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战友同行

中国机长（不私聊）

　　到了2022年底，奥密克戎毒株使的防疫形势更加严峻，我住的小区是接二连三的封闭。在这让人压抑的时候，收到了成都战友的邀请：“12月7日去攀枝花的红格镇小住十几天，打打篮球，就近旅游，泡泡温泉，晒晒太阳。”

　　这可是一个让人心中一亮的邀请，既可以躲避疫情，又可以游山玩水、锻炼身体，简直是太棒了！可是，济南市已成为全国重度风险城市，只担心到时候会被封在小区里出不去。

 飞往成都

　　一进入12月小区解封，我抓紧展开了自由的翅膀远走高飞，由于外地人去成都要在当地完成三天三次核酸检测才能在四川来去自由，为了保险起见提前四天飞往成都。

在济南机场正赶上因疫情提前放假的大学生潮，一度冷清的机场变得人满为患，机票价格也翻了一番。

　　飞机上川航的空姐，一改以往的靓丽，穿上了隔离服成了“大白空姐”，两个半小时的行程不提供服务，一路同程的乘客都戴着口罩互相提防着。感觉自己这哪是旅行呀？更像是躲避疫情的大逃亡。

　　我曾经在四川当过十年兵，其中在成都当兵三年，这里留存着我的许多美好记忆。望着飞机下面的山山水水，那个冬季永远湿润、阴冷的成都越来越近了。

　　来双流机场接机的战友是一位退休警官，1979年赴越作战时，他们红二连担任艰巨的穿插任务，去切断越军316A师的后路，打得非常惨烈，一个200多人的加强连，最后还剩20多人，他一米九二的身高竟然奇迹般的只受了点轻伤，还立了二等战功，战后被提拔为红二连的副连长。

　　他带着爱人一同来接我，我和他们两口子太熟了，我是看着他们恋爱、结婚、生子、变老；从一位小军官，一位小女军医，变成一位老警官，一位老大夫。

见了面握手、拥抱之后我那警官战友有意调侃我：“你是重度风险城市来的，按照防疫规定有两种选择，一是去住酒店，先集中隔离两天再说；再就是去家里住，居家隔离三天还管饭。”

我看出了他在逗我：“来成都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我也不客气地把球又扔了回去。

　　实际上警官战友已经安排好了，住在一套他闲置的房子里，房子地处金牛区黄忠路，在“金沙遗址”风景区附近。把我安顿好，撂下一句话就匆匆而去：“你哪也别去，我回家做好菜，晚上一起包水饺喝酒为你接风。”

没多久他就带着一堆的吃食和两位战友过来了，把冰箱装的满满的，外加一桌子菜，大家在一起，一边包着水饺，一边“摆着龙门阵”（聊天），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当兵时的过去……

如今习惯了酒店的应酬，难得能和朋友居家吃顿饭，饭桌前菜也吃得多、话也说得多、酒也喝得多，不一会天已很晚了，几位“临时光棍”还得各回各家。我那警官战友，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餐厅、厨房、碗筷、地面收拾的干干净净。

看着他们拎着垃圾离开时的背影，我太吃惊了，成都的男人做家务真是一把好手，想想我刚离开成都时好像也是这样，只是回到了山东济南就入乡随俗了，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男人啊！

　　居家隔离的三天，也成了我大吃四方的三天，什么红油抄手、红油水饺、臊子面、回锅肉、泡菜……这些心心念念的小吃，着实地过足了馋瘾。虽然在济南川菜到处都是，但是要吃到正宗的川菜必须到四川来。

　　三天居家隔离结束了，结果我每天去的检测点因为检测出了阳性患者关闭了，警官战友带我又去了几个地方，也是同样的情况，最后还是到他爱人工作的医院才检测上，这让我隐隐地感觉到奥秘克戎毒株正在威胁着成都。

还好，这是我在成都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去攀枝花市红格镇了。这一天的中午和晚上都是老战友安排的饭局，老战友们冒着疫情的风险请我吃饭，这让我倍加怀旧、倍受感动，虽然我们不再年轻，但音容笑貌里依然有年轻的从前，感情依然，岁月只是云烟。

这几天我脑海里一直在翻腾着警官战友爱人的那句话：“二十几岁交下的朋友，才是一生最好的朋友。”

 奔向红格镇



　　终于熬到了12月7日，一早便驱车向着攀枝花市红格镇前行，我们的老警官是个发烧友级的车友，只要有车开，谁也挨不上方向盘。穿着赛车手的服装，拉着我们出成都过温江、蒲江、驶上了北京至昆明的高速公路。

　　一路向着云贵高原奔驰，山越来越高，水越来越长，从湿湿润润的绿水青山，渐渐地变成苍苍茫茫的大河山川。

和老战友们奔驰在这条路上，心情难以平静，1979年2月我们也是沿着这个方向，乘火车过攀枝花、出四川、到云南，然后赴越南作战，那时我们风华正茂是一群去赴汤蹈火的热血军人。而如今，43年过后再向这个方向进发，已是一群心得志满、享受生活的老战友了。不由的连想起了那些为祖国长眠的战友，心里感叹着这来之不易的岁月静好……

　　走着走着，只见在苍茫的群山之间、通天的大河岸边的平坝上，布满了林林总总的房屋，这片在阳光下醒目的小镇，在群山大河的映衬下，显的格外的袖珍。让我不由得感慨大自然的博大，人类的渺小，同时也不由得赞叹人类的坚韧、顽强和伟大。

　　我们中午将在这个小镇上落脚吃饭，这个小镇就是雅安市汉源县九襄镇。这里离成都约206公里，九襄的黄牛肉火锅相当出名，许多成都人为吃这一口，专程驱车来这里，大多都是当天打个来回。

　　九襄的黄牛肉火锅确实名不虚传，牛肉汤和菌子、蔬菜打底，炖烂了的熟牛肉90块钱1斤，蘸着自调的蘸水想吃多少加多少，美美的吃到满足。

　　饭后沏一杯茶让奔波的自己停下来、欣赏一下风景、放松一下心情。眼前巍峨的群山，最高的那一座是泥巴山，而流淌的大河是流沙河，明媚的阳光下开阔粗旷的风景让心情大开大合，产生着“怅寥廓”般的舒畅。

　　小憩过后重返高速赶路，在雅安的地域内翻山越岭。雅安有著名的“三雅”～雅鱼、雅雨、雅女。雅鱼是冷水鱼，口感细腻、爽滑、鲜美，最有代表性的是有一个宝剑形的头骨；雅雨，是因为此地处在高原和盆地的交界，两地冷热气流的交汇造成了频繁的降雨，当地就有了“天漏”的别称；雨露的滋润和清阴的环境，造成了这里的女孩天生具有白皙的皮肤、苗条的身材，雅女的美称也就名不虚传了。

　　在快要走出雅安的路段时，只见高架起的高速公路盘山而上钻隧道而升，如同一条盘山、钻山的巨龙，这就是著名的双螺旋高速公路大桥和隧道，这隧道可是在大山的肚子里转了两圈，壮观宏伟的工程一下子把高速公路提升了713米，我们沿着这条通天的桥隧走上了高原。

　　翻上了高山，在山下仰望的云朵变成了路上的云雾，而山峰更挺拔、沟壑更深邃。

　　进入大凉山地段，一下子闯进了一片平静的水面，高速公路桥梁就像漂在了水上，水是那样的湛蓝、那样的透彻、那样的平静。山已不再威猛，沟壑已被水填平，白云、蓝天和高山就像爱照镜子的美少女，把倩影映在了如镜的水面。这就是著名的白鹤滩水电站，是金沙江上四个阶梯水电站之一，这四个水电站加起来的发电量总和是三峡水电站的两倍。

　　一路穿隧道越峻岭、跨沟堑过大河，享尽了沿途的险峻风光。

　　当与建在雅砻江上的二滩水电站相遇时，就进入攀枝花市的地域了。宽阔碧蓝的静水缠绕着群山，低矮的白云挂在山上，美丽的景色印在了水中、印在了心里，怀揣着美景的我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傍晚时分终于来到了攀枝花市的下高速口，在这里需要做完核酸检测才能进城。谁又会想到，这是全面放开疫情管控前的最后一次核酸检测。

下了高速，攀枝花市的街道上已是华灯初上，跨过金沙江，来到市区的一家老旧的酒店凑合着吃了晚饭，凑合着住了一晚。

　　一碗加辣子、加鸡蛋的臊子面开启了在攀枝花的崭新一天，警官战友拉着我们继续赶路，为到这座四川最南端的地级市，让我们昨天驱车走了614公里，实际上攀枝花离昆明才273公里和云南的丽江、大理交界，处在四川的最南端，更像一座云南的城市。

长江上游的金沙江、雅砻江在此交汇，这座城市依江而建靠山而居。我们沿着金沙江边逆江而上，对岸是正在开采的钒钛矿山，而我们这边则是以花命名的江城。

　　车子拐了个弯离开了江边，迎来的是一片阳光灿烂，棕榈树、芭蕉树、油棕树布满了路边，瞬间疑惑自己是否是来到了海南，穿过红格镇，车子最终停在了美丽的“红格温泉假日酒店”。

 在红格镇的日子



　　红格镇的海拔高度平均在1400米左右，是四川人进藏和出藏的调整休养地，全年四季不明显，只有雨季和旱季，12月份正处在旱季，平均温度在10至26度区间，选择到这里来冬训，绝对是经过了千挑万选。

　　入住的是五星级酒店，进房间放下行李，融资组织这次活动的战友原成都军区的康部长，招呼大家到阳台上晒太阳，叙说着久违的友情。

　　我们是一个连队、一个教导队出来的，79年打仗时他是我们连的七班长，数次都与死神擦肩而过，最危险的一次是：沙巴战役时他们刚刚打掉一个越军的机枪阵地，就遭到了炮火报复，一炮打在了他背后的山体上，他昏死了过去，醒来后部队已经向前推进，身边是他们班两位牺牲的战友，他把两位牺牲的战友安顿好，又追赶上了连队继续作战……

　　大难不死，才有了今天一起出来晒太阳的后福。成都的冬天是很难见到太阳的，湿度在60%左右，而红格的湿度在38%左右，阳光和干燥对冬季的成都人来说尤为珍贵。

　　晚饭后，迎着满天的晚霞来到这片室外的温泉群，弯曲的石径连接着隐现在绿植丛中的汤池，蒸腾的热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幽雅的周边飘荡着轻柔的音乐和虫鸣，隐约的灯光下不时穿梭着俊男靓女的倩影。泡在其中，不光享受着温泉的安逸，也在享受着浪漫的氛围、休闲的惬意。

　　泡过温泉后的睡眠特别好，早餐后，迎着晴朗的阳光来到了近在咫尺的红格训练基地，在篮球馆内的两个场地上拉开了训练的序幕。

我由于腿伤一年多没训练了，尽管运动量很小，还是不敢发力，感觉自己笨得很，一上午下来虽然累得全身酸痛，回来泡泡温泉顿时周身放松。从此开始了上午训练，剩下的时间自由活动的惬意生活。

　　第二天训练完后，和战友约好下午去参观《攀枝花中国三线建设博物馆》，想了解攀枝花，这里是必须去的打卡地。

　　该馆矗立在花城新区干坝塘村山上的一块平坝上，周边是拱翘的山峰和矗立的楼房，远方是连绵不绝的山峦，在温暖的阳光下视线特别通透。

（攀枝花）

　　在博物馆的坝子上展示着一个渡口站的模拟火车站台，铁轨上停靠着一列老式蒸汽火车头，向人们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过往，因为攀枝花市的前身就是渡口市，1987年1月23日经国务院批准，才改成攀枝花市的。

　　博物馆的一边展示着一排当年三线企业生产的老式坦克，还有一面写着毛主席批示的宣传墙：“攀枝花建不成，我睡不着觉。”可见，当年攀枝花在国家领导人心目当中的地位。

　　博物馆一共有五个展厅，从三线建设的决策、立项、组织、建设到建成，展示着一个完整的过程。

　　看了展出才知道，三线建设源自于1962年中印自卫还击作战后，中国的死敌美国，在中国周边形成了半个包围圈。当时和苏联的关系也在往坏处发展，中国周边将面临敌对国家的包围。而中国的国防工业全在沿海和边疆的一线省市，战争一旦爆发，中国的军事工业很快就会被摧毁，会很快失去抵抗侵略的工业基础。

　　所以就有了中央建设三线（大后方）的战略布局，拉开了“好人好马上三线”的建设序幕。从一线、二线省市抽调人力物力，组织含盖13个省、自治区的三线建设，历经3个五年计划时期，共投入2,050余亿元资金，迁徙了几百万人口，完成了数千个建设项目，改变了中国大后方国防工业的战略布局。从此有了攀枝花钢铁公司，有了攀枝花市。

　　同去的战友有位成都军区的兵器专家，享受军职退休待遇。他家当年是从湖北省（二线）支援三线来到四川乐山的。他走到哪里都看的很细，见了军事装备就拔不动腿了。

79年打仗时，他是446团军械修理所的战士，当时打下四号桥越军的主阵地后，部队就向公路的两侧进攻，保证主攻部队侧翼安全。他们所一天都没吃饭了，发现有几头被打死的牛，他和几位战友提枪拿着菜刀冲了上去。冒着敌人的炮火砍下了牛腿，砍下了牛肉，在越军炮弹的追击下，躲躲闪闪，又蹦又跳的跑回了自己的阵地，无一伤亡，拼着命让部队美美的饱餐了一顿牛肉大餐。

　　走出博物馆，太阳已经偏西，路过水果市场时，进去逛了逛。攀枝花是四川唯一的亚热带水果生产基地，盛产芒果、丑桔、丑柑、枇杷、莲雾、石榴、草莓、樱桃等特色水果，一年四季鲜果不断。水果的价格都在2块5到3块钱左右，价廉物美，一下子买了30多斤，准备拿回房间慢慢品尝。

（攀枝花树）

 从 “羊”来了到“羊康”



　　美景、阳光、温泉、球场、川菜、水果编织出来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就有几位身体开始不舒服，其中还有一位发烧的。

　　大家都觉得情况不妙，集体到医院做了一下核酸。

下午正在打着麻将，核酸检测结果出来了，有六位是阳性，防疫站要求隔离。大家麻将正打在兴头上，老战友康部长一拍麻将桌：“怕啥子嘛？要传染早传染了，打完了再隔离。”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这让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四川麻将叫“血战到底”了。

　　四川人离不开“两麻”，一个是麻辣，一个是麻将。据说：“前一段成都地震，楼上的麻将桌直晃，人都站不稳，正打着麻将的麻友们视死如归地决定：“反正跑不脱，继续打。” ” “夏天，几位彭州人在河里赤着脚踩着河水打麻将乘凉，听到有人喊：“洪水来了”。看了眼洪水，心里烦烦的说：“慌啥子么？打完了这一盘再说。” ”常有四川战友问我平时打不打麻将？我说不打，他们会十分不理解：“不打麻将，你整天都在干啥子嘛？”问的我一脑袋的问号。

　　六只“羊”被隔离了，我们都觉得离着“羊”不远了，晚上我们没有“羊”的六个人一起出去吃了一顿鲜美的菌子火锅，作为我们“羊”之前最后的晚餐。

　　回到房间，晚上九点多我开始浑身发冷，冷得直抖，一量体温39度多，这下完了，严防死守了三年的金身这下破防了。

还好的是和我同房间的老战友雅哥，下午出去时买下了红格镇最后一盒布洛芬，一片药下肚再难受也得等结果了。

　　烧得迷迷糊糊的，但知道雅哥一直守在我的身边，为我倒水、量体温、嘘寒问暖。我“大义凛然”地让他离我远点，他说：“我肯定也传染上了，发病是早晚的事，你安心养病就是了。”这让我备受感动。

当兵时我和雅哥同住一个房间五年，知根知底。79年打仗时他在师基地指挥所，所有的物资、人员、烈士、伤员都经过他的手，谁牺牲了？谁受伤了？他最清楚。有位战友上阵前他边嘱咐边道别，可是第二天就牺牲抬下来了，这让他永生难忘……

早晨醒来我的精神好多了，一量体温36度多，自认为好了，实际上还早呢。到了晚上，大家全部开始发烧，给我打饭吃的雅哥也倒下了，这下“羊”真的来了。

　　惬意的生活，让这个奥密克戎闹的索然无味，天天是吃饭、睡觉、发低烧，有时还趁着中午没人，偷偷地去泡一下温泉，唯一能让我打起精神来的就是夜里的世界杯足球赛转播。

　　五天以后被隔离的“羊”解封了，那六位快憋疯了的“羊”，抓紧时间逃回了成都。我们六只“羊”怕带病回家，又辗转凉山彝族自治州西昌市，在邛海南岸的核桃村租了栋别墅居住了下来。

　　这是一个康养小镇，村里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彝族，吃饭住宿都很方便，背靠青山，面朝邛海，旁边还有一个篮球馆，风景和环境俱佳。

　　本打算在这里打打球，调理一下身体再回去，而病后的我们拖着行李上楼都气喘吁吁的。

　　打球是肯定不行了，于是就改成了散步，每天迎来朝霞送走晚霞，六条大汉不是散步在山麓村落、田园阡陌，就是海边栈道、花前月下。

　　每天也是想尽办法的改善伙食，不是今天加餐炖一锅肘子，就是明天加餐炖一锅野生鱼，让人总能找到当兵会餐时的感觉。

　　再美的风景，再好的环境，再好的伙食只要重复起来也会腻的。五天以后战友们都想家了，大家各自踏上了归途。

　　在回济南的航班上，空姐和空少已不穿隔离服，只带隔离面罩加口罩，机舱内不时地传来咳嗽声，让人感到疫情发病的第一波高峰期降临了。

回到济南才发现最时髦的问候是：“你羊了吗？”而最自豪的回答是：“我羊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