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5px;">【题记】今天,是公公的祭日,整整一年,事故处理历尽波折终于圆满终结。正所谓:天网可以遗漏,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终究不会缺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感谢一年来,诸位亲友的关怀与帮助,感谢我们兄妹单位领导同事的鼎力扶助,以及诸多同学、同仁、亲友的大力协助。公公罹难之后,家乡族人率先奔赴救治处理,爱人单位领导同事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前同事路过现场听闻后迅速赶到老家……单位领导同事,以及诸多亲友闻讯也自发赶来安慰、帮助,离任、退休老领导也亲自前来吊唁并亲切安慰……正是你们的侠肝义胆,和倾情相助,老人的葬仪才得以顺利进行,事故也得以圆满终结。心力交瘁,言不及义,但感激之情,没齿难忘。诸多不周,敬请海量。</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5px;">现将当时的日记片断摘抄整理于下,感谢各位亲友的关心、关注与关爱。</span></p> <p class="ql-block">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总怀着对生活的美好企昐,可这世间,实在有太多的措不及防……</p><p class="ql-block"> 公公走了!走的那么突然。</p><p class="ql-block"> 事发的前一天早上,不知为何,我醒的很早,原本能睡到近八点钟的我,却突然五、六点钟就醒来,是自然的苏醒,然后莫名其妙的就睡不着了,因为睡的晚,赖在床上不想起,一直捱到七点二十分的闹铃响。</p><p class="ql-block"> 事发的那一天,去年的正月三十,我又是五、六点钟醒来,然后赖在床上等闹铃。七点十几分,耐不住寂寞的我还划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又等到闹铃响,才一跃而起,去洗漱做早饭。隐约似乎有手机响,没在意。</p><p class="ql-block"> 忽然,一直懒睡的儿子匆忙奔出卧室:“妈妈马上走,爷爷出车祸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值班赶回的爱人开着车,二十几里路一路狂奔。</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救护车!</span>爱人突然嘟囔道:“返回了!打XX(堂弟)电话,问问!”</p><p class="ql-block"> 车更快了。</p><p class="ql-block"> 堂弟的电话一直拨不通。</p><p class="ql-block"> “别急,啊,应该是伤不大,用不着救护车,应该是等着咱去处理赔偿吧!”我劝慰道。</p><p class="ql-block"> 爱人一声不吭。</p><p class="ql-block"> 车在颤抖中前进。</p><p class="ql-block"> 堵车了!应该是就在前面不远了! </p><p class="ql-block"> 爱人跳下车,“你开,我走过去!”</p><p class="ql-block"> 片刻后,老家两个堂弟来到我车前,引导我拐出主路泊好车……“我大爷没了!”……</p><p class="ql-block"> 泪眼朦胧中,堂婶挽着我的胳膊,一步步走向现场。镇政府住宅小区前的省道,初春凄冷的十字路口,有路灯,却没有红绿灯,天网摄像头高悬于头顶。脚下斑马线上,是残裂的车辆碎片,四五十米远路口对面的斑马线外,一洼浓血,一袭蓝色急救布遮盖着一具躯体,旁侧一辆斜停的黑色宝马车,和斜前方一辆<span style="font-size:18px;">斜顶在路基上的</span>车尾破碎凹陷的厢货面包车。再远处,路中央斜躺着公公那辆14寸轮的Mini电动自行车。路边几个本家拖拽着瘫坐的爱人,凄厉的寒风中,回荡着嘶心裂肺的恸哭声。交警在测量、拍照。一群本家在帮忙料理……</p><p class="ql-block"> 迈过血洼,冰冷的路面上,零乱的急救布,和灰黢黢的军绿迷彩棉大衣,遮掩着那件洗的发白的单簿的蓝色旧制服,大衣下伸出一只手臂……素日黝黑嶙峋的大手,蜡黄蜡黄的,没了一丝血色,那手上有五六针的伤口才刚刚痊愈……</p><p class="ql-block"> 年前公公出去做工碰伤了手,是个缝了五六针的大口子。事后好多天,我们才知道。那天我上班,是爱人带儿子回老家看了看,儿子回来说爷爷戴着棉暖袖还在扫院子。</p><p class="ql-block"> 每年年三十的饺子,常常是公公擀面皮。我家只有我和公公会擀,今年我想公公手有伤,应该完全是我的活儿了,可公公一声不吭的又帮着擀起了面皮。我问:</p><p class="ql-block"> “爸,你那手行吗?!”</p><p class="ql-block"> “没事儿。”</p><p class="ql-block"> 可公公擀了一会儿就放下了,呆了一会儿又擀……应该是还不舒服。我们谁都没有再问,我径自努力擀着面皮儿……</p><p class="ql-block"> 公公是家中的独子,听本家伯伯们说也曾是爷爷奶奶的娇宠。可我婚后熟知的公公,不事烟酒,也没有乡人冬闲打麻将的嗜好。他好像一生都在劳作。偶尔回家看到废旧书本上他的钢笔或圆珠笔字,才知道公公应该有闲来习字看书的习惯。公公平素一贯少言寡语、吃苦耐劳,满眼里只有对他人的随和谦让,和对妻儿子女的呵护关爱。乡邻有事,他一准到场,默默帮扶,或帮厨或帮工,但从不多言,更不生事。家里一直种着几亩薄地,公公退休后,又悄悄打起了零工,是家中的顶梁柱,但却又总是家里最沉默不响、最不引人注目的那一个,就是那种敏于行而讷于言的做派。但就是这样淡泊寡言的一个老人,也曾呶嗫过一句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的话:</p><p class="ql-block"> “与其让人可怜,不如让人羡慕!”</p><p class="ql-block"> 我想这应该就是传统中国农村老人质朴的人生观,也是一个峥峥男儿的真实写照:勇敢正直,善良豁达;自尊而努力,坚定并执着;有担当却不逞强,有责任而不狭隘。</p><p class="ql-block"> 晚上,吃罢晚饭,我们要驱车回县城休息,第二天起早再赶回拜新年。公公明显地喜欢热闹,低头嗫嚅着:“我可以去那屋睡!我可以去那屋睡!”显然,公公想让我们跟婆婆一起睡大暖炕,希望我们留下过夜。</p><p class="ql-block"> 平日老家只有公婆俩人生活,那五间大北房,只这一个屋的炕热乎。一门两案的西里间,曾是我们的婚房,平日我们不在,家里权且用做了杂物间,屋子凉,被褥也潮。前几年我在那屋睡凉床,得过腰病。自家买了车,就再没在老家过夜。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不想让老人睡冷屋凉床,毕竟,开车二十几里路回小家也不远嘛。</p><p class="ql-block"> 正月初十(2月10日),我们去沧州,给年前儿子手上切除的瘊子拆线,顺路回老家时,远远就看到公公站在胡同口遥望,迎着我们的车拐进胡同,便急急的扭身进院。我们跟进屋,看到婆婆已煮好了一大盆凉面。那天的面有点儿粘,真心不好吃,肯定是公婆早早做好等待时间长了的缘故。</p><p class="ql-block"> 我们要把给儿子的伤口药给公公用,婆婆执意不让。公公说好了没事了,我问:</p><p class="ql-block"> “多大的伤口?”</p><p class="ql-block"> “缝了五六针”</p><p class="ql-block"> “哪儿给缝的?”</p><p class="ql-block"> “村医。”</p><p class="ql-block"> “哦……”我惊讶这么大的外伤竟然在那么简陋的地方处理,“这个是几天拆的线?”</p><p class="ql-block"> “十四天。”</p><p class="ql-block"> “也十四天啊?!”</p><p class="ql-block"> “关节上嘛。”公公伸出手比划着。</p><p class="ql-block"> 这一次,我看到了公公手腕处的伤口,已经痊愈,但鼓起了一溜儿疤痕,干瘪粗糙的皮肤上,一抹儿鲜嫩的浅粉,很是醒目。</p><p class="ql-block"> 午饭后,公公不顾我们的劝阻,缩着伤手,乐此不疲地这屋那屋地找了一个又一个大棉手套要给儿子戴,怕儿子有伤口的小手会冷。</p><p class="ql-block"> 我们要返回县城上班了,公婆默默的送出大门,公公又送出胡同。车开出好远,回头还看到胡同口公公孤单单佝身遥望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自此一别,便是永别。仅仅离开二十天,再回乡,却已是天人永隔……</p><p class="ql-block"> 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却没想到世事无常……</p><p class="ql-block"> 遗体已由交警运走,公路上只剩那一洼浓血……</p><p class="ql-block"> 儿子痴苛苛张着手臂还在指挥着路口车辆绕行……那一洼浓血,带着爷爷的体温,依然是爷爷鲜活的生命啊!……</p><p class="ql-block"> 老舍在《骆驼祥子》中说“祥子以为一直努力拉车,就会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黄包车……事实是,拼尽了全力,却用潦草了却这一生。”我们大多数人拼尽了全力,却也不过是活成了骆驼祥子……但这种精简生命里释放的那种坚定、沉着与释然,却<span style="font-size:18px;">集结着对生命最深厚的认知,</span>默默传递着一种强烈的信念和力量,并延续成绵延不断的文化传承。我想这便是我们国人坚实的脊梁!</p><p class="ql-block"> 后来看自家努力找到的民用视频(事发时的天网监控摄像头,不巧,故障了!<span style="font-size:18px;">赶巧,</span>肇事宝马车也没有行车记录仪),我才知道,事发那天早上的7点16分,我辗转难眠的那一刻,也正是公公罹难的时刻。而下葬后我们第一次去祭奠,也就是清明节那一天,农历三月初五,麦苗刚刚返青,日已近午,当我们走出墓地,迈上回家小路的那一刻,蓦然发现,<span style="font-size:18px;">空旷寂寥的麦田里,</span>一只黑花大蝴蝶凭空而至,在我们周围翩然飞舞……</p><p class="ql-block"> 我仿佛又看到公公孤单单佝身遥望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我不迷信,但或许一切真的都已是幂幂中注定,我相信那是公公眷恋亲人,在以那种形式来向我们道别……</p><p class="ql-block"> 生命来来往往,来日并不方长。这个世界真真假假,意识之旅也好,天道轮回也罢,世事沧桑,举头三尺自有神明,我们只管努力着我们的努力,善良着我们的善良,繁华中自律,落魄中自愈,在传承中延续,在延续中传承,相信美好终会与我们不期而遇!</p><p class="ql-block"> 愿逝者安息,生者珍惜!……</p><p class="ql-block"> 2023年2月19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