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失去自我

老王

作者：郭红

朗读：老王

今年春节前，我抱着男爵狗狗一起去花市买了风信子，那种水培的，每个球茎一个玻璃瓶，看起来干干净净的。还买了水仙，这个完全在计划之外。男爵全程都很乖，呆萌可爱一声不吭，好几次把人惊到：“原来是活的？不是玩具！”我喜欢风信子已经很多年了。北方的冬天万物沉睡，外面只有少数植物灰不溜秋地假装绿着，看了只会让人同情。今年冬天最冷的日子，有朋友到我家来走错了楼栋，端着一盆名贵的胡蝶兰在寒风中走了十分钟，花就全冻软了。可想而知北方室外绿着的植物的日子该多难过，它们那么坚强也不知道图个啥。

风信子的香极有穿透力，一枝花就能香透一个房间。它比水仙花的香气浓得多。不过，我也喜欢水仙花，它盛开的时候清雅幽香，花朵开败枯萎了也很有风致，但我每次养水仙花都很有压力：虽然我每次挑选的时候都选花苞明显成形的，但在我温暖的家里，它每次都会长成茁壮的大葱，已经成形的花苞就直接萎缩在枝头。还是风信子好，从来没让我这么纠结过。今年我有意挥霍“炫富“，10元一瓶的风信子买了8瓶，拿回家里给每个人都发一瓶，客厅里桌子上放一瓶、唐卡前放一瓶，盛开的时候，走到哪里都能闻到香气，心里美得很：没想到我“年纪轻轻”就实现了风信子自由！

2月2到来之前，我一直惦着要在这天给叩叩剪一缕头发，女儿不在身边，我只有把泛滥的母爱向着叩叩倾泻，各种吉祥如意的花样想了很多，什么好事都不想让他错过，可是到了这一天我根本没有想起来！而且原计划我也剪一缕，还有先生……二月初三这天天说起来很遗憾，叩叩说：“这有什么关系？如果是龙，每天都是龙抬头。如果不是，剪一缕头发也没用。”我无语：好吧，你通透！

晚饭的时候我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对先生说：“我今天感觉精神很好，肯定是吃了昨天看的中医的药起作用了。”先生淡淡地看着我说：“我觉得是你今天下午去看画展，才会精神好的。你每次看展回来都很高兴！”“看画展这么灵？不可能啊，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全世界的画展都来吧……”我做出朗诵的样子，先生没眼看我，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鼓励我，否则我将继续表演下去，他作为无处可逃的唯一观众就太受罪了。

从春节到现在，我密集地看画展，有意识地提高自己对于中国当代艺术家的了解。西方的艺术品我们只能从书上、视频里看。中国的艺术品既然可以见到真迹，万万不可错过。我一个人去798看展，一个人去嘉德、荣宝斋看展，心里其实挺自在的。看展是一件很安静很私人的事，是与读书接近的心灵生活。我不喜欢两个人凑在一起看一本书。不过，我其实是不懂装懂的瞎看。看见很贵的画，就多打量一会儿，好像占了很多便宜，遇见好看的画也多停留一会儿，让眼睛歇歇，攒点力气迎接拐角处那幅可怕作品的暴击。有时候偷偷打量其他参观者，偷听他们说话，还真让我听见了，有个女孩对着大幅的周春芽“桃花”说：“这拿回家可怎么挂得出去呀？”我知道她在意的是桃花树下两个半裸的人。我跟她想的一样，但是我比她勇敢：一幅价值千万的作品，我不介意让家里的客人尴尬。可惜，我没有……就让我同情一下别人吧，嘿嘿……

还有一对母子驻足在黄永玉的一幅小鸟主题的作品前，那个30来岁的儿子说：“我要拍这一幅，我太喜欢了。”他妈妈说：“可是刚刚有个人说他也想要。”儿子有点担心：“抢起来可就贵了。”我凑上去看了一下估价：200万——300万，心下竟然有点看不起他们：“这还觉得贵？”全然忘记自己多么囊中羞涩。

要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我站在估价5万左右的作品前，心里就很踏实，觉得自己可以把腰挺得很直……大拍卖公司的拍卖预展，其实特别有看头。你想想，他们花大量的人力物力把不同来源的名家名作集中到一起，而这些作品只展出短短的两天就要进行拍卖，然后四散开来，再度隐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度现身。这真的是很难得的聚合。我看了半天的天价艺术品，累得精疲力尽，果断决定去一楼奖励自己一杯咖啡。换作以往我会犹豫要不要省钱，今天不一样：三明治多少钱？才52元？也来一份。希望我只是暂时失去了自我。四我想，我一定是在发生某种变化，至于变成什么样子，我一点也没有概念。不过，希望不要太糟糕。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并且确实改变着。大部分人都想要变得更强大，更美好、不失善良又更加富有，没有人想要变得更坏，即使是坏人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安安稳稳的人生。希望他受欢迎，被人爱。每个人又都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最大的努力也依然是微不足道。在无限和渺小之间穿梭。一定意义上来说，我们每个人都是英雄，都是堂吉柯德，无意义的奋斗是我们的日常。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