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时期甘肃理学名臣--卢政

泓羽

编者按：

老兰州人口中的“老天爷的脸，卢敏斋的眼”所说的卢敏斋（卢政），曾任兰州五泉书院山长,是晚清时期的一代鸿儒，被誉为“秦陇人之师”。他对宋明理学的主张进行了比较完善的阐述，提出了许多崭新的哲学观点，为儒家思想和陇学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他，培养了众多的陇上学人，陇上大儒刘尔炘即出自他的门下。他是甘肃的历史文化名人，他的学术思想是甘肃人民的宝贵精神财富。让我们跟随卢敏斋六世孙卢泓羽女士一起走近了解他。

陇上鸿儒卢敏斋

从唐朝灭亡到元朝建立的461年间，兰州经历了诸多战乱，人口急剧减少。北宋崇宁元年（1102年），兰州人口仅为395户981人。元代至元二年，兰州区域人口约1.5万人。为充实边疆，明朝初期开始从山西、江南等地移民戍边。兰州这座城市带有浓厚的移民属性。

甘肃兰州（清朝时称为皋兰）卢氏一族，原籍湖广武昌府（今湖北省武汉市）江夏县（现武汉市江夏区）竹牌楼巷。本姓徐，为明大将徐达后人的一支，因兵灾战祸，隐于芦苇中免于害，改为芦姓，后依百家姓为卢姓。（相传为谢芦苇救命之恩，有“徐不养人卢养人”之说，从此改姓为卢。家族中一直秉承着“徐卢不通婚”的祖训。明朝嘉靖十年，再立碑记载其事，该古碑民国时仍存于市，后因修路不知所终。据家族中长辈回忆，民国初期，每年清明都会由卢姓族长带领，在兰州府城隍行宫（现马家坡）卢姓祖坟举行宗族祭祀，共同念诵家谱，讲述卢氏一族迁兰历史。

兰州西固区西柳沟卢氏属其中一支，辈分排行为“式长兆永”，卢政（属于式字辈）为西柳沟一支的第五代，是金城卢氏数百年来人物之翘楚。自卢政起，定居于城关区，先后在小北街、南稍门居住过，1929年卢政之孙卢兆枢出资购买了官园后街水坑沿旁边的一处四合院，举家搬迁过来居住，被称为官园卢家院子，直到1995年被拆迁。

人物简介

卢政（1820-1891）字敏斋，号柳泉，别号柳谷。出身于清贫的耕读书香之家，对儒家经典和宋明理学笃信好学，躬身力行。事亲至孝，父殁，庐墓三年，白衣素食为父守孝，被民间誉为至孝之人。咸丰二年 (1852年)考中举人，在家乡教书为生。同治二年至十年(1863-1871)，任甘肃省通渭县训导。时值甘肃回民起事，清政府派大兵镇压，命催办军粮，卢政遵照“公勤清慎”四字原则，竭力办理，不伤百姓，也能顾住公家的事，被升迁为凉州府教授，授五品官衔。据《通渭新县志》记载:“兵燹之际，文庙学署拆损不堪，政捐鹤俸一一补葺，军务急则协办城防，寇兵退则勤训士子”深受百姓爱戴，官德口碑极佳。

《西固区志》中关于卢敏斋的简介:秦陇人之师

卢政博学多识，又旁涉天文、青乌（即堪舆）、岐黄家言，对天文、地理多有研究。至今故乡父老仍口传“老天爷的脸，卢敏斋的眼”。《重修通渭县志》记载“一日院花初放，政令人摘尽，众人不觉折数朵，越翌日雨雹花俱，其先见之明类如此”。公至晚年常谆告门人子弟谓西方电力、火车等不久将风行中华，后人应顺应潮流积极学习采纳。

他的门生潘世泽，在《辨感琐言》附书中记述卢政在通渭县任训导期间的事迹:“军务络绎，民生日困，而又九更邑侯，事权无定。惟先生一力代庖，地方恃以不恐，卒之上下安全。”以上史料实证了先生为官勤政爱民，既顺利办好公务又爱护百姓，灾祸过后不忍看到文庙学宫毁坏，率先捐献俸禄赈灾济民，修葺文庙学署的事迹。

卢政任职凉州数年，研习学问，扶植地方教育，安弱扶困，有口皆碑，仅捐俸修建“娃娃坟”义园，数十年后仍为当地父老传颂。凉州府教授任满后，便辞官回乡，被聘为青城书院、五泉书院山长，致力于教育和著书立说。

卢政一生勤奋好学，治学严谨，博学多识。既精通宋明理学，娴熟文史，又旁涉天文、堪舆、医学，是最早介绍西方天文学知识的甘肃本土人士。著述有《学话》《陇学编》《省过编》《外天辨略》《辨惑琐言》《半读轩私警录》《理气图说》《乾象集古今说》《形仁堂杂草》《半读轩执课草》《皋兰县续志稿》《真吾山房书目约记》和《柳谷杂吟》等，被后人誉为“秦陇人之师”。

卢敏斋先生德教碑,位于兰州市工人文化宫（金天观）西院

五泉书院，现搬至兰州雁滩公园内

同治十一年皇帝诰封其母为宜人，下诰文并立碑，《甘肃人物志·儒行》中记载卢政“大为一时学者所宗”。儒学成就被陇上学人尊为“一时之冠”。清末学界士子在卧桥恭立“理学名臣”巨碑一通以示敬慕。光绪后期其门生等人在兰州卧桥西立“卢敏斋先生德教碑记”，彰显其捐馆舍、倡道德、实事求是、言行身化的事迹。现“德教碑”立于兰州市工人文化宫（金天观）西院内，诰封碑立于兰州市西固区柳泉乡南山碑林。

诰封碑,位于兰州市西固区柳泉乡南山碑林

学术影响

卢政所处的时代，正是鸦片战争以后，中国由封建社会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之时。地处祖国西北的甘肃，由于特定的历史地理条件制约，虽然儒家理学仍然占据统治地位，但是金城学人在充分消化程朱理学思想的前提下，已经能够针对其中的不合理成分进行改进和发挥，提出自己的新主张，进而让金城思想学术走上开创新境界的道路。这一点在卢政身上表现得尤为显著。卢政学问渊博，举凡“天文地理、诸子百家太虚，及时下水利、算数，先生靡不研究有素”。在国家内忧外患、西方思想来势汹汹之际，他作为一个正直的知识分子，极力主张“吾人为学，必于国计民生、世教人心有所裨益，方为不虚此生。”这些话被当时许多学者视为至理名言。

这促使他对合理吸收西方文化之长，创新中国传统学术，适应救亡图强的需要做了深入探索，使他的哲学思想表现出相当的进步性和革新性。卢政一生著述丰富，他的《辩惑琐言)词锋锐利，逻辑清晰，无情揭露和批判了西方天主教基本教义的荒谬之处给予西方列强文化侵略有力的回击，在当时做到了独树一帜，难能可贵。

他的哲学思想代表作《儒家理气图说》对周敦颐《太极图说》作了新的诠释。他赞同周敦颐“无极而太极”的思想，但是更加支持张载“太虚”即“气”的观点，认为“张子虚空即气是千古论气之定盘针”，“万物皆自虚中生出，气之体本虚也”，对气在未动之前原始状态做的唯物主义解释表示赞同。在理、气关系上卢政认为:“理者，气之理，非气之外别有所谓理者....理也道也，绝不在气之先，不在气之外。”这样就否定了朱熹“理在气先”的唯心主义观点，在当时程朱理学占据统治地位的语境中，有着非同寻常的进步意义。

卢政毕生主张“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对前人理学理论又有重大完善。他说“吾心之理，必触于物而始明，习其事而始显。”又说“天不外于人，人之心性，即天之全体，存之养之，不敢起一妄念。”在天人关系上，卢政在继承二程“天人合一”学说的同时，又认为二程的“生生之理”是由于人的存在所决定的，没有人的存在，宇宙间便没有“生意”。人之心“即人,即天”,也“即性,即命”,保留了唯心的“性命”成分，表现出一定的哲学局限性。但是他又强调 :“吾心之理，触于物而始明,习其事而始显”,也即心之理，必须“触于物”“习其事”才会显明，非远离物质实体和生活实践的无本之木、无源之水,这样就使“天人合一子说变得更加完整有序，是卢政对传统理学的新拓展。

俗话说“书不尽言、图不尽意”，古代哲学家们能够以图示表达学术思想者仅宋代周敦颐、张行成，明代来知德、赵伪谦、赵仲全等寥寥数人，而卢政在《儒家理气图说》中采用了四幅图画来表达对理气关系的深刻认知，这是兰州近现代思想学术的重大成就。

卢政手稿,源于《西固区志》

为了捍卫中国传统科学技术的声誉，也为了吸取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成就，经数年广泛搜集，卢政编辑了《乾象集古今说》一书，既为甘陇学者学习自然科学树立了典范，又为后人研究甘肃自然科学发展提供了第一手资料。卢政是一位博学多识的学者，他的学术思想是留给甘肃人民的一笔宝贵财富。

卢政针对陇上学者仅有段坚、周蕙等载入《关学编》的缺憾，会同孙德本、王盖臣、杨德裕等人广搜博征，以上古圣人伏羲、黄帝，圣门弟子壤驷赤、石作蜀为引领，从甘肃省和各府州县志传中选择宋、明代以来刘愿、段坚等48位甘肃学者及其文化成就汇编成《陇学编》,“永远为后贤敦品立行之先导”，以期后之有志斯道者“心前贤之心,学前贤之学，在乡校勉为醇儒，在朝廷期为硕彦，入有守而出有为，将来德业闻望成就正未可量”。(摘自《陇学编·序》)充分表现出这位一代师表、一代哲人赓续文脉、光大未来的胸襟，也无可争议地证明，到清末甘陇确实已经形成了有自己完整理论体系和代表性人物群体的“陇学”流派。

正是通过肖光汉、陈育仁、朱克敏、卢政等一代代学者的努力，到清末，金城思想学术已经完全突破了程朱理学的藩篱，走出了具备本土特色的学术发展路子，这就为后来的陇上大儒刘尔炘继往开来，最终提出全新的思想学术奠定了坚实基础。

瓜瓞绵长

 卢政生性恬淡不慕仕进，唯以致力地方教育兴学造士，广交意气相投者，共同砥砺风节，切磋学问，著书修志，造福地方为毕生追求。与公深交者或为至交、或为莫逆，名宿鸿儒有马世涛(鲁平)、曹炯(镜侯)、吴可读(柳堂)、马文炳(虎臣)，马中律(雪斋)、马步青(云九)、王三祝(道馨)、牛树楠 (树梅之弟)、朱克敏(书画家)、朱可敬(学者)、温虚舟(画家)，以及遍布陇上宏图海内的门生弟子，其中佼佼者当数张国常（敦五），刘尔炘（五泉山人）等。

卢政曾做过刘尔炘的老师，二人相继担任五泉书院山长，同为学贯中西的硕学鸿儒。（五泉书院历任山长有:秦维岳，嘉庆间在职。刘凤来，皋兰人，道光拔贡，道光时在职。卢政，字敏斋，咸丰壬子(1852)举人。咸丰时在职。马世焘，咸丰时在职。吴可读，皋兰进士，咸丰时在职。张照南，字星舫，皋兰县人，咸丰癸丑(1853)进士，咸丰时在职。马玉田，字砚农，狄道人，光绪乙亥(1875)举人，肃州学正，同治时在职。马中律，字正五，号雪斋，回族，皋兰人。同治甲戌(1874)进士，同治末在职。王作枢，字辰垣，翰林，光绪初在职。黄积厚，字斛泉，湖南善化人，光绪壬午(1882)举人，光绪十一年(1885)在职。刘尔炘，光绪十八年(1872)至二十年，光绪二十四(1898)至二十八年两次任职。）

1909年，刘尔炘亲笔抄写了卢政所著《学论》，与另一位陇上先哲萧广汉所著《松轩笔记》汇为一册出版，名为《陇右轶余集》，并为其集作序曰:“我甘处万山磅礴中，生其地者，类多厚重沉潜之士，而遗文剩稿每就飘零，后之人至不能举其姓字，高风寥渺，坠绪茫茫。庄周有言:火传也，不知其尽也。’余窃谓薪之传火，不惟不尽，苟相续不已，且有愈恢愈广、愈扩愈大之势。然则虽一星之火，亦乌可不宝爱珍惜？以留贻后人，望其恢扩而广大之。”高风寥渺，坠绪茫茫；薪之传火，不惟不尽。这既是刘尔炘创办陇右乐善书局的初衷，也是刘尔炘终身钟情于教育事业，竭力为国家培养人才的初心。

立碑、抄文等史实充分说明，刘尔炘对先师乡贤敬爱有加，尊师重教率先垂范。据家中长辈回忆，1891年卢政过世后，“丧仪甚隆，门生弟子送葬者数百人，跪满了小北街整条街”，一时轰动全城。

卢政埋骨于兰州南山四墩坪（现伏龙坪后山卢氏墓园），1956年国家征地迁坟时，墓中物品由文物部门收藏。刘尔炘与卢家后代一直保持往来，家中长辈都说“五泉山人”刘尔炘是至诚至信之人，每次上门拜访都是恭敬有礼，谦谦君子如沐春风，所见者无不钦佩有加。

卢政的后代遵从诗书传家的祖训，代代都以读书求学谋

事业，简列如下：

卢政儿子（长字辈）

卢长信：恩贡（皇恩准贡生相当于秀才），皋兰县衙门

民户房干事。

卢政之孙卢兆寿（介青）手稿

卢政之孙卢兆梿（筱舫）手稿

卢政孙子（兆字辈）

卢兆梿（筱舫）：前清生员（秀才），甘肃省高等裁判

厅书记员，后任推事（法官），书法造诣颇深（卢敏斋德教碑由其抄录，书法在当时有一定名望）。

卢兆寿（介青）：清末甘肃陆军小学堂（甘肃武备学堂）第一期毕业，甘肃测量局股长。

卢兆枢（柄辰）：民国元年第二期甘肃陆军小学堂毕业，

甘宁青邮政总局一级邮务员，邮政巡员。

卢政曾孙（永字辈）

一、卢兆梿（筱舫）之子：

卢永禔（继舫），毕业于兰州师范学校，终生从事电报电信工作，自兰州电信局退休。

二、卢兆寿（介青）之子：

1、卢永玠（少卿），毕业于空军士官学校，1945年5月参加国民党空军后去台湾，任空军士官长，多次外派前往沙特阿拉伯、泰国等国工作。

2、卢永祜，1962年毕业于西北师大，分配至新疆木垒县第一中学，1973年借调县武装部，制造雷管炸药时意外爆炸壮烈牺牲，被追认为中共党员。

3、长女卢荣贤（淑芳），毕业于兰州女师，曾在银行工作，后随夫（江汉油田总工程师）调江汉油田工作至退休。

4、次女卢淑郁，毕业于兰州女师，终生任职于甘肃省新华书店自教版科科长一职退休。

三、卢兆枢（柄辰）之子：

卢永祺（少辰），少年时期在北京读书，抗战时期在汉中读大学，纺织机械专业，解放前期在原兰州第二毛纺厂任工程师，与创办兰州培黎学校的路易.艾黎交往甚密，为甘肃毛纺织业的的发展做出了贡献。解放后，1951年调往北京清河毛纺厂任总工程师直至退休。

卢政后代枝繁叶茂，第五代孙辈因文革历史原因只有部分接受了高等教育，第六代孙辈全部完成了高等教育，毕业于国内名校或出国留学者数十人，按辈分排序的第七代子孙，目前正处于求学成长阶段。

后代子孙分布国内外，主要定居于北京、台北、深圳、武汉、西安、兰州及日本东京等地，后代多从事科研、教育、金融等工作，在各自的行业内努力耕耘，崭露头角者不乏其人。后世子孙都以敏斋先祖倍感荣光！在怀念先祖的同时，更不忘学习先祖坚毅好学的良好学风，秉承孝悌仁爱、慈心向善的家风美德，为家族振兴、国家富强做出自己的贡献。

              卢政第六世孙女：卢进（泓羽）                

                 2023年2月14日

作者注：因时间久远，史料有限，本文中关于先祖卢政公的个别内容深恐有误，不当之处还请亲友及读者海涵并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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