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洗山

边疆

二月二•洗山

图/文 边疆

就知道该下场雨了，无论是干冬还是湿冬，哪怕整整一个冬天一场雨雪都不下，但只要一进入仲春，药王山就会有春雨降临。特别是“二月二”前后，至少有两场雨，世人称之为“洗山”。

“二月二”本是汉族子民祈雨的传统节日，被称为“春耕节”、“农事节”、“春龙节”。由于大家相信青龙掌管雨水，每年农历二月初二青龙苏醒，龙头高昂，所以就有了“二月二龙抬头”的传说，人们炒黄豆、耍社火、唱大戏，载歌载舞庆祝“龙头节”，以示敬龙祈雨，让老天保佑丰收。

但，药王山的“二月二”却大不相同，敬的是山和人。山是中国药王山，人是药王孙真人。

于是，这雨便脱了俗气，透着仙气。似乎是天地间的约定，要用最金贵的春雨洗涤满山的尘埃，还真人孙思邈隐居地以圣洁；又似乎是司水龙君的承诺，当它抬起头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春雨荡涤尘世间的污秽，还药王山以苍翠。

千百年来，这份约定始终如一、这份承诺矢志不渝。天地人神用春雨滋润干涸的大地、抚慰焦渴的心田、寄托对真人的敬仰与膜拜。

药王山原名北五台山，其实是有山之名无山之实。这里属于台塬地貌，充其量是五个聚拢的黄土台塬，既无大山之伟岸雄阔，又无高山之危崖险峻。然，并不影响其位列中华名山，由于真人孙思邈晚年隐居于此编著“两《千金》（千金要方、千金翼方）”，故，今人称其为“中国药王山”。

孙思邈幼而嗜学，日诵千言，融会儒释道，被独孤信称作“神童”；中年励志，曾踏遍千山万水采药制药，游历大河上下悬壶济世，被百姓敬若神明；及至暮年，回归故里，隐居五台，著书立说，穷其百年，终成千古大医。

何为大医？他讲，就是医德高尚，医术精湛的医生。所以，《备急千金要方》开篇即高谈“大医精诚”，此中华医德理论之圭臬。

如先生言：凡大医者“必须博极医源，精勤不倦，不得道听途说。”“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以此为基，终生践行。先生所著“两《千金》”，凡7500余方剂，皆治病救人之良方，无一剂私存敛财之秘方。对于大众之需，更是勒石刻碑，置于道旁供路人传抄，“石大医”之名由此传扬。

先生不贪图富贵荣华，屡屡谢绝皇昭为官，只求身在民间拯危除厄。他一生既为皇室贵胄诊疗，又解乡野俚人疾困；既为文人骚客除疴，又医龙虎走兽伤痛。人无贵贱，众生平等，一以贯之。

为苍生计，他著《福寿论》。把遵天道、守仁德作为福、寿之基。“福者，造善之积也；祸者造不善之积也。”在他看来善与德才是福与寿的依托。“圣人体其道而不为也，贤人知其祸而不欺也，达人断其命而不求也，信人保其信而静守也，仁者守其仁而廉谨也，士人谨其士而谦敬也，凡人味其理而敬非为也，愚人执其愚而不惮也，小人反其道而终日为也。”故恪守规律，信守正道乃福与寿之根本。

追思先贤，言犹在耳。大道之行，福寿无疆。

难怪，魏征受诏修齐、梁、陈、周、隋五代的历史，恐有遗漏多求教于先生；卢照邻为他做《病梨树赋》；唐王李世民盛赞乃“名魁大医、百代之师”。

难怪，猛虎为他看守杏林，蛟龙为他穿山成穴。

难怪，故里百姓都称其为“药王爷”。

爷，是故里乡民的最高称谓。头上的是老天爷、脚下的是土地爷、厨房里的是灶火爷，孙思邈就是能给百姓带来健康的药王爷。

药王爷仙逝，百姓齐聚先生隐居地，以泪洗山，以人间最浓烈的烟火气，祭拜药王。

远远的官道上，经幡猎猎、锣鼓声声，两支祭拜队伍逶迤而来。药王故里孙塬村、药王舅家孝义村的后生们在山前会合一处，携手登上141级台阶，在大殿举行隆重祭拜仪式，是为“开山门”。

山门开启，春雷滚滚。先生的乡音如洪钟大吕在南山北山、在苍茫天地间回荡：“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山门开启，万物复苏。药王山遍野的柏树绿浪滔天，生机勃勃，沁人的药香，推波助澜直抵心脾。

山门开启，人声鼎沸。那些鱼贯而入的香客，那些远道而来的信徒，那些各行各业的众生......无不虔心祈求“药王爷，保佑健康、保佑平安！”

山门开启，药王山庙会正式启动。此庙会兴于北宋，盛于明清，长达月余。据载，庙会期间“秦人男女无远近少长，人马丁攘之声尽夜，经月余不绝。即秦晋藩王、士大夫，糜不登临而拜”。清末至民国期间会期改为十天，即由二月初二起会，初六开始演戏，十一日结束。

今人沿袭旧制，又辅以商贾交易。2008年获国家级民俗类非遗保护项目。如今，药王山庙会佐以“非遗+现代，养生+体验，传统+时尚”的理念，让药王山“二月二”庙会愈发盛况空前。正如田汉诗云：“崖上宫墙下戏场，山南山北柏枝香。千金方使万人活，箫鼓年年拜药王。”

春雨如期而至，淅淅沥沥、不温不火。柏香阵阵，满山洁净。当然，庙会结束，还会有一场雨。

这雨，药王山“二月二”的雨，能清洗山的风尘，更能洗涤人心的病垢。

2023.2.20于铜川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