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永年：李夜冰画荷

美术观察

美术观察·第487期

薛永年在中国美术馆李夜冰画展上的发言

我有一个主要的感想，李夜冰先生不管画山水，画老房子、民居，还是画外国风情，还是画花鸟，这三个系列（异域的风光，民居老屋、荷塘抒怀）特别是荷塘这部分最有特色。明显的特点是有真情实感的一种写意形态，它的特点是浓墨重彩，大笔挥洒，真情实感。这么几个特点，这个画法是融合中西的，表面上看是水粉、重彩和水墨的结合，是西画的光、色、体、面与中国画水、墨点、线的结合，是西方的写实和中国写意的结合，是西画的抽象和国画意向的结合，是现实空间与感情化的夸张图象和虚拟色彩的结合。所以在李夜冰先生的画里面写生是基础，真情实感是前提，他没有传统中国画太程式化太空泛的那种老套路，他有鲜活的感受，有炽热的感情，非常有活力，有生命力，像小伙子那种饱满的力度和高涨的热情，还有那种无法的自由。他有一方图章叫“无师无法”，还有一方图章叫“兼师无法”，我把两个图章结合在一起仔细琢磨，他的意思是不受一家师法的束缚，是要广取博收。

李夜冰先生的画跟中国传统比，不仅有元明清文人画的来路，有风景山水，还有金石拓片的影响。也有青绿，也有泼彩，更有民间的壁画、民间的年画、民间的重彩画。就西方艺术而言不仅有写实派的，有印象派的，有抽象派的，还有表现派的。所以说他的艺术即继承传统、又发展了传统，同时又大胆吸收了西方绘画的精髓。因为我们以前考虑问题总是说中西是两个体系，我们是用二元论的办法来看艺术，所以我们就特别强调民族身份，我们跟外国艺术有哪些不同呢，容易想这个。其实这样想也是片面的，这是一种简单化的，二元的思维定式，没有能够做到超越中外古今的大视野、大胸襟。李夜冰先生不是这样的，他有这种超越古今中外的大视野和大胸襟。所以我就想到费孝通，我们现在都讲文化自觉，可是想当初我们最有名的社会学家费孝通，他对文化自觉的解释实际包括着两个含义，他说：“自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就是说即要对自己的文化有自觉的认识，还要对别人的文化也要有深入的认识，然后把好东西吸收起来，从而达到最高的境界。所以说我觉得看李夜冰先生的画对我们有一个启发，就是费孝通所讲的“美美与共”，通过广泛的吸收、广泛的融合来推动我们艺术的发展。

李夜冰先生画荷最多，这个画荷与前人不同，也有几幅是水墨的，但大多数是彩墨的。古人画荷表现的立意是比较稳定的、比较固定的，什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都是象征性的，怎么画都是这个立意，画荷花就象征人品高，有时候并没有感受。近代画家画荷花有时候在题跋里赋予了感受，说这叫“露气”，那个叫“清霞”，但是还不画环境，还是以空白为环境，只画荷花本身，三两朵荷花几片叶子没有环境。从古到今有一个例外在中国就是“扬州八怪”中的金农，金农的荷花都画荷塘，没有画折枝画，都是荷塘，把花鸟画当山水画来画，创造出一种意境，表现了杭州人的乡情，揉进去塑造那种“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李夜冰先生专画荷塘，但是这个荷塘又不同于莫奈的荷塘。印象派大师莫奈画了40多幅荷塘，那都是外光，瞬间的感受。李夜冰先生则不同，他每幅都有不同的时令，不同的生态，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氛围，不同的感受，不同的情景，还有不同的处理。有的是画夕阳晚照，夕阳照到荷塘里面，荷叶都映红了，披着彩霞；有的是月下荷塘，闪动着清光，有时候月亮影子还映到池塘里面去了，透过荷叶我们还能看到那个影子；有的是荷塘的荷花在雨、雾里摇曳；有的是晚上荷花在飘香，有的是像红云一样的梦。巨幅《岁月波涛》就是荷叶被风一吹让人感觉历史的沧桑。有的就像水中倒影的感觉，有的是挺立在狂风暴雨之中，所以他的荷塘都基于了他不同的感性，也有不同的感受，一图一境。视觉上是很抢眼、很抓人的，但是又不是简单的表达。李夜冰先生画荷都有自己独特的感受，抒发了不同的感悟，创造了不同的意境。

李夜冰先生画荷有四大特点：

一、超越传统的构图方式，善于铺衬，构图都很饱满，基本不留空白。

二、超越了传统的二维空间，画出了空间的纵深，不仅画出了水面上的荷花、荷叶的穿插、层叠，还画出了水塘的幽深，反衬出生态的茂盛。

三、画出荷塘“色”和“光”的千变万化。不但描绘了天上的晚霞、水面上的清光、水中的倒影还有水中的月影，而且还画出了天光霞影对荷塘水面上下的映照跟光影的互动。

他的画在黑白对比里结合时令的光线，充分实现了就像彩虹那样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丰富多彩的变化，即有冷暖变化，又有明度变化，还有纯度变化。实现了重彩与泼彩的结合，泼墨、白粉与大笔头的以色带墨相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