寻根之旅

东大

　　下午阳光特别好，我又去了一趟魂牵梦萦的故里，这里的一座寺院、一间店铺、一条小弄堂、一条石板路都蕴藏着陈年故事。走着走着忍不住连着拍了十多张照片（老婆戏谑说用了半卷胶片），发到初中同学群里面，群里同学们与我一样都在这里土生土长，这里是我们大家的故里。有同学说我这是寻根之旅，我刚好拿来做了本文的标题。

　　从前煤球厂前面的位置现在变成游客汇聚的广场。其实它真实的从前应该就是戒珠寺，现在只不过是恢复了原貌。我说的“从前”是指文革时期，那时我还只有9岁，而煤球厂留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做煤球的运煤船停在街河的湾区，搬运工人将运煤手推车停到船上装满煤，然后由电动卷扬机的钢丝绳把车牵引上岸，待到运煤手推车到了厂门口因为又有一大段斜坡，再由一个同样的电动卷场机的钢丝绳把运煤车牵引到厂内。厂内地面散落了许多的煤屑，墙面也沾满了煤粉，仿佛这里是煤的世界。煤球厂的工人们有健康人也有聋哑人，穿着也都是深色的衣服，他们一个共同的特征是面带煤灰黑不溜秋，如同里面的环境一样。厂内最里面有几座很大的石轱辘，绕着中心轴运转将煤块碾压成煤粉，靠近厂门有制煤球的机器在运转着，吐出来鸭蛋大小的煤球，还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呢！

　　这个墨池苑的店门口，以前有个摊，专卖油炸罗卜丝饼，摊主脸上被经年的油气熏得很油腻，似乎油水就要从脸上流下来一样，一双瘦骨嶙峋的手也满是油腻，指甲盖里充满墨黑的污泥，他就用这个手指头往罗卜丝饼的模具里填充青葱拌罗卜丝并刮上最后一道面糊。摊主个子不高胸部位置刚好是一口黑不溜秋的油锅，锅上架一片铁丝滤网，炸好的罗卜丝饼往上一搁，刚出锅的罗卜丝饼就往下滴油。这样的罗卜丝饼他做了好多年，后来他又创新了产品——油炸虾饼，制作工具很简单，用一只柄上邦一支竹片的铜制饭勺，放入拌有虾米的面糊，摊得薄薄地浸入油锅里炸，不到一分钟点缀着红色虾米的金黄色虾饼就出锅了。他从来不用叫卖，因为谁都知道这里在卖罗卜丝饼，而这香气扑鼻的罗卜丝饼是最好的广告，刚刚从蕺山中心校放学的孩子会摸出几个大人给的硬币买来解馋，可惜我口袋里没有钱几乎没有嚐过。

　　西街民俗文化馆就我所知以前是西街居民委员会，从门楣上几个字来推断再以前应该是施家台门，也许是人民政府成立后把施家台门改成了这个居民委员会。从施家台门大门进去左手边一间是红十字会，里面有玻璃柜还有红十字药箱，当时流行所谓的赤脚医生，好像小学同学盛文宜的母亲担任过赤脚医生，她看上去文质彬彬有点医生的模样。居委会是最基层的政府，老百姓家里吵架了去找居委会调解，孩子读书缴学费困难也要请居委会打个证明减费一些，当年动员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居委会更是一支冲在前面的先锋队。居民委员会的主任居民们都叫他顾爹，我还没上学的时候误以为是“姑爹”，私底下以为与我家有亲！后来才知道他姓顾，大名叫顾国友。顾爹𠆤子不高，喜欢抽烟，说起话来口齿不清，说久了会有口水流下来，所以他的香烟蒂头总是湿的。好像他的主任做了很久很久，一直到他去见了马克思，这个也算是符合领导干部终身制，后来才由妇女主任莲子娘接班的。

　　这个小弄堂里是我小学一年级傅世华老师的家。当时的傅老师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穿着方格子的裙子大方得体。她既教我们算术又教我们语文，中午我们趴在课桌上午睡，她坐在教室门口的牛角滕椅上批改作业。记得我去过她家里，她有一个女儿，二个儿子，小儿子与我们的年龄相仿。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先生，所以我只能说她的儿女们相貌都像傅老师，尤其是她大女儿简直是傅老师的翻版。傅老师要是健在的话应该年近百岁了。

　　就在这附近有一个卖胖米球的，一个子不高的壮年汉，面部颈部和手上长着白癫疯斑块，挑着一副箩筐，里面装满了冬米胖球。这个冬米胖球是用爆米花拌上糖浆粘结而成的球状物，价格是一分钱一颗，他抑扬顿挫的叫卖声是“一分一颗！”，几个调皮的孩童跟在他后面会添上一句“猫来拖！”，所以连起来就变成了“一分一颗猫来拖！”，有时候他嫌烦了就回过头来骂一句“小主！”来吓唬一下，于是孩子们一哄而散，他便回转头挑着担继续叫卖着往前走去……

　　这个二层楼里住着我小学一年级到初中毕业的一个女同学，小学时担任过旗手，每逢在小礼堂开会时她与另外两个同学一起上台，手持少先队旗庄严地从台的一端向另一端走去，我们坐在下面看，顿时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涌边全身。她的眼睛有点斜视，那时童年无忌觉得好奇几个同学围着问她，她说是婴儿时总是看着一边的天窗造成的。从科学角度来说应该是存在因果关系的。初中我们也是同班同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起哄说她与我是一对，使得我从此再也不敢与她说话了。

…………

　　还有好多的地方没有拍照片，手机上还存有好多照片，照片里面还有好多故事。天色将晚我不再走下去了，我不能再拍下去了，我不能再写下去了。许多好的东西不能一下子全部用完，留着作为念想，待我久久回味，作为下次去故里的一个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