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淘”了第一桶地瓜

山河学苑

<p class="ql-block">作者:袁海善</p> <p class="ql-block">人们常用“某某人淘了第一桶金”来形容经商发了大财。我没有经商,就没有淘着“第一桶金”,但我却实实在在地“淘了”第一桶比金子还珍贵的地瓜。</p><p class="ql-block">那是1961年,我15岁。人们刚刚从恐怖的三年大饥荒走岀来。没能熬过来的人,算命小。凡熬过来的,算命大。我们一家八口人,都熬过来了。</p><p class="ql-block">父亲的脸、两条腿都肿得发亮,在炕上躺了好多日子,就那么一天天熬着。后来,多亏上级发了点不知是药品还是食品很硬的紫红色东西,遵医生嘱咐每天嚼几快,父亲竟奇迹般慢慢好了,也熬过来了。熬过三年命悬一线的大饥荒,人们好像迎来了春天。上级虽然不提倡、却也没有反对社员开小片荒。村里干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社员“走资本主义”。在这之前,开小片荒绝对是不允许的。否则,就是走资本主义,一定要在社员大会上受批判。</p> <p class="ql-block">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原因,是自已长大了?是挨饿挨怕了?还是看别人开小片荒自己眼馋。反正没有经大人吩咐,便自觉自愿地扛着镐头上山了。</p><p class="ql-block">我没有种过地,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地肯长庄稼。在山上到处找可开荒种地的空闲地方。一直走到长着低矮權木(我们那里叫柞树棵子)的山场。那是生产队供社员烧柴的地方。在山场边上,我开了一块地。为了扩大小片荒,我还大胆刨掉了两棵新串根的小柞树棵子。</p><p class="ql-block">看山场的人过来了,按辈分我应该叫他叔,是一个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家伙。他过来,把我吓得心快要蹦出来了。我急忙打招呼,“叔,您看山场呢?”叔看了看被我刨掉的两棵小柞树棵子,啥话也没说,却问我“想种啥呢?”我回答说“想栽几棵地瓜。”叔说,“栽地瓜行,能长。”我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心想,叔没有被饿死,人变好了。我从中得岀一个小结论,“挨饿”,也能教育人。</p> <p class="ql-block">过了几天,我拨了几十颗地瓜苗,拎着少半桶水,上山把地瓜苗栽好了。干这些活,我都是不声不响干的,我想上秋给父母亲一个惊喜。</p><p class="ql-block">每天放学后,我都拿着锄头上山,看看小苗长得如何,一棵棵小苗都活了,长得水灵灵的。我不断为它们松土、除草、浇水。瓜秧长长了,还要为它们翻秧。我精心地侍弄着它们。秧苗长势良好,可爱极了。</p><p class="ql-block">地瓜苗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垅台上,有一道道被地瓜撑起的裂缝,证明地瓜长得不小。果然,上秋刨地瓜,整整装满了一水桶。这是我生来凭自己的力气,所“淘”的第一桶地瓜。我用镐把将装满地瓜的水桶撅回家,父母亲见了,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夸奖我长大了,会过日子了。我知道,父母亲高兴,绝不仅仅是为了这桶地瓜,而是为了我即将走向成熟。这桶地瓜,似乎是我的成人礼。</p> <p class="ql-block">这一桶地瓜,除了证明我身子骨即将成熟而外,还让我一些思想认识也逐渐成熟。比如,我对人们常说的“勤劳致富”这四个字,就产生了怀疑,甚至有些鄙视。回顾从成立人民公社这些年,一直到人民公社解体的二十七年里,哪个社员不勤劳?一年到头,白天黑夜,风里来雨里去,没命地干啊干,连肚子都填不饱。一年三百六十天,无时无刻不被贫穷和饥饿折磨着,还何谈发家?何谈致富?</p><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如同春回大地。改革头一年,人们就不挨饿了。“不挨饿”,这个人类最基本的生存条件,人们却苦苦等了包括高级社在内的整整二十七年。改革开放几年功夫,许多人凭着自己的本事富起来了,成了百万富翁、亿万富翁。谁都说这都是国家政策好。政策让你富,你才能富。政策不让你富,你有天大的本事,永远也富不起来。</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 致谢原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