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和大山的故事——昌平梁

昌平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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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文革时期的乱砍乱伐，由于西北草原的过度放牧，前些年，北京的沙尘暴，越来越厉害。严重的时候，十米开外，就看不见人。

为此，国家号召大家，要大量义务种树，尽量减少荒山秃岭；要涵养草原，适当地限制放牧。

在一年一度的义务植树节，国家领导人，中央直属机关，常常到京北的昌平区，亲自种树。

在全民义务植树活动中，京西的潭柘寺村，当然不甘落后。

那是1996年的一个春天，回村休假的医生——大山，参加了村民的义务植树活动。

在光秃秃的西山上，他们忙了一上午，种了一大片。为了保证树苗成活，回家吃完午饭的大山，歇息一阵之后，找到了两个发小。他们把山下的机井打开，用长长的水管，把井里的水，送到了山上。

在他们辛勤的劳动中，一片又一片的新树苗喝到了水。当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就剩下山顶的几颗树苗没有浇灌了。

在浇灌山顶的树苗时，他们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树底围坑里的水，一转身，就不见了。于是，他们接着浇。可是，不一会，水，还是全部消失。反复多次，结果一样。

于是，好奇心，驱使他们找来了铁锹铁镐，选了一个点，把树苗取走后，往下深挖。

三个人轮流着，挖呀！挖呀！挖呀！挖呀！突然，“嚯”的一声，一块土地，陷了下去；大山医生，不见了。

见此情景，旁边的两个同伴，大惊失色，飞速后撤。

当他们在远处惊恐地回过头时，发现，大山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于是，他们把手叠成喇叭状，对着黑洞，大声呼喊：“大山！大山！大山……，……”

可是，从黑洞里传回来的，除了他们的回声，没有大山的声音。于是，他们都哭了。安排一人留守洞边后；另一个人，赶紧回村报警。

第二天，市里调来了紧急救援队，下洞寻人。结果，在百余米深的洞底，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大山。医生检查后发现，他的脚踝、腰椎，出现了严重的损伤；下半身，完全瘫痪。


1995年7月，天气比较热。那一天的中午饭后，京西郊区某医院的面包车，颠簸在崎岖的山路上。车厢里，除了司机老赵，还有医务科王科长，临时工王小溪。据说，赵司机，是从部队转业后来医院的；他爱人，是医院的护士。四十多岁的王科长，是从一个乡镇卫生院调上来的。她心地善良，工作能力强。王科长身边的小溪，河北怀来人，家住农村；去年高考落榜后，通过舅舅（司机老赵）的关系，来到了医院，当临时工。由于头脑灵活、做事勤快、身材和面容娇好，王科长外出办事时，总喜欢带上这个刚刚20岁的姑娘。他们此次出行，是要到30多公里外的一个医学院，迎接刚刚毕业的学生。这三个医学生，两男一女，是本区人。

由于是山区医院，已经好几年了，没有招到医学院的本科生。为了解决医生严重缺编的问题，区委与医学院协议，高考录取时，适当降低分数，大幅度减免学费，在全市范围内，招收定向生。上述三人，即是如此。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跋涉，面包车摇摇晃晃，冲出了大山，行驶在市区平坦的公路上。

由于道路通畅，半个多小时后，面包车就到达了学校的操场。下车后，乖巧勤快的小溪，马上举起了事先准备好的牌子。上面，用大字，赫然写着那三个人的名字。

不一会，那三个人，就拖着行李箱，兴致勃勃地走了过来。一阵热情的寒暄过后，司机帮他们把行李箱放到了车后，大家，都上了车。

王科长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男一女坐在后排，小溪只好和另一个男生坐前排。一路上，后排的一男一女，非常兴奋，没完没了地说话。

在上车前的寒暄中，小溪已经知道了，她身边的男生，叫张大山，家住潭柘寺附近。第一眼看见他，她就被他的高大和帅气震慑了。

由于没有考上大学，又是农村人，又是临时工；所以，小溪非常自卑。平时，单位里安排任何工作，她都小心翼翼地去做，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因此，单位里的人，都特别喜欢她，总是主动地跟她打招呼；还有人，张罗着要给她介绍对相。这，似乎大大减轻了她的自卑感。她多么渴望，某一天，成为这个医院的正式职工啊！

如今，她身边的这个帅哥，来医院之前，就已经成为了这个单位的正式职工，这让她好羡慕、好妒忌啊！听说，两口子之中，如果有一方是干部身份，而且晋升到了中级职称；那么，另一方的农村户口，就可以转变成城市户口了。如果，以后，……，…...。

“小溪！小溪！”突然，冥想中的小溪听见王科长在叫她；她赶紧回答：“王科长，有事吗？”“已经叫你好几遍了，是不是犯睏啦？呆一会，回到单位后，你帮他们三个安排一下宿舍，带他们去食堂熟悉一下。如果太晚，来不及买饭票，你先借给他们。晚上不能挨饿啊！”“好！请科长放心！”

面包车很快驶出了城区，又钻进了大山里。后排上的两个人，可能已经说累了，开始安静下来。糟糕的山路，又开始使老旧的面包车颠簸起来。有好几次，不由自主，小溪的上半身，撞到了大山的怀里；大山赶紧扶住了她。由于天气炎热，衣着单薄少；每一次相撞，肉碰到肉，对于小溪来说，都像是被电了一下。她一个劲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而每一次，她听见的，都是爽朗的带着磁性的男中音：“没关系！没关系！”可能感觉到脸上在发烧、发红，她都不敢正脸瞧他。由于兴奋和慌乱，她都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结果，为避免尴尬，还是他不停地抛出一些话题，陪她聊天。他漫不经心地询问了一些她家里的情况、工作的情况。当聊起参加高考的经历时，他们的话匣子，一下子就全部打开了。各种酸甜苦辣的感受，彼此轮番着向对方倾诉。此时此刻，他们，仿佛变成了久别重逢的老同学；仿佛曾经一度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其实，在年龄上，他们相差四岁。

时间过得好快啊！小溪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感觉。回到医院后，天色已晚，职工正好下班。她把他们三人带进了职工宿舍。她有意把大山的宿舍安排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傍晚，的确像王科长说的那样，卖饭票的人，已经下班。

把饭票借给那两个新来的职工后，她就邀请大山共进晚餐。他愉快地答应了。当时，一起从食堂买完饭之后，他们就回到了小溪的宿舍。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他给她讲了几个自己大学宿舍里发生的糗事，招惹得她笑得前仰后合，饭都喷了出来。饭后，她带着他，逛遍了门诊和病房，逛遍了医院周边的街道、商店和公园。

后来，知道大山被分配到内科后，小溪就让王科长把她调到了内科，当导医。每天，她总是把大山的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一边导医，一边看着大山诊病。

后来，她发现，大山，尽管待人真诚热情，却总是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她百思不得其解。也许吧！初来乍到，都是这样。

终于，有一天，答案浮出了水面。

那是半个月之后，一个气质优雅的女子，走进了大山的办公室。她一进门，就一把抱住了大山；然后，两个人手牵着手，走进了里屋，说起了悄悄话，半天都不出来。

天啦！小溪如雷轰顶；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击中了她。

那个女人是谁？她是做什么的？她跟大山什么关系？……，……，一连串的疑问，涌现在她的脑海。

那天中午，医院食堂的饭送过来后，她一口也没有吃——吃不下去。下午，谎称身体患病，请一个同事顶了班；自己，则一直躺在宿舍的被窝里，偷偷流泪。傍晚，她没有看见大山，没有像平时那样，跟大山一起，排队买饭。晚上，好几次，她偷偷地起身观察大山的铺位，发现，一直空着。她极不情愿地断言：大山，一定是跟那个女人在一起。这太可怕了！她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于是，她悄悄起床，将隔壁宿舍的一个女医生，约到了医院后面的花园里。这个女医生，就是接大山来医院时，坐在面包车后排的那个女生。

从这个妇产科女医生那里，她了解到，那个气质优雅的女子，是大山的女朋友，也是大山的同班同学。她是高干子女，家住东城；毕业后，就职于市区一个国家级大医院。毕业前，她跟大山约定，熬过定向生合同期后，她就把他调到她们医院。

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后，小溪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起来。妇产科医生不停地安慰她。最后，医生说：“在我们学校，当初，追求大山的女生，有好几个。后来，都被他的现任女友打败了。”

听完这些话，小溪的心情平复了许多。她想了很久，说：“是啊！我，什么都不是；凭什么让大山喜欢？但是，说句心里话，我实在是太喜欢他了，太舍不得他了。一天见不到他，就好像活不下去。如果每天能看见他，哪怕是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后来，小溪恢复了平静。第二天，她照常上班，照常把大山的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照常远远地看着大山为患者诊病。只不过，眼睛里，除了暗含的泪水，已经没有了多少渴望。下午下班后，她仍旧同大山一起到食堂排队买饭。大山向她解释道：“昨天上午，来办公室找我的那个姑娘，是我的女朋友。她在市区上班。昨天晚上，我把她安排在公园边的一个宾馆住宿。今天一大早，我把她送走了。她是自己开车来的。”小溪默默地点了几下头，什么也没有说。后来，他们一如从前，像兄妹一样，互相关心、互相爱护，直到大山掉进洞里。

大山掉进洞里受伤后，第二天，她的女朋友就来到了潭柘寺村。她抱着大山，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泣，还一边叨叨：“我一定要把你治好！我一定要把你治好！”后来，去了市区最好的骨伤医院，去了市区最好的康复医院，骨头，长好了；截瘫，没有多少改变。

自从大山受伤后，小溪强忍悲痛，主动承担了照顾大山的任务。由于是工伤，即使不上班，医院的待遇，照旧不变。但是，大山，强烈要求上班。他说：“我不想让国家白白养着一个废物，我还能工作。”领导没有办法，只好让他坐在轮椅上，为患者诊病。恢复工作的头一天，大山非常高兴，非常自豪。见到同事们后，他大声说道：“同志们！我回来了！”大家一起为他鼓掌。这时，推着轮椅的小溪，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由于小溪的悉心照顾，大山的生活，经历绝望和痛苦之后，越来越幸福，越来越快乐。虽然坐在轮椅上，却照旧上班，照旧逛街，照旧上饭馆，照旧出游。

两年后，大山的女朋友，含着眼泪，与大山分手了。临别时，她说：“小溪，我已经看出来了，您是一个好人。我把大山托付给您！辛苦您了！”小溪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那一天，送走大山的女朋友之后，小溪特别激动。她对大山说：“今天，是我人生之中最最幸福的一天。因为，我完完全全拥有了你。”听完小溪的话，大山一把抱住了小溪，他泪流满面地对小溪说：“溪，你知道吗？你是上帝送给我最最珍贵的礼物。我让你受苦了。”

后来，由于特别努力，技术精湛，大山，第一拨获得了中级职称。

后来，他们结了婚，小溪的户口，从怀来农村，转到了医院。小溪，变成了正式职工。

后来，通过人工受精，他们生下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儿。

后来，那个巨大的山洞，变成了北京市门头沟区的旅游景区。

王小溪与张大山

大山原来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