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时随笔

一杯咖啡

　　

小女说，这个寒假不回来了，和同学约好了去波多黎各度假。而后发来了几张在海边的照片。

在我看来，照片上所呈现的海景大都相差无几——蓝天白云、阳光沙滩。不过度假嘛，放松愉悦即好。然而太太却看得分外仔细，划上划下，翻来覆去，最后还饶有兴致地点评道：在海边，穿长裙也算得体，只是脚下那双运动鞋不怎么搭配，应该换上人字拖鞋才好……云云。

我窃窃暗笑，年轻人的世界你真的是那么懂吗？没准人家就认定那才是时尚呢！

大多女性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偏执的“惜春”意念：或用挑剔的审美来弥补自己曾经的缺憾；或以青春易逝的悲情来提醒人们要趁早完美自己。这种微妙的情感一旦流露在了语言里就更让人费一番心思。想说啥？谁知道呢。

“你看，一晃都这么大了，都知道去海边度假了……年轻真好！尽管我也曾年轻过，但是……”

太太的眼神看似还停留在照片上，但思绪明显已经散漫开了。那种欲说还休的语气，除了让人丝丝感觉到了以同龄对照后而产生的一种无端的妒意外，似乎还想要说清楚些什么但又觉得很困难。

类似这种酸酸的话我听过多遍，但多半是受一些电视剧中不相干人的撩拨，而由小女的照片引发的感慨倒是罕见，念女情深的相思里掺杂着些许说不清理还乱的情绪。

太太属牛，小女属马。太太老说她们属相犯冲，要不然为什么一见面总免不了鸡飞狗跳的。 我说，原因多半在你身上。小时候“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你讲的太多了，让人生厌；长大了，你又苦心积虑地想窥探人家的内心世界，她又怎么会让你轻易得手呢。

千万别将二代人的世界观放入一个锅里乱炖。你羡慕她的世界广阔，她还羡慕你清闲悠然呢。二代人相比较，很难说谁更快乐。所谓的好时代、好幸运、好快乐，这些都是我们自己揣想出来的意境，切身与旁观所构拟出的现实，从来都存在着很大的差距，弄不好还会是南辕北辙。

年轻人的世界像个万花筒，想要了解现在的年轻人的确是件难事。和小女微信聊天也经常是“烽火四起”，要说思想有对撞也属正常，但时不时摆出那副不屑置辩的模样着实让人上头。这恐怕就是人们常说的一道难以消除的“代沟”。面对大千世界，我们惯行的思维方式在他（她）们看来，不仅笨拙滞后而且还不够坦诚，欲盖弥彰。

这世界太驳杂，太迷幻，有很多看不明白的事，年轻人生性好学好思考，凡事总想探究出个明了来，所以才岔岔不平；我等之人，虽说闲时也看些杂书，然而带来最大的解惑竟然是：世上有些事情不要刻意去弄得太明白。

锐意进取和中庸之道其实都很神圣，既然如此，我们又何须硬将自己的思维方式渗进他人的认知中呢？内心感悟，各形各色，一经同框意义全无。

年轻人的奔放热烈、昂然自信，都缘于其人生长路上还有众多谜题待解答，还有诸多梦想可期冀，才彰显出了年轻的资本与魅力。相比之下，到了我们这个年龄段，该看到的也看到了；该经历的也都经历过了，除了终极谜题——我们真切地感受太阳的温度究竟还有多久外，对其它的已经不再会那么认真，那么执拗了。

台湾学者余光中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人生有许多事情，正如船后的波纹，总要过后才觉得美的。”换言之，有些事物只有将其置于适当的位子适当的空间时，方能见出它的美。倘若再加以引申一番的话，悠悠人生中这种滞后的感觉俯拾皆是。比如，当岁月过滤掉了彼时切身的心理感受，久远了的——一如“石库门”、千层底布鞋，串糖葫芦、小贩走街串巷的吆喝声，夏日里纳凉的闲致……记忆中的烟火气才会重新唤起我们的亲切之感。

“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那么现在的年轻人到了我们这样岁数，他（她）们又会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呢？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並无新事 ⋯⋯”这是传道书中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