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兴龙经典作品《光环救援》

农民作家 顾兴龙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炎炎夏日,地处山脚下的无灾村,一连几天,暴雨连绵。随之肆虐的洪水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山谷奔泻而下,汹涌着冲入翻腾不息的河流当中,沿途冲垮了房屋,淹没了农田,并且引发了山体滑坡……</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当晚,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村民们猝不及防,情况十万火急。夜里十点时,政府已集结调遣务实救援队五百名官兵赶到无灾村。现场在大型高空探照灯的映衬下光亮起来,各项救援工作紧急开展起来,各类皮划救生艇陆续驶入,各种用途的帐篷有序搭建……接着在村委会工作人员的分船分队带领下,大量生活及应急物资开始按需发放,挨户呼喊搜救灾民上船……</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经过消防官兵们的整夜奋战抢险,一道道牢固的堤坝搭建了起来,洪水渐渐得到了有效控制。</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洪水无情,人间有爱。第二天,洪灾安置点获救的村民不知是应声而来,还是提前接到了通知,一大早便围站在安置点的中央小广场上。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几个穿着翻领黑夹克,大领导模样的人缓缓从两辆商务车上走了下来,在几位村干部的旁侧引领下,他们神情凝重地不断招挥着手走进了群众中央。列队站开来后,赵书记先与前排的几位大爷大妈亲切交谈了几句,不时地擦起干涩的眼角,接着昂首握起大喇叭,喊出一段声情并茂、耳熟能详的话语,如同即兴的演讲稿,让不少村民潸然泪下……他鼓励村民们要坚定信心战胜困难,自己和政府会始终和他们在一起,全力以赴帮助他们渡过难关。</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领导们走走转转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一番“走秀式”的关怀慰问后,赵书记与几位刚轮班下来的抢险官兵握手拍肩并拥抱。只见官兵们的双手被河水泡得惨白,裤腿裹满泥泞,憔悴的模样令人无比心疼。短短两三分钟里,现场频繁刺眼的闪光灯晃得不少孩子捂住了眼睛,只听得好几台相机接连不断地发出快门咔嚓声。然后,官车在村民的伫立及目送中,缓慢地驶离了安置点,直到远去了一会儿人群才慢慢散开……</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过了两天,大雨总算是停了,洪水也消退排出。随着新闻资讯及短视频的扩散传播,灾情也牵动着各地人民的心。当看到电视画面里、手机短视频中那些失去亲友的村民嚎啕大哭、无家可归,人们无不为之动容共情。</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据悉截止目前,灾难已造成一百二十一人遇难,十九人仍处于失踪不明的状态。不少个人、民间社会组织积极响应报名志愿者,他们从各地风尘仆仆赶来。有一支声誉影响力非凡的队伍,他们在机场集结整队,在组织者庄德象的带领下进行了队列训练并集体宣誓,一起组成了“特大爱”民间救援队。</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出发前一天的晚上,庄德象最担心的是灾区充电不方便,生怕遇到精彩的感人时刻时手机断电,便让老婆爱秀姐准备了五个充电宝随身携带,并且安排她作为团队的摄影记录总指挥。“特大爱”救援队大队长辛细哥把家里用不上的锅碗瓢盆指甲刀,过期的吃不完的各类零食也都收拾了出来,甚至一些内衣都带上,他常说这些物品丢了可惜,赶上这类关键时候正好能派上用场,打包好一股脑儿地带给受苦受难的人民群众。</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特大爱”救援队的先头部队中午前陆陆续续到达了灾情安置点,其中不乏一些事业单位的中年干部、青年企业家,他们一改常态,平日里非常注重打扮和养生的他们此行穿着简朴。午饭时搁着旁边遍地堆放的凳子不坐,三五成群地蹲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起了泡面。搭好的帐篷被他们反复挑弄“加固”,明明旁边几口大锅灶里热气腾腾的肉菜满满,还一个劲儿地推搡着让吃完的受灾群众们过去再吃点。市联工程的李谱书记甚至拒绝了村干部端来的泡面,摆手连连说道:“我不饿,同志们辛苦了,你们先吃。”接着,一把手梁面派书记咽了咽口水,温和地说道:“诸位莫问前程,只管风雨兼程。一切自有安排,大家好好表现!”体制里那些正发愁升职加薪评优秀的人,听着心里乐开了花,而那些吃不完的肉菜到了晚上又会被更新。</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晚上临走前,梁面派书记语重心长地对着村干部们强调:“同志们,你们要擦亮眼睛,真心前来救灾的,我们欢迎并肩作战,借机发财搞破坏作秀的,劝他们趁早离开。”</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随着几位大领导的加入,下午更多的官方媒体记者也陆续来到了灾情安置点。看到记者的镜头即将到自己跟前,几位老干部模样的人赶忙脱下外面的外套,缓缓地披在已经穿着外套的爷爷奶奶身上,里面只剩下看似单薄的鹅绒保暖衣,记者见此连连称赞细心之处彰显领导们大爱无疆。</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灾情的网络热度不断上升,不少网红打着爱国救民的旗号,开着挂满红色醒目横幅的车辆挤进了灾区。车上面大多写着:某某公司或者某某为灾区救援重建捐赠物资多少万元。到了现场,有些网红便借此请从灾区返回后刚准备休息片刻的消防官兵来帮忙卸载物资。搬下来后,不难发现大多是矿泉水,一小部分是方便面,还有为数不多的几箱牛奶面包之类,灾后太多剩下的也许会被闲置丢弃,也许会被转手倒卖。主播休息时聚集的角落里,一位青春靓丽的当红美女主播和几个小主播说道:“这个时代大家就别傻了,你们看看,不在装有私人监控的头底下,不在众人的手机围拍下,有多少人真正会去见义勇为,去多管闲事儿?”</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一些网红抵达灾区后,原本紧张紧急的救援行动,瞬间变味了。他们不管灾区能不能进去,不顾劝阻,挤占并不宽敞的救援通道,表面看似是救人,心里实则全是生意。他们有的自带救援车辆和船只,两条救生艇,前面的船用来救援,后面的船架着镜头跟在后面拍照,看到水中的被困群众,不是先救人,而是怼着人家的脸一顿猛拍。还有趁救援官兵休息的时候,挽起裤腰踩进泥水里和官兵们蹭合影。更有甚者,死乞白赖地借用起救生艇,跳上去嬉皮笑脸地塞个小红包到受害村民手上便比起了手势拥抱合影。</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实事没做多少的他们临走前,一个个拿起提前做好的横幅,尽请些面相淳朴的老爷爷、老奶奶合影留念。有些网红们在疯狂作秀,蹭吃着带血的流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灾区,也毫不顾及受害者此刻的内心世界到底需要什么?英雄真在救人,换装小丑正在掘金,何其讽刺?难道装得像比真会做更重要?</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灾难发生的第五天,随着某些网红和民间救援队的加入,网络报道的侧重点已不在是灾难所带来的苦痛,而是大肆歌颂评选“抗灾先锋”、“大爱网红典型”之类,好似不再在乎那些在灾难中失去亲友的弱者内心真实感受,而是在为了逢合某种需要,迎合某些人去不断放大光环的美好与荣耀。在救援队伍的人来人往中,那些灾民强忍失去亲友家园的悲痛,忍住满含的热泪,一次次列队欢迎,一次次夹道欢送,在镜头扫到面前时还得强颜欢笑,热情地为某些“英雄”的离开鼓掌呐喊,直至目送他们的离去才能恢复内心片刻的平静……</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有些作秀的场景,好似在论功行赏、建功立业,俨然成了一派貌似满载而归、凯旋归来的喜庆场面。难道这些村民所经历的悲伤与灾难还没有他们的光环报道重要?在这些外界“爱心”支援后,白天似乎看到所有人都在笑,有村民在苦笑,也有一些网红们在忍俊不禁!</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与此同时,奋战一线的消防官兵们陆续找到了失踪的十九人,其中七人已遇难。每当看到七八位战士抬出一名灾民快到伤员安置点时,“特大爱”救援队的队员们便一窝蜂地涌上去帮忙,以至于经常出现几十人抬一个人的场景,现场的手机支架也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角度。</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特大爱民间救援队把用手机“随手”拍的大量视频素材原视频发给很多长期合作的自媒体传媒公司,内部成员也自有负责报道的公众号、微信群、视频号,经过分门别类地整理制作,感人的文案配上凄凉动人的背景音乐,一番番包装渲染转发下,光环顿时彰显特大爱真情。</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不知不觉,灾后救援工作进行到最后一天,各地的救援人员陆续撤离了灾区。特大爱民间救援队的负责拍摄工作的爱秀姐,一直光顾着给队员们拍照拍视频,这才想到还没有给自己拍些特别的素材。通过打听旁边的村民,得知一位老奶奶在洪灾中失去了唯一的五岁小孙子。爱秀姐听完伤心满面,赶忙让村民带她去找奶奶。看着蹲坐在河道中央的石块上奶奶神情呆滞、满目愁容却面相和善慈祥,爱秀姐来了灵感。不知是喜是悲地微笑着躬身凑了过去,当手机镜头举起对准她们时,她深情地凝望着老奶奶,貌似在说些安慰的话语,还从包里拿出来了一个上面布满泥水的“精备”面包塞到奶奶手中,一番只问无答的嘘寒问暖后,便顺势趴在老奶奶肩上比好了手势。</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这几张感人的写真照片,通过互联网传播到了世界,因其真实感人的事迹传播了爱与正能量,爱秀姐被评为了“最美志愿者”,并且火线升职加薪,接受各种拜访报道……</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