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之春】第一次坐黄包车

佳音

不是每一个第一次都能被记住，但这个第一次我记住了。它是旧社会，旧经济，旧的生产力带来的一种落后的交通工具——黄包车。

我知道我写这个题目没啥意义，因为黄包车的故事已成了历史，我之所以执念写，不是因为它美，它让我坐出了享受，而是因为我对当年坐黄包车生活体验的一种回望与叹息，毕竟它是一种曾经的过往。

依我的年龄，坐黄包车的次数实在很有限，而且记忆模糊，很多细节已记不清了，但是一想起那座高高的弧度很大的拱背石桥，就总是有一种写的冲动。说老实话坐在黄包车上并不舒服，不是感觉不舒服，而是心里不舒服。一部分人坐在车上，另一部分人低头拉车，这是怎样的一种生存现象。我从小就心软情富怀有恻隐之心，对于贫者，苦者，总有一种同情心，这种同情心，大概是继承了母亲的基因。

那一年，母亲送我和弟弟回奶奶家，我五六岁，弟弟比我小两岁。由于当时的噹噹车只在大路上循环，母亲带着我和弟弟还带着一堆行李，于是出了站口就雇了一辆双人黄包车。

黄包车夫是个50有余的中年人，他嘱咐我们把行礼放在车的脚踏板上，妈妈与我和弟弟三人挤坐在双人车座上。“雇主请坐好。”这是我听黄包车夫最清楚的一句话，尽管当时我对雇主一词不解其意，但我知道这一定是句好话，客气的话。一路上，车夫没说一句话，只是低头拉车，大概是拉车已经十分辛苦，已没余力说话了。黄包车夫裤管挽到膝盖下，露出一双古铜色的小腿，隆起的肌肉象一块块石块硬朗结实。

他沿着街道小跑着，跑过了一个环形花坛的十字路口，街道上空的扩音喇叭里，传出“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的歌声。又向前跑了一段路，来到了一座白色的高高石拱桥下，“雇主请下车，帮忙推一下。”这是我听到黄包车夫第二次说雇主这个词，我和弟弟仍坐在车上，妈妈下了车，到车后帮着推车。黄包车夫弓身弯背使劲拉着车把，努着力，我看到了他脖子上的汗珠。

这是一座在我看来桥背弧度很大的桥，坡度几乎大到30到40弧度，站在桥下看不到桥顶，桥的引桥部分很长，过桥需要有一个很漫长的爬坡过程。我左顾右看，所有经过这座桥的黄包车，雇主都要下来帮着车夫推车，看来这是个约定俗成不成文的规矩。妈妈推到桥顶，并没有马上坐上去，而是同车一起过了桥峰，走下了桥。

快到奶奶家了，走进了一段铺着石子路的弄堂，黄包车在石子路上，轮子每转动一下都会嘎噔一下，嘎噔嘎噔……车子在石子路上颠簸着，这对车夫来说，又是一段艰难的行程。我坐在车上，身子随着车子上下颠着，很不自在，不仅是身体的不自在，更是心里的不自在，这种不自在的感觉，更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

事情已过去60年有余，车夫拉车的影子，在我的脑海里仍时隐时现，纤瘦的身体，黝黑的皮肤，结实硬梆的小腿，埋头拉车的姿态，想起这些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滋味里有怜悯，有同情，为了生存，必须风雨无阻，无可选择，这滋味里也有对车夫们的敬意，那种对他们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精神的敬意，中国人精神的敬意。

如今，随着社会的进步，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发展，这种落后的交通工具已被淘汰，但代表了一个时代人的勤劳坚强隐忍吃苦的精神，却在我的心底里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