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再做你爸妈 / 青鸟飞飞（唐晓翠)原创

青鸟飞飞（唐晓翠）

人间山海，喧嚣的街巷，留下我的步履匆匆。 烟火里的日子从身边掠过，我努力地珍惜每一天的时光。 我用憧憬治愈人生的重创，也用泪水修补内心的千疮百孔。把流逝岁月积攒的细碎过往，刻上用心书写的文字，来记录此生——至暗时刻的努力追寻。 想念一个至亲的人，是红尘中落在往事里的凝眸，是沉浸在那年那月的牵绊，是心碎的声音在耳畔挥之不去…… 一纸素纤，回望往事的脉络，在生命的旅途上，我在跌跌撞撞中伤痕累累，也在亦步亦趋中与世界握手言和…… 一 我叫韩冰，北方女子，有人说我人如其名，清高，冰冷。多年以前，我曾励志考大学，可是事与愿违，我以8分之差落榜了。我的家里姐妹7个，经济条件较差，不能供我重读，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再次报考了技校，这一次我如愿考上了。毕业后，我成了一名商场的售货员。 25岁那一年，经过同事介绍，我认识了李谦。那时的李谦是一名卡车司机，技术水平不错，勤劳肯干，工作干得很好。我觉得我和李谦算是门当户对，所以，相识半年以后，我们就结婚了。 结婚以后，我才发现，我和李谦的价值观有很大差异，对很多事情的想法都不尽相同。我是个凡事追求完美的人，李谦却是个大大咧咧、粗枝大叶的人，我和李谦对很多事情认知标准都不一样。我们开始争吵不断，我很后悔，一次次地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婚前我和他相处时间较短，我们双方了解不够？ 就在我徘徊在婚姻的十字路口的时候，我发现我怀孕了。此后的李谦也收敛了很多，不再和我争吵，努力帮我多做一些家务。 十月怀胎，终于分娩。女儿出生了，这个小生命的到来，给我们的家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和希望，我给女儿起名叫若萱。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儿会笑了，女儿会翻身了，女儿会爬了，女儿会冒话了……宝贝女儿若萱一天一天地长大，她是我们的开心果，她为我们家里增添了很多欢乐。 女儿4岁那一年，我和李谦因为琐事发生争吵，我们的吵闹声吓哭了女儿，女儿哭着央求李谦不要和我吵架了，她好害怕…… 我抱起女儿，哄她说:“女儿不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女儿一边用小手擦去我脸上的泪痕，一边说:“妈妈不哭，妈妈要坚强啊。爸爸你要乖啊，要对妈妈好一点，以后不许再和妈妈吵架了……” 听了女儿的话，我和李谦都很羞愧，仿佛我和他才是不懂事的孩子，而女儿俨然像个大人。我和李谦不再争吵不休，沉默了很久，我们没有再说话。 二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女儿7岁了，该上学了。我把她送到离家较近的小学读书。女儿很优秀，学习成绩在班级里名列前茅，班主任老师看她很懂事，就选她当班长。女儿也很认真负责，在老师和同学的帮助下，把班级管理得井井有条。那时的我，笃定地认为，女儿长大了，一定会是一个有出息的好女孩。我加强了对她的德才兼备的培养。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李谦的彼此性格磨合的稍好一些，可是争吵依然不可避免。只是我们尽力克制，不在女儿面前争吵，每次吵过闹过之后，在女儿面前依然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女儿十八岁了，继承了我和李谦容貌上优秀的遗传基因，出落得十分漂亮。 那一年暑假，她收到了一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们全家都很开心。女儿长大了，要展翅高飞了，我希望女儿未来能有好前途。 女儿临行前，我嘱咐女儿进了大学也要好好学习，人在社会上生存，优秀的人机会会多一些，因为机遇常常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年轻时候，不要惧怕吃苦，刻苦学习的学生，路才能越走越宽。如果她的本科学业完成后，能够考研、读博就更好了。 女儿很懂事，她听了我的建议，四年大学，她很努力，毕业时被保送读研。在读研期间，她遇见自己喜欢的人，这个小伙子是她的硕士班同学，他们两情相悦。我看得出来，女儿很爱他，小伙子对女儿也是关怀备至，他们的爱情深情而甜蜜。 女儿硕士毕业后，签约到一个二线城市的电视台做编辑。她男友做了大学老师，他们两个人的工作虽忙碌，可是他们一直很快乐。 女儿的婚期定了，我开始为女儿准备嫁妆，我希望女儿的婚姻能一辈子幸福。 在女儿婚前体检时，她感觉得她的左臂骨关节酸痛，顺便也检查一下，不料医生却告诉她需要进一步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时，像是一盆冷水泼过，让我们措不及防，女儿即将走进的幸福生活也戛然而止。 那一刻，如万箭穿心，令我痛不欲生……如果人生可以选择，我愿意用余生的时光，去和女儿对换，愿意替她承受生命中的万劫不复…… 三 我的女儿患了骨癌，她的左臂疼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她最初没有当回事，检查结果出来时，已经是中期。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我们听从了医生的建议，立即手术切掉了左臂的小臂。她失去了左手，生活变得艰难。隔着她免强装出的笑容，我能感觉她内心深处的绝望…… 而病魔并没有止步。三个月后，癌细胞继续疯狂地转移扩散，女儿被迫接受再一次手术，切掉了她左臂的大臂。我的心在流血，我想不通，命运为何对女儿如此不公？！ 我和李谦仿佛一下子老了，我们在女儿的病床前只能尽量细心地照顾她，给她一点暖心的安慰。女儿被病魔折磨得憔悴了很多，肤色暗黄，面无血色。看着女儿的样子，我心疼得肝肠寸断，我几乎要崩溃了…… 女儿临终前忍着病痛与我和李谦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 女儿对我说:“爸爸妈妈，我从小到大你们给了我全部的爱，一路走来，你们付出了所有的心血和努力，只为了给我最好的未来。你们做到了，我也做到了，可是病魔没有放过我，可能不久我就会离开你们，所以，我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作为我的临终赠言吧！ 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今生无以为报请父母宽恕我没有孝顺父母的能力了。生在这个家庭里，我很幸福，只是有一点小小的遗憾，爸妈的性格不是很合拍，偶尔会吵架。妈妈追求完美，爸爸却很粗心，所以，我希望，在以后的人生里妈妈要学会宽容，爸爸要严于律己，意见不一致时，要互相理解，不争对错。人生的路有时很短有时也很长，爸妈能够一路同行，牵着彼此的手不离不弃地走下去，才是我内心期望的家庭圆满。 28岁，正值人生的花季年华，而我却不得不面对生命的结束。此生我最大的愿望是做一名作家，写出让自己和读者都满意的作品。可是今天的我，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来做这些了。 妈妈您当年高考时语文成绩打过105分的高分（120分满分），平时也喜欢读书，文学功底深厚，在您的有生之年，您能不能替我完成当作家的梦想？” 四 听了女儿的话，我泪雨滂沱，泣不成声。我知道，最痛的诀别已经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含泪告诉女儿:“我已经55岁了，过了年轻气盛的时期。以后的日子我会努力包容你爸爸的懒散，生活琐事尽量少计较，不再严苛要求，这一点请女儿放心吧！ 关于当作家的梦想，我确实从未考虑过。我虽然喜欢读书，偶尔也写一些文字心得，可从未认真写过成型的作品去投稿，所以，我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足。” 女儿说:“妈妈您努力一下吧！不挣扎一下，您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您现在已经退休了，有很多时间和精力可以用来写作。有人说，梦想总该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女儿同时也责令李谦为我写作服务，希望他能帮助我校对、修改稿件、查找资料等等。 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我不忍心让病痛中的女儿失望。只能战战兢兢地同意，为实现她的作家梦去努力尝试一下，可我内心深处却非常迷茫。 那段日子，我的心情黯淡，感觉每一天的阳光都是无精打采的，像病恹恹的女儿一样没有精神，没有生机。 医生用尽所有的办法，也没能挽救女儿的生命。女儿还是走了……我痛彻心扉，大病不起，几乎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 我和李谦在心碎的疼痛中熬过将近两年的时间。期间女儿的男友来看过我们几次，每次来都给我送来很多文学书籍，有的是女儿留下的，有的是他自己读过的，也有一些是从网上购买的。 女儿的男友每提到女儿都泪光闪烁，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难过。可是他却安慰我们说，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希望我们能尽快从痛苦中走出来。每个人心上的重创需要自己努力，才能治愈…… 听了小伙子的话，想起要完成女儿的梦想，我开始一边读书，一边写随笔。静下来时，我还是会思念女儿。我对女儿的想念，像深渊一样，至暗无光，无边无际…… 然而，要实现女儿的当作家的梦想并非易事。一个写作者的文学水准并非只读几本书就能达到的，必须要全方位的学习才能见成效。我做出详细的规划，把文学基础知识重新学习，计划每个月要读多部名著，另外精选出部分普通写作者的作品进行比照阅读，每个星期都要动笔写一些文字……我的所有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只为了努力实现女儿的梦想。 五 从那时开始，我的心被文学填满，在看书、写字中渡过每天的日子。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和积累，我的写作水平明显提高，我开始尝试写小说和散文，并把这些文章投稿到报刊和网络上。 经过多篇文章垫底，我的散文处女作《烟火人家》终于发表在当地的报纸上，拿到50元稿费时感觉像是中了百万大奖。我喜极而泣，这篇文章的发表让我有了信心，也觉得距离实现女儿的梦想更近了一步。 李谦鼓励我继续努力，我再接再厉，赶写出多篇作品，分别投往报刊或网络……从此，我的作品越发越多，文章质量也越来越好。 失去女儿的伤痛让我和李谦互相依靠取暖，靠写作疗伤。他改变了性格，提高了做事标准。而我也学会迁就，不再要求事事完美。我写的每一篇文章，他都是我的第一个读者，帮助我修改，提出他的见解。我们互相慰藉，回避流泪的过往，在忐忑中努力前行，写作成了我和他的共同事业。 女儿离世8年以后，我写出了数百篇文章，出版了两本书，成为国家一级作家。 女儿的男友从南方打来电话，为我们祝贺。他同时告诉我说，当年女儿在离世前曾经给我和李谦留下了遗书，只是当时女儿要求多年以后再把这封信发给我，现在这封信已经发到了我的邮箱里。 我打开邮箱，点开邮件—— 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好！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含笑在九泉之下很久了。我在临别之前考虑再三，决定留下这封信。 世界上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我是你们的独生女儿，多年的相依相伴，你们不仅把我当成了小棉袄，也把我看做你们的明天和未来。 我把此生没有实现的作家梦留给妈妈去奋斗，主要原因是，希望你们能够忙碌起来，有事情做，把时间填满，尽快从失去我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时过多年，不知道妈妈现在是否奋斗成功了，如果成功了，希望妈妈能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如果没成功，可以重新选择调换其它爱好，比如摄影、插花、编织等等，且记且记，不要停下来。 失去亲人的悲伤是一种蚀骨的疼痛，是惊天动地的情感劫难，却是毫无意义的内心纠缠。所以，不要在此沉沦，生活总要继续。愿爸妈在未来的日子里，对往事释怀，对明天充满信心。原谅命运给了你们孤苦无依的旅程，以平常心度劫难，以慈悲心过余生…… 人世间没有不散的宴席，愿爸妈多多保重！ 六 多年以来，我一直以为女儿让我当作家是完成她的梦想，却从未想过其中最真实的原因。原来，女儿是为了我和李谦能好好活下去，尽早摆脱失去她的伤痛，为我们做出的生活部署和安排。 我的女儿可谓用心良苦，时至今日，与我而言，只有努力前行的一条路可走，否则，太对不起女儿的牵肠挂肚…… 人世间有八苦，每一种苦都让我们疼痛缠身。内心强大是与痛苦作战的铠甲，而真正走出羁绊，却要靠自身的抑制力。 世界上有很多人经历过伤痛，身心的千疮百孔在消逝的时光里会逐渐被抚平。其中，努力地治愈自己是第一选择，不虚度光阴，把时间填满，是走出苦痛的另一条“捷径”。 感谢女儿，在生命走向终点之际，用悲悯的情怀，为我们点燃了生命绵延的力量；用超越生死的信念，告诉我爱是责任，爱是生命的救赎。有爱陪伴的日子，倾心相守，当爱散落在天涯，也要读懂血浓于水的亲情真谛，面对伤痛妥协，接纳生命的残缺。在昏暗的世界里，寻找到一线光亮，努力前行，早日走出失亲的情感泥潭。 每个人都知道人生是无法重来的，可是我们依然虔诚地希望，如果有来生，女儿还能投胎到我们家里继续做我们的孩子。因为今生“情未了”，相信来生“爱不够”，我和李谦愿意继续做她的爸妈，以弥补我们今生骨肉相离的遗憾。 后记 多年以前，故事里的这对夫妻曾是我父亲的朋友，他们为人善良忠厚。他们痛失爱女后，活得艰难，而女儿留下的梦想，给了这对夫妻活下去的勇气。这个女孩的孝心让我非常感动，我把这个故事以第一人称的形式记录下来，愿这个家庭的亲情故事，能给更多不幸的人们带来启发。 唐晓翠，笔名青鸟飞飞，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美篇平台推荐的优秀写作人员，2021年“三亚杯”全国文学大赛金奖获得者。作品多见于美篇和网络媒体，多以生活中的人和事为原型，叙写人生百态，传播正能量。欢迎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提供故事线索，欢迎您走进我的故事！ 主要作品：《恩情》《相依》《薰衣草之恋》《今宵别梦寒》《七夕.守望》《因为我爱你》《你如春天，我如花开》《素雅之冬，在诗里重逢》《心悦，莲花》《离别》《春深望杜鹃》《再见了武警森林部队》《中国海军，逐梦深蓝》《择一人白首，等一人相爱》《喜欢，秋天》《诗意，秋天》《美篇诗词大会——因为遇见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