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坚守Part -1</p><p class="ql-block">2022年12月8日“新十条”发布,国家新冠疫情防控政策做出进一步优化调整,社会面管控措施放开,人民群众出行更便捷,预示着一切生活即将恢复到2019年冬天前的状态。但随之而来的是发热的人越来越多,发热门诊和急诊的工作量迅速增加,同事们也开始意识到在处置大量患者的同时,自己和家人被感染是一个早晚要面对的问题。依据形势的改变,医院也在协调资源,积极应对不断增加的群众就医需求。</p><p class="ql-block">我的爱人W医师在住院部5楼肿瘤内科上班,我们呼吸科在4楼,虽然是楼上楼下的关系,但平日大家都很忙,除非他们科叫我会诊,否则我一周也难得上去一次。她很忙,每天走得都比我晚。偶尔撞上我处理病人没法按时下班,她手头上又正好有个面包啥的,她就会下来投喂一下。平时上班两个人之间通个电话也全是讨论病人怎么处理,说话都特别急,到家里一见面就常态化的抱怨对方态度不好。12月18日上午她打个电话给我“我们科Y博士一早上就说有些怕冷,测个体温发热了,估计是中招。”我说“哦,那你把口罩带好,适当保持点距离就是啦”W医生说“我现在没有症状,打电话就是想说我回去要隔离开咧,怕万一把病毒带回家传给老的小的就麻烦了,而且做饭的阿姨也发热了,我要她在家休息不要来了。”我“小的我一点都不担心,爸妈,特别是爸爸我还是有些担心的。”W“你下班了,就早点去把里面的那间房准备下,我先和父母错开进出吧。”挂了电话,我打看京东看了看,购买的儿童口罩还没有发货,也不知道哪天有。不过小的也没上幼儿园了,大的在家上网课,和父母呆在家里就是最好的保护。</p><p class="ql-block">其实早在5天前,就有我们科出院不久的患者发生新冠病毒感染收治在隔离病房,按医院要求是由存在基础病的专科负责管理,那天Z副主任医师凌晨被叫去参与患者的收治,随着病例数的增多,隔离病区的床位很快就被占满,同事中也出现了不少被感染的情况,部分确诊感染的医务人员开始休假。我们呼吸危重医学科二区在L主任统筹安排下早早做好了详细的预案,来应对可能突然增加的新冠病毒感染患者,Z医师欣然接受主任的安排:如果有阳性病例由她先收治,病例增加再慢慢增加人手。作为Z医师的上级,我说不用怕,我反正会和你一起处理患者的。Z护士长也规定护士被感染,如果症状重无法坚持准许修三天,但能坚持尽力不要脱离岗位,大家都意识到将会出现工作量剧增又相对缺人手的情况。</p><p class="ql-block">18日下午我准时下班,把家里最靠里面的卧室放了个热水壶,一些零食和水果,把20年买的那个紫外消毒灯放到房间里,这算是W医师的隔离房间了。19日一切如计划的那样,W医师6点半第一个起床,离开前把紫外消毒灯放到客厅打开,15分钟消毒结束后我们的闹钟也正好响铃啦。</p><p class="ql-block">20号这天,隔离病房床位已经用完,我们呼吸危重医学二区开始收治新冠感染病人了,最后一间房收了四位,有两位存在严重的基础疾病,其中一位40+岁的女性患者是渐冻症另外一位是消化道肿瘤全身多处转移。渐冻症那位已经是病情终末期了,半年前省城的医师就告知无药可医。但半年来儿子不愿放弃一直细心照顾,最近被新冠病毒感染后出现了高热,人处于昏迷的状态无法进食,没有咳嗽能力但能明显听到气道有分泌物,Z医师和我穿上防护服在护士的配合下给患者做了支气管镜。给新冠感染患者做气管镜是开放气道的操作,医护人员被感染的风险很大,但不处理患者当时就存在窒息死亡的可能,完成气管镜后我们马上又给患者做了中心静脉置管建立静脉通道。脱下防护服后护士告诉我患者入院后一直高热42℃,病情非常糟糕,Z医师提醒我我们的水银温度计最高刻度就是42,此时我意识到患者应该是神经系统疾病导致体温中枢破坏了,中枢正常的患者是很难超过发热的热限的。和患者儿子沟通后,儿子逐渐能够冷静下来接受病情不治的事实,也表示病情如恶化不进监护室不插管上呼吸机,尽可能减轻患者的痛苦。当天,我们科F医师出现了畏寒,测体温有38℃+,我爱人W医师出现咳嗽症状,虽然体温只有37℃+,但显然他们应该已经被感染了,我又做了高暴露操作,于是我和爱人决定当天搬到租住的房子里面和父母小孩完全分开。一起处置病人的Z医师为了尽可能的减少和其他同事接触索性搬到谈话室办公,在病房的另一端,平时很少有人去。第二天渐冻症的那位患者仍持续高热不退,中午病情恶化不治,患者儿子应该早就理解到了这一天迟早会来,表现得默不作声没有提任何要求。接下来的几天病房里阳性病人越来越多,病情重的不在少数,我们对待新冠病毒检测阳性的病人和普通病人一样,即便有很大的暴露风险,但该做的各种操作治疗一个也不敢拉下,按时下班早就成了一种奢望。</p> <p class="ql-block">坚守Part-2</p><p class="ql-block">23号这天下午我开始感觉有些畏寒,估计也被感染了,手机信息提示儿童防护口罩已经到了快递柜。下午下班我取了口罩往家里送顺便取母亲给我们熬的汤。到了门口我把口罩放到门边,敲了几下门后迅速退后两步。开门的是父亲,他手里提着装汤的保温桶行动有些迟缓,我突然发现他没有带口罩,我下意识的迅速退到电梯边,忍不住对他吼了起来“你怎么没带口罩,你不怕我传染给你,你不知道怕死了啊”。父亲明显被我吓到了,放下了保温桶拿起地上的口罩就缩回房门里了,他紧张的忘了关门也没有去带口罩,只记得拿着手消毒液给孙子口罩的外包装不停的消毒。厨房里做饭的母亲听到我的话明显很生气,一边叫父亲别消毒了赶快进去带口罩,一边远远的批评我态度不对。房门关上后,我上前取了保温桶回到租住的房子里面,不敢给母亲打电话。自测了一个下抗原是阳性的,厚着脸皮在微信群里给父母道歉。</p><p class="ql-block">24日周六,当天不是我的二线不用查房可以在家休息。W体温已经正常了,她给我留了早餐后早早的去了医院。昨晚我穿着棉袄盖着棉被睡的,但仍感觉一阵阵畏寒,明显觉得乏力,早上也不想吃东西。打电话给Z医师简单沟通了下病人的诊疗我就继续睡下了。突然被剧烈的头痛疼醒,我找了条毛巾死死的绑在头上,继续强迫自己睡觉。整个上午就在不停的被疼醒和强迫自己睡觉中重复,期间还发生一次心悸,测了下心率有150+次/分,屋子里没人,实在没有力气还是继续睡觉和病毒做斗争吧。W医师处理病人到下午才回来,看我没吃东西就生气了,把我叫醒要我吃东西。我坚决不吃并警告她不要再叫我,让我好好睡觉。后面又经历了剧烈的上肢和下肢疼痛,我迷迷糊糊的睡到了晚上九点才醒来,体温已经下来了,人也觉得轻松不少。看看科室的微信群,才知道当天值班的T医师高热39℃+吃了四片退热药才把体温降下来,当天她收了7位新冠感染的病人。护士说第一次见这么霸蛮的医师,白天主任临时派医师支援她,她也拒绝了,说同事基本都被感染了她能坚持得下。后来当天值班护士Y告诉我下午看到嘉蓉写病历的时候在默默流泪。家里大儿子当天也发热38℃+,虽然做了抗原检测是阴性的,W还是把他接了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后面白天我们去上班,他就一人在房间里上网课。25日凌晨2点我突然被喉咙疼醒,喝了两口水,按照父亲以往的建议含了一颗橄榄就睡下了,当时在想真的一个症状都没有逃过不知道第二天能不能吃得下东西。早上醒来欣喜的发现喉咙尽然不痛了,除了略微头疼外其他症状都消失了。简单收拾下,吃完早餐嘱咐大儿子几句就回科室帮忙了。</p><p class="ql-block">26日中午母亲告诉我父亲咳嗽厉害有畏寒,我赶回家给父亲做了抗原检测是阳性的,虽然一直没有出家门,估计还是三天前那次开门被我感染了,母亲当时也测了但是阴性的。父亲一直有咳嗽的老毛病,18年体检又发现心脏瓣膜有中-重度的反流,新冠疫情发生以来他自己很害怕,我们最担心的也是他。我给他吃了对症的药,嘱咐他在家吸氧多睡觉,留下母亲照顾他我就回医院了。W在微信群里发信息鼓励父亲“爷爷不要怕,加油。”并叮嘱母亲注意休息,不舒服就告诉我们。当天我们俩和大儿子还是呆在租住的房子里面,母亲照顾父亲还要带小儿子。27日早上我回看了下家里的监控记录,发现母亲夜里1点、2点、4点都起床过,我有些不解但也不敢一早打电话问。7点一过,我带好口罩把剩余的检测试纸送回家,一开门我惊讶的发现母亲坐在餐桌边眼睛盯着厨房的中药。我略微有些生气的说“妈妈,你昨晚是不是没有睡觉?”。母亲坚定的说我睡了。我说我看客厅监控你起来了好多次啊。母亲仍然坚持自己昨晚睡得很好,我不好再坚持问下去,放下试纸就上班去了。病房里更加的忙碌,办公室里咳嗽声此起彼伏,每当大家都在咳嗽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相视微笑以示鼓励。</p> <p class="ql-block">坚守Part-3</p><p class="ql-block">28日早上起来,发现微信群里凌晨1点左右父母发了几段语音,母亲说全身酸痛,父亲给他量了体温发热,然后熬了中药喝。看到信息,我和W立马赶回了家,看到父亲状态确实好一些,能够自行下床了。母亲躺在床上皱着眉头,见我进来了说她有些心慌。我找到父亲的指脉氧给她带上,心率160次/分,血氧96%,我当时脑袋瓜子嗡嗡作响,想起最近不少新冠病毒感染心脏损害的报道,现在怎么办,这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要不要叫120还是自己开车去?一边下楼去挪车一边拜托科室今天有床位给我留一个,Z医师告诉我今天正好有位患者病情准备出院。我把车停到楼下电梯口后,人开始冷静了些觉得应该找心内科求助,给心内科师兄X主任打了电话,师兄简单了解了下情况说应该是室上速,这下点醒了我把我拉回了现实,我回复说:对的心率虽然快但很整齐就是室上速。回到家,W说母亲刚才口吐了(呕吐可以兴奋迷走神经,终止室上速),现在觉得舒服多了,我再用血氧仪测了下目前的心率,现在是89次/分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W先行去了医院。我给母亲做了抗原是阳性的,父亲说我们在房里休息你放心上班,有事我们打你电话,小孙子要他哥哥照顾下。于是把大儿子接了过来,想要他上午不上网课照顾下3岁的弟弟,大儿子坚决不同意,说是学校的课绝对不能拉下,我好说歹说他只同意课间休息时照顾下弟弟。实在没有办法,安排父母继续在大房间休息,大儿子在小房间上网课,小儿子安顿在客厅,泡了牛奶让他一边喝一边看“小猪佩奇”。安顿好后已经快8点了,我迅速往医院赶去,路上打开客厅的监控看到小儿子喝完牛奶在专注的看电视,些许安慰,只希望一上午他都乖。9点多母亲打个电话给我说她除了乏力其他还好,如果有病人出院把床位留给更需要的人。我又看了看监控,小儿子在一边看电视一边玩玩具了。上午W联系了做饭的阿姨,她已经基本康复了可以来我家帮忙,当天我们全部都搬回家里住了。大家也相互有个更好的照顾。</p><p class="ql-block">病人还在不断的增多,各个内科病房已经塞满了新冠病毒感染的患者,医院在逐步开放新的重症病房和外科病房用于新冠感染病人的救治。1月1日我被通知支援肝胆外科病房负责新冠感染病人救治,消化科C主治辅助我,下午4点接到通知,我依据指南和已有救治经验迅速总结了一套“新冠救治流程”,6点科室培训分发材料,8点就开始收病人,当晚在R副主任医师、ZS主治医师和肝胆外科护士的共同努力下5小时就收治了15位新冠病毒感染患者,大多数是80岁以上的高龄患者有呼吸衰竭,其中不乏存在严重呼吸、心血管和肾脏基础疾病的患者。1月2日医务通知我同时支援胃肠外科,血液科H医师辅助我(后面工作调整由血液科C副主任医师辅助我),当体下午5点培训,3日早上开始收治患者。1月3日再接医务部L主任通知,要求我去儿科重症监护室查房,我表示工作负荷已经非常大了担心没法保障质量,能否考虑派其他医师,L主任表示目前能派出的内科医师已经都派出了,儿科监护室医师都有一定重症经验不需要每天查房只要间断指导就行,我答应了下来。后面每天的工作异常忙碌,上午查房,呼吸与危重医学科二区-肝胆外科-胃肠外科-儿科监护室每个病房一小时,下午每个病房的重点病人再查,晚上9点习惯性的再去医院把重点的几个病人再过一边。那段时间隔天一个二线班要完成30-40个院内会诊,为了方便患者就医周一周四的半天呼吸科门诊也在继续,期间还要支援急诊,24小时待命参与负责病房病人的抢救。每天都在超负荷的工作,在医院12-14个小时,下班后查阅资料和讨论诊疗方案2小时左右,余下的时间吃饭睡觉问候下家人。幸运的是做饭的阿姨乐意白天帮忙照顾下小孩,父母康复的也比较迅速,小儿子一直活跃而且没有出现过任何症状,大儿子一直沉静在漫画书里,W一边照顾家里一边上班也扛了过来。</p><p class="ql-block">1月9日肝胆外科第一批9位患者康复出院,1月20日肝胆外科和胃肠外科新冠病毒感染患者全部清零,2月3日儿科重症监护室康复出院的危重患者给医务人员送去锦旗表示感谢,2月14日医联办W主任转告我,出院患者一个劲的夸呼吸危重医学科二区医师专业水平高。然而我们呼吸与危重医学二区收治了大量危重患者,时不时有严重基础病的高龄患者不治,其中不乏病情一度好转接近转出重症监护室但又突然恶化死亡的病例。晚餐时我常常端着饭碗在思索在发呆,母亲看到很着急,总会安慰我,要我放宽心,继续坚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