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册》里面的故事

风清杨

西安八仙宫周围有一个买旧货的市场，这个自发的旧货市场只有星期天才开市，古玩、旧书籍、旧电器等等应有尽有。在一个小摊上看见了这本老相册，25开。

匆匆翻看了一下，自带胶的内页，有五、六十张黑白老照片，这种相册应该是八十年代有彩色照片以后出现的。记得那些年，我参加单位的黑板报比赛，奖品就是一本大十六开自带胶的相册。摊主是一位70岁左右的老者，精神矍铄，善谈。买了一包香烟敬给老者，拉近距离，闲谈了一会，又问了老相册的来历，老者回答说是收的，看我喜欢，愿意便宜让给我。

我的《激情燃烧的岁月》就刊登在2019年127期的《老照片》中。



犹豫了一会，最终抵不住诱惑。我对有年代感的老照片非常感兴趣，源于喜欢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的《老照片》这本书，《老照片》创刊于1996年，出版二十年来经久不息，被媒体评选为“改革开放30年来最具影响力的300本书”，最让我自豪的是我的《激情燃烧的岁月》一文刊登在2019年第一二七辑的《老照片》中，自此，对老照片有一种特殊的青睐。

眼前的这本老相册是一本私人相册，有七十几张黑白照片，大部分是照片中的主人公自己，包括一寸黑白照、工作场景照片、旅游照、集体合影，还有十几张应该是朋友相赠的照片等等，这些照片的拍摄时间大概在六、七十年代，有些照片标明照相馆和拍摄时间，如：第五页有一张120照片，照片上标有“北京颐和园留影，1976”的字样。可以肯定的是，照片中的主人公就生活工作在西安。从这些照片的内容可以看出，主人公是一位非常热爱生活的人。在那个年代，如果对生活对工作没有积极向上的信念就不可能有几十张的各种私人照片，抛开经济条件，其实“个人照片”从某一方面来说反映的是本人对生活的一种积极态度。

标明时间地点的老照片。照片中的人站在文物上留念也是中国人的特色。如今，人们也有了保护文物的意识，其次，这样的文物一般都加装了防护装置。



遗憾的是，我无从知道这本老照片为什么流落旧货市场。

私人老照片固然没有反映“历史事件”的老照片有价值，但个人生活的社会背景就是历史，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苏珊·桑塔格曾说，“只要时间足够久远，所有的照片都会变得有意味和感人。”逐渐消失不可复制的时代私人老照片越来越珍贵，这也是老照片的魅力所在。了解历史离不开老照片，更离不开这些“可有可无”的私人老照片。

让即将消失的老照片得以延续，最好的办法就是展现出来，挖掘老照片背后的故事，让老照片浴火重生。

这张老照片应该是主人公少年时的标准照。这张老照片让我想起了我的标准照，五年级的时候，为了借学校图书馆的书办借书证，有了第一张个人一寸标准照片，这张照片一直用到了我参加工作以后的很长时间。





这张略带艺术性质的老照片中的主人公血气方刚，主人公的人生刚刚开始，应该是人生最美好的时期。





彩色照片没有出现以前，为了让黑白照片变成彩色照片，只能用彩色染料染黑白照片，这样才能变成彩色照片，市面上还有专门染彩色照片的颜料，给黑白照片上色是一个技术活，我见过许多那个年代染了一半或失败的黑白老照片。1861年，英国人麦斯威尔（Maxwell 1831–1879）拍摄了第一张彩色照片，但八十年代以后，市面上才开始流行彩色照片。从人物的穿戴上看，应该是六十年代，因为那个年代流行国防绿军服，如果谁有一顶绿军帽，绝对是整条街上最靓的仔。这张老照片的色彩均匀，染色技术绝对一流，一定出自照相馆专业技术人员之手。





笔者收藏的这张老照片就是属于黑白照片染色不成功的。



这张老照片是主人公工作时的场景，似乎是在农村打水井，傍边的设备上还有标语“农业学大寨”。查了百度：农业学大寨是1960年继学雷锋运动和工业学大庆之后，中共宣传部门树立的又一典型，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他是只知奉献，不求回报，一心一意忠于毛主席的形象代言；而在后来的宣传语境中，大寨的事迹同样也能切合各种需要。



这张老照片和上面一张照片是同一个工作场景，主人公傍边的设备应该是大型发动机或发电机，是打井设备的主要动力。



这张老照片是和上面二张照片是一组照片，和主人公合影的人上衣口袋插着两支钢笔，肯定是一个文化人，或许是农村干部。



这张老照片拍摄于北京颐和园，应该是主人公出差时随便游玩时拍摄的，时间是1976年，照片中的主人公已经步入中年了。那一年，我上小学三年级。那一年，我们国家发生了许多大事，1月，周恩来总理逝世，4月，悼念周恩来的四五事件，7月，朱德委员长逝世，唐山发生强烈地震造成重大人员伤亡，9月，毛泽东主席逝世，10月，四人帮被粉碎。





这张照片似乎也是主人公外出旅游的照片，人物的背面房屋的墙壁上有一块牌子“××××办公厅”，估计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

这几张照片最引人注意的是主人公的服装，中山服是那个年代流行的服装，仔细看照片中人物的裤子，似乎太短。



主人公背后的圆拱桥洞看起来非常熟悉，过去的宣传画上经常出现这座桥，旁边的山顶上还有一座高高的宝塔，这里应该是革命圣地延安。



在相册的第二页发现了这张照片，照片的空白处标注着一个塔和“延安摄影”字样，我猜测的果然不错，这几张照片就是在延安拍摄的，照片中的主人公座在桥的栏杆上，露出了背后的宝塔。

2023年4月，我有幸出差延安，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久违的宝塔山，顺便观看了延安革命纪念馆、枣园、杨家岭等革命旧址。照片中主人公背后的“毛泽东旧居”在延安有好几处。



我拍摄的延安宝塔山。

遗憾的是，我没有找到老照片中的圆拱桥。



这个小孩就是上张照片中主人公怀里抱的小孩，看起来像是家在附近居住人家的小孩。照片中的小孩非常腼腆，可能没有见过照相机。其实也不奇怪，那个年代，没有几个人见过照相机。





这几张照片是主人公在延安拍摄的照片，他身后的窑洞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毛主席故居”。

这两张老照片是同一张照片，只不过其中的一张经过了艺术加工。照片中的人应该是主人公的同事或者朋友。那个年代，同学毕业、同事外调、朋友参军分别时大多数都会送一张自己的照片作为纪念，我的相册中，仍然保存着毕业时，要好的同学互相赠送的照片。过去的年代，人与人之间交往非常单纯，这样的友谊往往是一辈子。





查看了百度，“轩辕庙”也称黄帝庙，位于陕西省延安市黄陵县，名冠天下的黄帝陵，是中华民族的始祖——轩辕黄帝的陵园，位于黄陵县县城北面，有“华夏第一陵”之美称。



照片中的主人公带着墨镜，也是那个年代比较时髦的装备了。主人公身后巨大的树应该是轩辕庙黄帝陵的“黄帝手植柏”，位于轩辕庙门内左侧2米处，传说是黄帝亲手栽植。古柏苍翠健旺，树干略向南倾，树高19.3米，胸径11米。





生长茂密的“黄帝手植柏”。



这张老照片有时间和地点标注，分别是1976年拍摄，地点是郑州二七罢工纪念塔。1971年7月1日，在二七广场上修建二七罢工纪念塔。纪念塔为钢筋混凝土结构，平面呈两个五角形并联，是一座建筑独特的仿古联体双塔。郑州二七罢工纪念堂建筑座西面东，分主楼和两边配楼，均为二层，青砖垒砌，尖顶，红瓦屋面，是一座砖木结构的纪念性建筑，是新中国最早的纪念性建筑之一。



这张老照片为照片主人公休闲时拍摄，拍摄地点应该是工作单位的花园或是家庭小区附近的花坛。



这张老照片人物的背景是西安钟鼓楼，看起来那个年代钟鼓楼附近的马路上没有隔离栏，所以，拍摄时人可以靠近钟鼓楼，如今再拍这样的一张照片有点难度，其一，马路上有了隔离栏，其二，车水马龙来来往往，你根本没有机会站在马路中间。仔细看，照片中还有交通车，貌似无轨电车，还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看向镜头。那个年代，人们物质生活虽然简单，但精气神足。



这张老照片是1974年国庆节和朋友拍的纪念照，这样的照片在那个年代非常普遍，和要好的同事拍一张合影非常有仪式感，韵含着朋友之间的友谊长存。1974年的我在干吗？掰指头算算，74年我刚上学。





年代不详，和朋友的合影。看看合影的朋友，穿戴非常时髦，上身穿开襟毛衫，头戴凉帽，裤子看起来貌似喇叭裤。



老照片后面的文字是最珍贵的资料，照片中的七人，六男一女，号称“七勇士”，也难怪，俗话说“不到长城非好汉，不上华山非勇士”，能爬到华山山顶的也确实是勇士。这张老照片还标注了时间“1980年，10月1日，省团校四十四期，15012组”，看起来这是主人公的一次省团校培训，爬山是利用10月1日国庆节期间组织的一次集体活动。



这张老照片应该是主人公外地亲戚的小孩。过去那个年代，交通不方便，老家的亲戚许多年都不走动。记得小时候，逢年过节拍一张全家福，父母第一个就给老家的亲人邮寄一张。



这张老照片是主人公在延安和同事们的合影，远处房屋上有一横幅，上面写着“毛主席领导中国革命纪念……”，后面的字被遮住了，这可能是单位举办纪念活动拍摄的。



上面一副老照片是主人公在延安和同事们的合影，这张是在同一个地方的单人照，后面的横幅终于看清楚了“毛主席领导中国革命纪念馆”。



2023年4月，我去延安，参观了许多革命旧址。经过多年的发展，延安变化非常大。照片中主人公背后的“毛主席领导中国革命纪念馆”现如今应该是“延安革命纪念馆”。



我拍摄的“延安革命纪念馆”



这张老照片应该是主人公的生活照。那个年代能随时拍一张个人照片，经济条件应该不错。这本影集，有一半的照片是自己冲洗的。记得我参加工作以后买了一台日本的傻瓜照相机，拍完照以后和同事一起学着洗照片，学艺不精，没有成功，白白浪费了几卷胶卷。





这张老照片属于标准的纪念照，上面标注着时间和地点，分别是“1981年，12月15日，六十五岁留念，”照相馆照片的空白处有照相馆的名字“东纺摄影”，照片中的老人估计是主人公的老父亲，照片中老人的精神面貌、穿着打扮马上让人想去了那个时代和那个年代的人。

过去的照相馆，摄影师傅对工作都非常认真负责，摄影技术也棒，应顾客的要求，摄影师傅可以在照片上刻字，现在想想，一天几百上千的照片，摄影师傅是如何记住照片上应该刻什么字？



以上两张老照片是照片中的主人公和同事们的合影，年代地点不详。



以上三张老照片应该是同一组照片。

第一张中照片中出现了只有南方才有的树。前几年我去厦门，满大街都是这样的树。估计是主人公出差去外地吧。

第二张照片貌似南京中山陵，主人公脖子上还夸着一台135相机，看外形似乎是中国天津生产的“东方”135单反相机，那个年代能拥有一台照相机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啊。

第三张照片的背景是南京长江大桥，证明主人公这些照片的拍摄地点确实是南京。



天津照相机厂生产的135单反相机。





这张老照片是和同事的合影，遗憾的是照片中的主人公在照相机快门一闪的瞬间闭上了眼睛，几十年过去了，主人公舍不得扔掉的这张老照片如今看起来有一种特殊的喜感。

过去胶卷珍贵，其次，拍摄的照片洗印出来才能看见效果。记得八十年代流行彩色照片时，大家拍出来的照片需要交给彩扩馆才能洗印。照相馆的老板只管按照片的张数收钱，才不管你胶片中人闭眼的、曝光过度的这些废片，全部冲洗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