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龙抬头

进勇

癸卯龙抬头

赵雨雨

我还没有出生，耿姨就在我家了。她开始是照顾我姐姐的，后来我也在她的精心照拂下渐渐长大了。耿姨河南人，生在中原却没有文化。大约甫入初小，那年春节都过了将近一旬。老妈发现我的头发蓬乱不堪，就让耿姨带我去理发铺。谁知，一连几次都在歇业。耿姨说，要呆到二月初二去了。老妈一下急了，说那是要长虱子的，便立即抓起剪刀按住我的脑袋，决定亲自修理。一旁的耿姨却慌了，一个劲儿地说，“使不得，使不得，正月间是不能理发的。”“啥理不得！迷信哈。”老妈12岁就参加了红军，上半生都是从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从不信邪，共产党就不信邪。“刷刷刷”，几剪子下去，就把我剪成了“老虎头”。“老虎头”其实是一旁的姐姐雷雷叫出来的。

“别瞎说。”老妈瞪了姐姐一眼。掸去我脖子上的头发渣，拍拍我的脑袋，端详一会儿，点点头说：“挺好不是？很精神嘛。”那时候，我尽管还小，懵懵懂懂的，但也滋生了羞耻。特别是见着姐姐诡异的笑容，就知道“老虎头”并不“挺好”。所以，进出校门都鬼鬼祟祟的。谁知，老妈剪头还有瘾了，一度竟不让我外出理发。于是就有了我的抗拒，“跑”是最有效的手段。当然，有时老爸也会仗义执言。但结果往往会更糟糕：“当年不都是这样的吗，现在咋就不行了！”老妈的秦腔会震得玻璃窗“咔咔”发响，陕北人嗓门就是偏大。博学的老爸这时也是一脸的无奈。老妈说的“当年”是指行军打仗的年月。呵呵，剪个头都要忆苦思甜。于是，我还得跑。所以，老妈晚年时常说：“雨儿真精，只要我一打他，他一趟子就跑得多远。”我则笑嘻嘻说，“还不是怕被你逮到又给我剪个老虎头噻。”老妈哈哈大笑。正月理发不顺，二月才吉利。我记住了耿姨说的。尤其是孙子阿布降临后，我一再强调龙抬头的意义。可是，自我大病以后，老婆却提出了质疑：“就是你发病那年，我恰恰就在龙抬头那天理的发，结果当天你就病危。啥子吉利不吉利，骗鬼的哈！”呛得我一愣一愣的。2016年3月10日，我在乐山出差，突发脑溢血，那天确实是龙抬头。半晌，我缓缓地说：“咋不吉利？幸好你选在龙抬头理发，不然，我们早就阴阳两隔了不是？”这回轮到老婆发愣了。今天又是二月二龙抬头，又到了可以理发的时候。可是，老妈却已经离我而去。此时此刻，我是多么想让她再给我剪一次“老虎头”啊。或者我在前头跑她在后头追，欸，多么的温馨！当然也怀念河南腔的耿姨：正月间理发，使不得使不得。

2023.2.21

大佛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