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聚会忆从军

关中一农

<p class="ql-block">  今天,我们同年入伍又转业同城的几个战友聚于新疆餐厅把酒言欢,这样的聚会往年都是春节假后第一个周末,可是疫情的打扰,今年推迟到了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四十七年前的今天,我们有幸参军入伍。那一年我们部队在西安市灞桥区、阎良区、长安县、周至县和武功县、扶风县接兵,一般同一部队同一运兵专列,所以我们同一天乘同一专列开往新疆。运兵专列分别从西安站、武功站、绛帐车站接我们上车。</p> <p class="ql-block">  那一天上午,我的故乡小镇,锣鼓声声,鞭炮阵阵,欢送入伍青年。母亲在姐姐们的陪同下,站在镇西头的十字路口,羸弱的身躯依在路边电线杆上,看着我胸戴大红花走过来,眼里满含泪花却一脸木然。我不敢多看母亲,一扭头上了卡车。接兵干部让我带领大家高呼:向贫下中农学习!向贫下中农致敬!到了绛帐火车站,我们列队集中在物资公司的材料场里,等待专列的到来。专列到达后,接兵干部带领我们装上了部队在当地采购的扫帚、笤帚之类的物资。当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些东西和艰苦联系起来。</p> <p class="ql-block">  大哥送我到站台上,我临上车时,大哥说父亲也来了。我回头一看,几米远处站着父亲。父亲是严父,在家严厉苛刻,很少流露温情,今天却徒步二十里送从军远行的小儿子,他一直看着我没说话,我心里发酸也不知道说啥好。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四十二年后,忆及当年的情景,我曾写道:</p><p class="ql-block">当年应征守边疆,</p><p class="ql-block">街口话别泪眼娘;</p><p class="ql-block">欲登军列向西行,</p><p class="ql-block">却见严父站台上。</p><p class="ql-block">四十二年驹过隙,</p><p class="ql-block">从军儿郎两鬓衰;</p><p class="ql-block">爹娘远去唤不回,</p><p class="ql-block">往景常使泪沾衣。</p><p class="ql-block"> 运兵专列是蒸汽机牵引的货运闷罐车,我们那节车厢大概拉过牲畜,有一股农村牲口饲养室那种味道,地上铺着麦草,我们就在麦草铺上一溜排开打开背包睡觉。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坐火车。车一路走走停停,一到兵站,接兵干部告诉我们,吃饭人多,大家机灵着点,下手要快,要不然就没饭吃。沿途兵站上尽是过往的入伍新兵和退伍返乡的老兵,都在抢饭吃。记得在甘肃定西,车站上一群接一群要饭的儿童,污黑的手伸向我们,我端着为看护车厢的同志带的馒头,一不留神会被那些孩子抓走。当时我才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有比我小时候更加饥饿的孩子。</p> <p class="ql-block">  到了兰州,为我们每人发了一顶羊皮棉帽和羊皮大衣,全是颜色不一的旧物,上边污渍斑斑,气味也不大好闻,接兵干部说到了部队再换。越往西走越冷,过乌鞘岭时,寒风裹着雪花呼号着掠过苍莽的群山,专列这钢铁巨兽在这里也没了精神,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似乎步履蹒跚,诺大车厢里只有一个煤炉取暖,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我们裹着皮大衣卷缩在麦草铺上,带兵干部见大家没了精神,就让我们唱歌。车厢里没有厕所,车一停下来,带兵干部赶紧让我们下去,在狂风呼号的雪地里解手,于是洁白的雪地里便留下无数污黄的尿眼儿。车辆行进中若有人内急只好在车厢角上一个破桶里解决。</p><p class="ql-block"> 越向西走越荒凉,我们在闷罐车里看不见外边的世界,夜间偶尔有一丝亮光掠过车门缝隙,那是一定经过火车小站;白天偶尔停车,向远处望去,荒漠中有依稀可辨的残垣断壁向西延伸着,接兵干部告诉我们,那是古长城和烽火台遗迹,这些遗迹似乎向我们诉说着千百年来戍边者的艰辛和民族的苦难,为我们上入伍第一课。</p><p class="ql-block"> 军列走了五天五夜,到达乌鲁木齐正值中午,只见遍地银装素裹,厚厚的积雪在太阳照耀下分外刺眼。我们下了火车又上了蒙着军绿色篷布的解放牌卡车,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出了乌鲁木齐一路向南,进入了一片戈壁,只见漫无边际的乱石,狂风依然肆虐着,星星点点的骆驼刺或芨芨草在寒风中显得苍凉而又顽强。戈壁这个词,我在小说里看到过,并无清晰的感念,从带兵干部口中才知道这模样就是戈壁。约摸一个小时后,车进了山,我第一次见到那么高大的松树,树枝一层一层伸展着,上面压着厚厚的积雪,如同洁白的伞塔。汽车行驶在弯弯曲曲、坎坷不平的石子山路上,颠簸得我们东倒西歪,加上尾气卷进车厢,呛得我直想呕吐,有的人已经嗷嗷的呕吐起来。因为没有出过远门,更没有走过山路,这种难受让人觉得这山路特别漫长。此时我仍然幻想,出了山该有一个城镇,部队总不会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吧!谁知这山越走越深,进到一片较为开阔的山坳里,忽听得有咚咚鏘锵的锣鼓声,撩开汽车篷布,看见的依然是山,再转过一个弯上了一面坡,才看见路两旁站着老兵敲锣打鼓欢迎我们新战士。</p> <p class="ql-block">  刚到部队首先体会了何谓温饱,所谓温,是户外寒风刺骨,屋内因有火墙而温暖如春;所谓饱,是第一顿饭狼吞虎咽的咥了一大碗猪肉炖白菜和四个三两大白馒头。大多数的新兵和我一样,并非我一个吃相那么难看。</p> <p class="ql-block">  我们部队为炮兵团,驻地叫羊圈沟。这地方四面环山,纯属牧区,驻地群众主要是哈萨克族牧民。这地名还真不是浪得虚名,满沟弥漫着羊粪味儿。营区没有像小说或者电影里看到的军营那般整洁,没有围墙和威严的大门,哈萨克牧民的毛驴和牛羊可以乱窜。三个营分布于山窝的三个方向,团部在一面山坡的平台上。营区除了简陋的礼堂是砖混结构外,其余营房均是砖土木结构。营区院子和操场没有用混凝土硬化,出操打球尘土飞扬。这里不是能生长做扫帚、笤帚植物的地方,才理解了部队接兵在内地购买那些物资的缘由。厕所都和关中的土厕不同,蹲位悬空,下面有数米深,由于气候寒冷,人粪随拉随冻,所以深深地蹲位下边那粪柱几乎能戳到屁股,所以过几天便有学雷锋做好事的同志,用钢钎大锤把那粪柱凿倒。</p> <p class="ql-block">  这里的自然环境和生活节奏和家乡完全不同,一切都不一样,一切也都不在想象之中,边疆部队显然比内地驻军条件艰苦很多。但这是青壮年云集的军事组织,特别的使命和管理方式,使这个组织散发着我们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气息。这是我对军旅生活的最初印象。</p> <p class="ql-block">  转眼间四十七年过去了,当年的毛头小伙已经满头飞雪,虽然把最美妙的青春留在了天山深处和荒漠戈壁,但忆及当年大家依然豪情满怀。你看,从那喝酒的豪爽中能看出年轻时的生龙活虎,从插科打诨的玩笑中能想象年少时的活泼调皮,从议事论物的言谈中能体察到经过风霜的深沉敦厚。</p> <p class="ql-block">  天山松树根连根,战友之情心连心。我们同一个故乡,同一天入伍同一个部队,多数又是百万大裁军时转业到同一个城市,数十年来心心相印,互相顾盼。老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如此缘份多少年才能修得啊!</p><p class="ql-block">(声明:除几幅照片来自网络,均为原创)</p><p class="ql-block">2023/2/25,</p> <p class="ql-block">新兵训练结束被分配到侦察班做側观,主要使唤这家什,叫炮队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