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那场雪

柳雁飞翔

手机微信里连续“嘟、嘟、嘟”响了三四声,是闽北政和县摄影家协会余主席发来的几张照片,附上一行字:你的第二故乡杨源今年的雪比往年大呀!我急忙打开,用手撑满屏,那茶山近树,村庄廊桥,银装素裹一片皑皑的白雪世界,杨源乡虽然处在高山区,但是这样壮观的场景也不多见,特别是茶山与雪景的搭配更是别有一番韵味,这与“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方雪景有着很大的区别。这里雪压枝头覆桥面,桥下依旧水潺潺,她俊秀玲珑与粗犷厚实的北国雪景那可不在一个频道上。看着美丽的第二故乡雪景,仿佛又见到那年的那场雪…… <h5><font color="#ed2308"> 杨源乡政府门口及杨源乡鲤鱼溪</font></h5><div><font color="#ed2308"><br></font></div><div> 七十年代中期,高中毕业有的同学就进工厂当了工人,有的到商店当了营业员,而我在三兄弟中是兄长没有条件留城,摆在面前的唯一出路就是:到山区去,到农村去,上山下乡,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于是,在福州城闲逛一两个月后,便背起简单行囊奔赴广阔的天地去了。那年初冬的一天,上午7点在五一路南公园长途汽车站上车,这一天只有一趟的班车一路往北行驶,车窗外越来越清新,天气也越来越凉爽,再接着感觉越来越冷了,经过近10个小时的颠簸,下午4点多班车终于到了政和县杨源公社(现在叫乡),一下车就感到这里比福州冷了许多。在公社办公楼一层的知青办受到张主任的热情接待,他是一个朴实憨厚的中年人,个子不高,穿着一件蓝色的打着好几块补丁的中山装,他收下了我递给他的介绍信和公安派出所开的户口迁移单,满脸笑容地对我说:“十几岁的娃子大老远从省城来很不容易呀,以后由我负责你们的生活和劳动,有什么事情和遇到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听到他的这一番言语,我感到特别的温暖和感动。<br> 随后他拿起一根扁担对我说:“现在就带你去公社设在大庙生产队(现在叫村)的知青点,路上再给慢慢你说,要不然天一黑这山路就不好走了”。一路上他用扁担帮我挑行李,让我空手跟着他,沿途给我介绍知青点的情况,并告诉我大庙生产队在“二五区”,我不解,他接着说,那里是高山区,还没有通电,我们这里把很贫穷又不通电的高山区叫做“二五区”,要我有思想准备,那里很艰苦。<font color="#ed2308"><br></font></div> <h5><font color="#ed2308"> 杨源乡全景</font></h5> 知青所属的单位对外称呼是政和县杨源公社茶果场,有场长、队长包括印章等都一应俱全,接受公社领导和管理。之所以叫茶果场,是因为种植茶树时预留了套种苹果树的位置,在茶山上一圈茶树一圈苹果树显阶梯状向上延伸,在山下看上去非常独特和其他茶山不一样。<br> 知青居住点建在大庙村民农家群落的最外边,离公路只隔着一块打谷场,是一座一字形两层楼土夯墙的木房,没有任何装修,非常简朴原始。一楼放工具墙上挂着一排蓑衣和斗笠,最右端有个门洞和隔壁的一座土房相连,那是只有一层的大厨房,左角处静卧着用砖土砌的一台能烧三口大锅的柴火灶,右边放着两张木制大圆桌和二十多把木凳子,其他地方用来堆放烧火做饭用的木头和劈柴的场地。<br> 整座房子布局合理、简朴实用就像部队的营房一样,二十多名知青都住在二楼,一间放置两张床,进了房间只见我的床上已经铺好干稻草和席子,同房间的知青战友热情相迎并作了自我介绍,他告诉我,前几天公社知青办张主任来知青点对我们说,又要来一个福州知青,让我们做好卫生并在床上铺好干稻草。他随即对我说:“坐上去感受感受”,我便在床沿坐下,那散发着稻杆香的草垫松软绵绵,我既新鲜又惊奇,他看着我笑着说:“在家里没用过吧,冬天睡在上面很暖和的,我是去年来的已经体验过一个冬天了”。就这样我的知青生涯在这儿开始了。<br> 没过多久的一天早晨,起床打开窗户,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一夜之间外面就变成了一片银白的世界,蚕豆般大小的雪花飘飘洒洒给冬日的树枝戴上了晶莹的王冠,窗前的打谷场就像被铺上一块超大的白毛毯,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纯洁。这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第一场雪,我忘记了去厨房吃早餐,一下楼就冲进打谷场,仰起头任小雪花洒落在脸上,太真实了,虽然没有像电影里那样壮观、厚实,但是能置身雪花飘舞的皑皑世界,那比电影里看到的要强百倍、千倍。<br> 雪花柔柔地漫天飞舞,飘散了我茫茫的思绪。几多惆怅,几多孤寂,将来的出路在哪里呢?望着洁白的雪花,感受着闽北高山区刺骨的寒风,一个信念在见到的第一场雪中产生,好好读书,认真学习吧!杂然无序而又纠结不清的思绪随着雪花飘散了。<br> 读书,做笔记,写作成为我知青生涯中除了出工以外最重要的事情,夜幕降临在这不通电的地方,到处一片漆黑,不甘寂寞的我点着马灯也要继续读书。有一次听说县文化馆里有一份油印的小报叫《政和文艺》,于是就把平时写的诗歌寄给文化馆。一段时间后邮递员见到我都会先开口,今天是不是又要给文化馆寄信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天邮递员到知青点后大声喊我的名字,说县文化馆寄包裹来了。我急匆匆地打开邮包,原来是一本厚厚的《天安门诗抄》,里面还夹着十五张天安门图案的八分邮票和一张便签,告知我的一首描写北方苹果落地南方政和高山区的诗歌《北苹南移》发表在《政和文艺》上了,书和邮票是给我的稿费。看到自己写的文字变成铅字,所有的困苦和难过都烟消云散了。<br> 又一年的冬天就要来临的时候,在迟到的报纸上看到,国家决定恢复高考,希望之光、幸福之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降临了。经过短时间的准备在雪花纷飞的日子里,我走进了改变自己命运的考场,从此完成了从知青再到学子的一个艰辛而又华丽的转身。也许这就是在人生第一场雪中结下的坚定信念之善果,很久以后才知道,由于报考的人很多,我们的录取率不到5%,我们是何等的幸运啊! <h5><font color="#ed2308"> 杨源乡东源茶山</font></h5><div><br></div><div> 那年闽北高山区政和县杨源茶果场的那场雪,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它不仅仅使万物变得纯洁,也使人们的心灵变得和它一样美丽纯洁,它使人变得成熟,坚韧,奋发!透过它,将使人对世间的一切观察的更加透彻,体验得更加深切,也对生命更加热爱,但愿我们的人生能够活的像雪一样晶莹剔透。<br><h5> (2022年12月21日于福 州 )</h5></div> <h5><font color="#b06fbb"> 衷心感谢政和摄影家协会余明传主席发来的摄影家郭隐龙先生的摄影作品,谢谢两位大咖的支持!</font></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