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美篇

流浪

20.潜入390高地对敌军实施抵近侦察，尝到了炮弹落在在头上的滋味。

战役第二阶段结束，侦察连跟随师前指从前线回撤到二线，驻扎在师前指旁边的一个无名村落，一边休整，一边担任师前指的警戒。

1979年3月5日晚上8点，从收音机传来了新华社发布的中国政府声明，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达到了“教训越南挑衅”的预期目的，中国军队开始撤军。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好象自投入自卫还击战以来绷得紧紧的神经一下就虚脱垮了，莫名的兴奋，很快就倒头睡了过去。

没睡多久，通讯员把八班长叫醒，马上到连部。在连部，连长和师部侦察科黄参谋等几位首长表情都很严肃，看不出有“撤军”的轻松表情。

黄参谋打开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把八班长叫到地图前说：“你把390高地附近五公里以内的地形好好看看，一小时后执行任务。”

“你注意看”，过了一会，黄参谋指着地图对八班长说“390高地正对面是一片开阔地，延伸过去是奇穷河，河对岸是越军的三个重要据点。左侧是班那，中间是班岗，右侧是班竹。据侦察报告，越军462团上午已经运动到达了这一地区，他们的团指挥所就在班岗，越军的企图是尾随我撤军部队，妄图捞一把油水。师首长决定在近期发动代号为‘掏心’的战役，消灭班岗之敌。”

“那我的任务？”八班长急忙问道。

黄参谋：“你带领你们侦察班，另配一个炮兵侦察组，21:00点出发，隐蔽接近390高地，务必在今夜潜伏到390高地有利位置，对越军实施抵近侦察，摸清越军的兵力部署、工事构筑，发现情况及时报告。”

从连部出来，八班长马上集合全班战友进行动员，内容无非就是“立功的机会到了”等等。

炊事班为八班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八班长对大家说：“大家吃饱些，不然被地雷炸死了就成了饿死鬼……”。

在自卫还击战中，我们侦察兵对那些拿着武器的越军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以一当十不成问题。但是对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地雷，就很有些心里发怵。

吃饭后大家整理装备时，指导员把八班正副班长叫到一边，拿出一个圆筒状的烟幕弹和一白一红两支香烟粗细的圆棒，说：“这烟幕弹上有两个孔，把这支白色的圆棒插进去是施放烟幕；把红色的圆棒插进去是施放毒气。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使用红色的圆棒，如果使用的时候，你们两个必须达成一致意见。你们单独执行任务，一切要见机行事……”。

那夜是个晴夜，特别适合夜间行动。当时，我方的炮火开始向越方轰击，是为了掩护八班的行动进行的干扰射击。

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中，侦察班和炮兵观测组加上一个翻译、一个步话兵共15人组成的小分队，左臂系上白毛巾（方便夜间识别敌我），一个跟着一个静悄悄地越过我军防线，向390高地抵近……。约莫半夜时分，小分队抵近了目标，隐藏在390高地北侧100多米的柳树林里。尔后，八班长将小分队分成四个战斗小组，八班正副班长各带一个组，从东西两侧分头对高地进行严密的搜索，而后在高地南侧会合。侦察班留下一个组，作为东西两侧的接应，剩下的五人编为一个组。如果战斗打响，负责接应的组首先增援打响的一侧，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另一侧的小组尽可能的秘密接近敌人，从后面出奇不意地袭击，当两侧都打响了，不要恋战，利用夜色迅速撤出战斗，到集合点会合后再作打算。

“如果枪声停了，过了一个小时我们还没回来，那我们都可能死了，你（指步话兵）向上级呼叫炮火支援，炮击390高地，然后你们就往回撤，回去告诉首长，我没有完成任务……。”八班长对另五个战友交代。

八班长说完后和副班长各带一个组小心翼翼地向390高地摸过去。

390高地光秃秃的，只生长一些不高的杂草，山势不崎岖，几乎没有藏身的地方，我们很快就搜索完毕，在南侧会合了。可是，如何在这光秃秃的高地上找到一个隐蔽的观察点？这里离越军的防线太近了，如果被发现，一场恶战就不可避免，死了事小，完成不了任务，我军的“掏心”战役就少了重要的战场情报来源，就有可能给我方带来更多的伤亡代价。

因而，他们决定在390高地面向越军防线的南侧构筑观察掩体，然后伪装起来，对越军阵地进行侦察。

为了掩护构筑掩体的动静，我方的炮火加大了对越军的炮击密度。侦察班的掩体很快就构筑好了，从高地后面砍下柳木，在掩体上铺盖了三层，将挖出来的土覆盖回去，再把草皮铺上复原，只留出观察口，移栽几株小灌木把观察口伪装起来，在掩体内架起40倍的观察望远镜，一切大功告成。炮兵观察组的掩体虽然挖好了，但没有进行覆盖。八班长过去问为什么不覆盖？那炮兵说，炮兵的观测望远镜是V形的潜望镜，只需把两个镜头伸出掩体外，露出来的目标很小，很难发现，加上要对炮击的落弹点跟踪观察，有覆盖就不灵活了。”那炮兵解释道。

八班长又问：“如果越军炮击我们，那你们不是很危险？”

“炮弹在旁边爆炸没事，弹片是成扇形的，向上向外杀伤暴露的目标，而我们在掩体内，没事。”那炮兵回答。

八班长再问：“那炮弹落到掩体内呢？”

“那就认命了，太背啦。”那炮兵说。

天渐渐亮了，八班长移动着高倍望远镜，仔细地观察敌方的动静。此时，我方的炮击已经停止，战场出奇的平静，河对岸的村庄非常沉寂，没有人影，没有炊烟，没有活着的生命迹象，这一切现象，一定隐藏着巨大阴谋……。

太阳从左侧的东边升起，周边的地形地物越来越明朗。八班长打开军用地图仔细的与实地对照，发现地图的标记与实地相差很大，再看地图下方的说明：“根据法国1946年测绘的数据基础上绘制，印制日期：1956年。”

“真糟糕”，八班长心里嘀咕着“怎么上面给我们这样的‘古董’？”地图上的班那在390高地东南方，而实地却是在正南方向，也就是说，390高地的正面是班那，班岗在右侧西南方向，而班竹几乎与390高地平行，在高地西侧，奇穷河的北岸。

八班长把炮兵观察组的地图拿过来看，他们使用的是刚刚印出来的简图，上面只有山脉的走向和主要地貌标注，连等高线都没有。八班长无奈的问炮兵，你们怎么使用这种破地图？炮兵说，这地图是美国佬测绘的，虽说简单了些，但是非常准确。

将情况向上级报告后，得到的答复是：班竹方向已经派出侦察小分队活动，我军对班竹的攻击马上就要展开，务必密切注意观察正面（班那、班岗）之敌的动向。

果然，下午14:00时，班竹方向传来激烈的枪炮声，还有我军的冲锋号声。不多时，越军开始逃离班竹，向班岗方向溃退。八班长从望远镜中看到的这个情况马上向上级报告，炮兵观察组也不断地向上级报告越军溃退路线的方位与坐标，要求火炮延伸，向班岗射击。但是，我方的炮火没有向班岗炮击。当时大家很纳闷，后来才知道我军是故意这样做的，把两侧的越军往班岗赶，但是又不对班岗作动作，造成班岗很“安全“的假象，然后突然对集中在班岗又立足未稳的越军发动进攻，全歼越军462团，这就是“掏心“战役的目的。

班竹方向的枪炮声渐渐稀疏下去，我军顺利占领了班竹，也没有乘胜追击那些没有接应、溃逃的越军。在侦察班正面的班那、班岗还是异常平静，从上午到下午，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活动目标，退到班岗的越军也仿佛人间蒸发，不见踪影。

太反常了，也许这是一种过头的“伪装“。八班长透过高倍望远镜，仔细的由近到远、由远及近，从左至右、从右至左，反反复复的观察搜索，就在太阳西下快要落山的那一刻，在班那的东南角，发现了一处阳光的反射点，将反射点拉近仔细一看，是一辆汽车的挡风玻璃。这辆汽车只伪装了顶部，侧面没有伪装，西下的斜阳照在玻璃上，正好与观测方向成折射角度。随着这辆汽车往周边观察，又看到一个伪装得非常隐蔽的越军重炮群，一个个加榴炮炮口对着我军方向。

幸亏被发现了，要不然，如果我军发起进攻，通过奇穷河前面那块开阔地的时候，这越军的炮群一开炮，那进攻到这片开阔地的战友，将全部成为越南鬼子炮口下的活靶子，后果不堪设想。

八班长迅速铺开地图，标位后用三菱尺锁定目标方位，通过高倍望远镜的密位测出距离，然后向上级呼叫：

“093呼叫、093呼叫“，

“收到”，

“发现越军炮兵阵地”，

“指示目标位置”，

“纵坐标××××××、横坐标××××××”，

“三分钟后炮火试射，提示弹着点”，

“明白！”

三分钟后，一发炮弹落在对岸，升起一团白烟。

“东偏800米”，八班长向后方报告。

过了不到一分钟，又一发炮弹飞了过去。

“东偏200米”，八班长报告。

紧接着，又一发炮弹在越军炮兵阵地上爆炸。大家高兴得大叫：目标命中！

此时，我军发出“齐射”的口令。

几秒钟后，天空中响起轰隆隆的声音飞过头顶，炮弹一个接一个、一排排的在越军炮兵阵地上爆炸。我军的炮击持续了二十分钟，三百多发炮弹砸在了越军炮兵阵地上，成为一片火海。

天色渐渐暗下去了，西边的晚霞由绛红变成暗黑的红色，有句谚语：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按理今夜又是一个晴夜，可是天空无端端的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原来是我军炮击越军炮兵阵地所致。雨水的大小是与炮击规模的大小成正比的，“人工降雨”也是这个道理。

大家蜗蜷在掩体里一个晚上，一夜无战事。

天色渐渐亮了，奇穷河方向雾蒙蒙一片，直到雾散去了才看清被我军炮火摧毁的越军炮兵阵地一片狼藉，几辆汽车烧得只剩车架，没有发现活动的目标，估计在雾散之前越军已经处理完了。

副班长带着他的小组上来替换，八班长所带小组撤到山后休息，大家不多会儿就沉沉地睡着了。

中午时分，警戒的战友摇醒八班长大叫：“班长，我们发现了越军！”

八班长抄起枪一骨碌起来，问道：“在哪里？”

“山那边，朝我们这边过来了！”警戒的战友回答。

八班长说：“山那边？你慌什么！”

“副班长叫你快去！”警戒的战友说。

八班长来到南侧的掩体，在望远镜里果然看到一小股越军，共6个已经越过奇穷河，走走停停，朝390高地方向摸过来，看他们的装备是越军的特工队。

副班长请战：“我带人把他们干掉！”

八班长瞪了副班长一眼说：“如果没有彻底干掉，那不是告诉敌人，我们390高地有人？不行，不能暴露我们，叫炮兵用炮火干掉他们。”

把越军特工队的坐标报到后方，我方开始炮击，由于坐标误差太大，试射的弹落点相差很远，有一发炮弹甚至落到奇穷河里。

此时，越军特工队也停止了前进，躲在一片香蕉林的边缘，用望远镜朝我方观察，然后隐进了香蕉林。没过几分钟，一发炮弹“轰”的一声，落在390高地，在侦察班掩体60米开外爆炸。

我们通过步话机向后方呼叫，告诉后方炮弹打到“自家人”头上了，后方回答：“根本就没有发射炮弹。”此时我们恍然大悟，这炮是越军打过来的！

赶紧告诉旁边的炮兵战友：“越军可能发现我们了，注意隐蔽！话刚说完，接二连三的炮弹落了下来，振耳欲聋的爆炸把掩体上的土震得稀里哗啦的落了下来。

“他妈的”，八班长边骂边移动望远镜观察，想找出越军炮击的位置，可是观察了很久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就朝炮兵观察组喊：“你们用潜望镜搜索一下，看敌人的炮在什么位置，老子带人干了他！”炮兵颤抖着从掩体里探出头，带着哭腔喊道：“班长，我们顶不住了，撤退吧，到后面躲一躲。”

“怕死鬼，要撤退你们撤，我不撤！”八班长话音刚落，那几个炮兵像兔子一样从掩体里蹿了出来，没命似的向后山奔去。八班长叫步话兵和侦察班战士挤进有掩盖的掩体，并给大家打气：“除非有两发炮弹同时落在头顶上，否则炸不死我们。”

为了防止万一，八班长叫外号“大个”的战友一起到炮兵的掩体里负责警戒。“大个”磨磨蹭蹭的不愿意，八班长说：“万一炮弹落在我们头顶上，那大家都会死，但是不可能两个掩体都被击中。去吧，告诉你，听到炮弹‘嘘~~’的声音，那这炮弹飞到我们后面去了，就不要紧；如果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那炮弹正在朝自己的头顶上落下，那就要赶紧趴下，等炮弹爆炸以后再露头。我命令你，过去！”“大个咬咬牙，连蹦带跳蹿了过去。

越军对390高地的炮击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停止，最近的一发落在离我们掩体十多米处爆炸，其它的都没有构成威胁。说实话，八班长他们始终没有发现越军炮击我们的具体位置。主要是越军的“游击炮”口径不大，便于隐蔽行动，打几炮就跑或换个地方再打，很难发现踪迹。

过了不久，副班长把炮兵又带了回来。这时“大个”诡秘地笑了，八班长问笑什么？“大个说：“刚才越军炮击的时候，憋得难受，又不敢到掩体外方便，所以拉在掩体里了……”。八班长说：“你小子恐怕是吓出屎尿了吧？”大家都笑了起来。

傍晚时分，S83团来了一个步兵排接替我们，担任390高地的警戒任务，炮兵组和步话兵继续留在高地。告别他们，侦察班毫发无损回到了师部。连长见到我们，第一句话就说：“抓紧时间休息，明天有重要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