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人类最大的恶是什么?</p><p class="ql-block">是无中生有,颠倒黑白,恶意栽赃,残酷迫害!</p> <p class="ql-block">(一)二O二O年四月,乍暖还寒,居家避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党中央和政府的坚強领导下,我们打赢了战胜冠状病毒的战役,而我一生中萦绕在心头的政治病毒却永难消失,1968至1970年间,华北农垦兵团七团在原朔县马场制造了一场特大的冤假错案,因本人深受其害,以过往的日记形式陈述于后:</p> <p class="ql-block">(二)1968年9月16日 秋高气爽,三分场(七团四连)二排六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天接到通知,勒令我离开居家,离开学校,参加強制性劳动,其间不得回家与家人见面,不得外出,就是比软禁更具强制性。六班在领导的授意下,给我贴了多张大字报,说我是反革命分子,坚决揪出来。是反革命要有证据吧?但是没有,一顶帽子就要把我杀死。学生,家长,职工已经不把我看人了。我的精神遭到巨大压力,劳动之余,勒令我写清与贾致善的关系。</p> <p class="ql-block">(三) 1968年11月16日 三分场打谷场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六班全体脱粒玉米,陈卯瑞班长,我被刻意安排在脱粒机的出口处铲玉米,我一个人拿一把大锹。全班六七个人每人一个箩筐,不停地把玉米棒子倒入脱粒机,脱出的玉米一下了就堵死了出口,于是我想了个办法,出口下方挖了土坑,缓减了压力。我不停地甩开双臂攉撒玉米,半天下来就是一座小山丘了。</p><p class="ql-block">但是,乔连长找我谈话了,说我有现行破坏罪状了。我吃惊之余想到郭吉生跳井自尽,我看见贾宝柱,张森林几位知青躺在地上又被拽到拖拉机上,像拖死猪一样拉到地里进行强行性割田,晚上还要遭受拷问毒打,他们的下场让我胆战心惊,于是我想到刚结婚的妻子挺着个大肚子,被安排挖水渠,挖渠弯腰不便,据说有人说她: 想保护小反革命呢……</p> <p class="ql-block">(四)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日 晴天 红旗牧场三分场(当时华北农垦兵团七团四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天要开全团批斗大会了,各连代表排着整齐的队形陆续到来,每个人的脸色十分凝重,好象担心什么,害怕什么,没有言语,没有表情,这是继清理阶级队伍以来形成的人人自危的氛围和气场,眼见四连已有知青郭吉生难忍皮肉之苦跳井自杀了,据说那是畏罪自杀,自绝于党和人民。之后会计谭喜元也跳井自杀了。</p><p class="ql-block"> 会场设在食堂两用的大礼堂,墙上贴满了打倒反革命修正义分子刘少奇和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进行到底的白纸黑字标语,空气死一般寂静,几乎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这是沉默中的爆发。当大会头头宣佈把反革命分子张仲贵揪出来的时候,早已安排好坐在我左右的陈赵二位积极分子突然起立,把我架到台上,我低头成ⅴ字状,陈,赵两位看守各站左右一手狠扭手臂一手狠抓头发,当场揪下几把头发,鼻血喷满衣襟流在地上,手臂扭的巴巴响,我失去了支撑的能力,完全由他们提拿着……</p><p class="ql-block"> 我听到群众代表刘,原,麻等人的发言,大意是:张仲贵出身富农家庭,是混进革命队伍的反革命分子……篡夺了教育领域的阵地……</p><p class="ql-block"> 我的血液沸腾着,象被宰杀的羔羊,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的妻子坐在人群里,我们刚结婚不到一年,临近生育的她挺着大肚子,她害怕吗?我顾不得想这些……</p><p class="ql-block"> 我被关进一间事先准备好的密不透风的黑房子里。</p> <p class="ql-block">五)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日,夜,黑房子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坐在土炕上, 看守人员王和赵拿着马蹄表和十六开纸放在我身边说,每小时必须写满四张纸。我写什么呢?去哪里找素材呢?我的迟疑引起看守的愤怒,于是看守人赵有力跳到炕上把我双手向后绑起,再用皮带捆住胳膊,象捆稻草一样狠狠加紧,嘴里再塞进袜子防止喊叫,用翻毛皮鞋狠踢后扔在炕上不管了,看守组长王琦是复原军人,老练地站在地下不动声色。一个时辰过后,问我交待不,我点头答应,交待就按提纲写,先交待组织名称再交待组织成员,再交待怎么参加的,再交待搞了什么活动。我在无法交待中胡说赵毓秀场长是我害的,(赵六四年二分场跳井死亡)刘占国一家是我害的(六十年代初刘一家二分场跳井死亡)……组织名称好交待,因为揪斗前大礼堂贴出大字报说是中华革命党……这些编造好象我害了秦始皇一样荒唐。 </p><p class="ql-block"> 这些逼供刑法显然是连队领导安排的,天明时看管人员把我的交侍材料送到专案小组了。</p> <p class="ql-block">(六 )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五日至十日,晴,连部办公室</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没有交待出所谓的实质性内容,几日几夜的车轮战术,让我无法休息。我在迷糊中被审讯着,有时在打盹。</p><p class="ql-block"> 指导员张进军声嘶力竭地叫喊:你张仲贵和张三是什么关系,和李四又是什么关系……其实,我和老婆是夫妻关系,和任何人都是一般关系,即使一九六一年几百太原插场的知识青年同吃同住的能叫来名字,其他有的能叫来名字,有的名字也叫不来……</p><p class="ql-block"> 连长叫乔慎与,河南人,抗美援朝志愿兵。大讲抗拒从严,坦白从宽的政策,可是我能坦白什么呢?</p><p class="ql-block"> 团政委张志明亲自来到连部和我谈话,他是解放战争的老兵,他严肃地说,对于你的问题,我们经过了反复地研究,你说你不是反动组织成员,一个人说你是你不是,两个人说你是你还不是,三个人说你是肯定是,这是在三反五反中搞过的呀……</p><p class="ql-block"> 命案与我无关,我该如何交待呢?夜晚的黑房里又要打我了…</p> <p class="ql-block">( 七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中旬,雪后,连队文化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被用毛巾蒙着眼睛架到了文化室,当我被摘掉毛巾时,看到一圈群众把我包围在当中,责令我弯腰低头坐ⅴ2型,打倒反革命分子张仲贵的呼声过后,有人问:反革命组织的名字叫什么?我说,叫中华革命党。(揪我前大礼堂的大字报已经写出来了)又问:你的职务是什么?我说:宣传部长。(我在共青団里一直是宣传委员,有时写个墙报什么的,就地取材只能胡编了)怱然大部分人跑到野外了,说是追拿打信号弹的了,结果气端嘘嘘跑回来什么也没追到。也没有继续批斗我。</p><p class="ql-block"> 我被架到黑房子里,继续我的书面交待。</p> <p class="ql-block">( 八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下旬,雪夜,黑房子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身边的《毛泽东选集》和《毛主席语录》是专案组配备的,今天指定我学习《敦促杜隶铭投降书》和《别了,司徒雷登》。</p><p class="ql-block"> 毛主席的书不知读了多少遍,连书后的注释也印象深刻。加之读过艾思奇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对毛主席的《矛盾论》,《实践论》有了更深的理解。我的三年级学生姚晋义能把《反对自由主义》背的一字不差,我怎么不能吸取毛主席著作的智慧呢?</p><p class="ql-block"> 看守人员每天把我学习毛主席著作的心得体会送给了专案组。</p> <p class="ql-block">(九)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下旬,黑房子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夜,潻黑的夜,不见星光,也没有月亮。夜,漫长的夜,风在发狂,雪在飞扬。只听到电线嗡嗡作响。窗户已用土坯堵得严严实实,木门上用火柱烫了一个两厘米大的窟窿,这是看守人员随时观察我的动作用的。我的脸盆做了尿盆,每日定时上厕所顺便把尿到掉,大便时间不得超过五分钟。由蒙面上厕所改为到门前的渠壕里,因为去厕所路过水井,怕我跳井。</p><p class="ql-block"> 我作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被打死或自杀,那是畏罪自杀,遗臭万年。如果活着,有可能判十几年徒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翻案很渺茫也不可能,刘少奇,邓小平都是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我一个普通青年能有什么出路呢?</p><p class="ql-block"> 我用交待的白纸写下了给妻子的遗书:生下男孩叫卫东,生下女孩叫红英,如果无力抚养就送给别人……我回忆二十五年短暂的一生:我是父母的第七个孩子,因家贫如洗送给了四代叔叔(解放后定为富农)抚养,七岁奶妈病故,十二岁又回到生身父母身旁,在唯成份论的年代一直是下中农。现在一巴掌打到富农家庭出身用心何其险恶。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一九六一年从太原五中下乡上山来到朔县马场,开荒,植树,种地,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六六年秋被调入三分场小学教学,怎么编造反革命的故事呢?怎能承担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呢?</p><p class="ql-block"> 我踩着被子在露天的椽子上挖去了泥土,结果被看守人员发现了,搬去了被子拿走了裤带,草席也捲走了,顶棚的牛皮纸也扯光了,露出的椽檩显得更加阴森恐怖……</p><p class="ql-block"> 深夜里我的头顶前放着一盏燃油的酷似守灵的灯,看守人可随时在门上的窟窿里窥视我的动作……</p> <p class="ql-block">(十)一九六九年四月中旬,晴天,审训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审训人甲:继续交待你的问题吧,你们这个组织要发展壮大呢吧?到现在连组织名称还没有交待清楚。我顺理成章地说:开始是个小组。审讯人甲:后来变成什么了?我思索良久,按常识来想着说:变成委员会了。审讯人乙:变成什么委员会了?我说:反革命委员会了。沉默良久,审讯人乙:好好想想,叫什么委员会。我控空心思搜集名词,即然是反革命组织就是反对共产党的,便答:反共委员会。审讯人甲:这是个简称。还差四个字呢。我的思索词是有限的,只能想到毛主席著作后面的注释,那里有抗日救国等名词,就顺口答道:反共救国委员会。审讯人和纪录人范玉华笑了。反复叮咛道:就这个组织名称吗?我说是的。</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继续审问。办案人员明确告诉我,名称还差两个字。经过几小时的思考我的灵感来了,好象毛主席著作注释里有民主同盟委员会的词句,我就说同盟委员会。办案人员说,好了你把全部名称念一遍,我念了一遍,办案人员指着我的头说,你这个脑袋滑机机的,最后还说我们教你说出的呢。</p><p class="ql-block"> 事实上,我也奇怪这是真得吗?我又害怕又兴奋,害怕我愈陷越深,难以自拨;兴奋的是我交待出来,免得拷打至死。</p> <p class="ql-block">十一) 一九六九年五月,黄沙卷天,黑房子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审讯过去一个浪潮,黑房子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半尺长的老鼠和我作伴,它们竖着 耳杂瞪着眼睛和我点点头,又争先恐后地钻入炕洞,习惯了黑暗就不知道还有光明。忽而耳边响起女职工们下地劳动的呼叫声,我想从门上的窟窿看到妻子的身影可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她好吗?生下的孩子怎么了?一切不得而知,我们是孤岛上的流浪者,四面都是水。</p><p class="ql-block"> 我在地上踱步转到地下踱步,开始看守人员双目紧盯着我,我也不抬头看他,我走我的,他看他的,他看一会儿关门走了,这样便习以为常了,我不停地走着,从窗走到门是七步,从门走到窗还是七步,不知走到何时是个尽头……《二六七号牢房》的话印证在我的身上,是的,走多少遍是我的尽头?突然腰上骚痒难忍,顺手在腰间摸出一个大虱子,我狠狠把它捏死,睁眼细瞅捏得我双指血红,我怎么成了刽子手呢?想起小候在村里碰见一位天津来的乞丐捉着虱子吃,问他怎么能吃虱子,他回答:它咬我还不叫我咬它?</p> <p class="ql-block">十二)一九六九年五月下旬的一天,大风,审讯室</p><p class="ql-block"> 谎言的编造需要继续下去,看戏的人总是希望看到高潮和结局,不是编造人说了算的。审讯人问:信号弹是你打的?我说是的。打过几次?我说两次。在哪里打的?我说在进城的路上。打完后弹壳哪里了?我说顺便扔到地里了。你把信号枪画一下,顺便把纸和笔送给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于是我画了一枝手枪交了差。难道谎言说一百遍就成为事实吗?在黑房子里我仰天大笑,原来如此……</p><p class="ql-block"> 我诧异,我惊愕,我在苦苦思索,……是谁在不断编造反动组织的名称,是谁真正打了信号弹……</p> <p class="ql-block">( 十三)一九六九年六月的某日,晴,黑房子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天学习毛主席著作和毛主席语录,老三篇也能背下来的。今天要我书面汇报学习心得体会。我写道:</p><p class="ql-block"> 一切结果不是在调查研究开头而是在结尾……问题是固有的而不是主观臆造的……看问题不是看它的表面而要看它的实质……由表及里,去伪存真……例如,我们看到太阳绕着地球转,哥白尼的太阳系学说打破了地心说,但由此付出了生命。比如闻到煎油味能肯定吃什么吗?你选择任何一种食物都可能是错误的。这样的话引起办案员的质疑,问我:你认为你们的反动组织是假的?我们只是闻到煎油味了?</p> <p class="ql-block">十四)一九六九年七月某日,天气晴,里房子里</p><p class="ql-block"> 今天指定我学习毛主席的《论人民民主专政》一文,篇幅很长,归纳起来就是对人民实行民主对反动派实行专政。而人民和反动派的定义随着历史的变化而变化。当时高音喇叭天天播放新闻,中苏交恶,苏联在我边界陈兵百万,欲核武打击我国,反修防修任务紧迫。联想这些我写了如下心得体会:</p><p class="ql-block"> 苏修叛徒集团背叛了革命背叛了人民,而且搞他的我的本钱大你的本钱小,你不服我,我就对你进行国际专政。因而把自己孤立在宝塔的尖顶上,他们总有一天会掉下来的。</p><p class="ql-block"> 看守人王琦站地上良久,略加思索地问我:张仲贵,你认为你是不是反革命?我回答:我不是!王说:哈哈,你现在还说自己不是,我们村有个这样的人,说自己不是,不是也得是,说着把我学习心得拿走了。</p> <p class="ql-block">十五) 一九六九年七月中旬,晴天,黑房子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门拴哗啦啦响后看守人员王琦拿着纸和笔走了进来,对我说:领导说你有什么活思想让你写出来。我接过纸笔在一张十六开纸上写了如下内容:</p><p class="ql-block"> 领导让我写活思想,我的想法是我要申诉,申诉内容如下:</p><p class="ql-block"> 一.附录我被揪斗前的书面检查。</p><p class="ql-block"> 二.我是如何交待的。即交待的过程。</p><p class="ql-block"> 三.我和各位组织成员的真实关系。</p><p class="ql-block"> 四.我的申诉书要经过群众大会的宣读和辩论,然后上书北京军区。</p> <p class="ql-block">十六 ) 一九六九年七月下旬,风雨交加,黑房子里</p><p class="ql-block"> 黑房子里显得异常平静,只有蟋蟋蟀蟀的老鼠和我作伴。申诉提纲拿走后再没有回声。我在被揪斗前已被勒令写清和贾某的关系,其中要点是:</p><p class="ql-block"> 一. 六七年十月我在朔县城东街碰上靳晓英,(当时她在一分场,我在三分场)寒喧之后她大惊小怪地说:哎呀呀,人家说,信号彈是从我们家窑洞里扑嗵一下打起去的。</p><p class="ql-block"> 凭我对她的印象有点可笑,在那个人人自危的环境里我说:党的政策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你怕啥呀!?</p><p class="ql-block"> 二. 之前的六七年九月我在场部开学校会议偶尔碰见贾致善,在我住的客房里,贾冤枉而可笑地说: 人家说信号弹是从我们家窑洞里扑嗵一下打起去的,她妈的,真想杀上他们一口子。指导员说马克思对世界的观点是怀疑,我说现在怀疑就是不相信毛主席。</p><p class="ql-block"> 三. 六八年三月我在三分场小学碰见电影放映员贾锁珍,我问他,听说老贾被批斗了因为什么?他回答,不知从哪里弄到他和段继业的照片说是搞活动呢,我说那才可笑呢!贾锁珍说,依咱的观点看吧,他有个啥问题呢……</p><p class="ql-block"> 显然这些内容上级领导是不知道的,申诉这一举动引起了上级的重视,他们在讨论或研究什么……</p><p class="ql-block"> 这样一个环形的证明链条显而易见说明烟洞里打信号弹纯属出于陷害人的荒诞谣言。</p> <p class="ql-block">(十七) 一九六九年九月上旬,晴天,黑房子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从窗走到门是七步,从门走到窗还是七步,走到什么时侯是个尽头呢?我来回走着思索着想起《革命烈士诗钞》的诗句:为人出进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爬出来啊,给尔自由。我渴望自由,但我深知道人的躯体怎能从狗的洞子爬出……我想到许云峰,想到江姐……想到李大钊,想到瞿秋白…</p><p class="ql-block"> 几百名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生在建国初长在红旗下,怎么就参加了反动组织,如果真有被敌人利用的,怎么能弄清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呢?我想起鲁迅的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革命的被杀于反革命的。反革命的被杀于革命的。不革命的或当作革命的而被杀于反革命的,或当作反革命的而被杀于革命的,或并不当作什么而被杀于革命的或反革命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革命,革革命,革革革命,革革…</p> <p class="ql-block">(十八) 一九六九年九月下旬一日下午,晴天,黑房子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隔壁看守室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又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是张福生副指导员从团部开会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看守人员赵有力问道:没听说这咋给人家弄呀?副指导带着笑声说:搞错了,把个指导员叫张政委骂的……赵有力问:那咋办呀?副指导说:入党!……</p><p class="ql-block"> 我已忘记写过入党申请书了。(当然是中国共产党)从此对我不闻不问,我是这个黑房子里的囚客。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p> <p class="ql-block">(十九) 一九七0年三月上旬,晴天,三分场猪队宿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又经过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夜,我被从黑房子里放出来,安排在猪队喂猪。张广宇,李啟文,董有明,康礼各位师傅对我十分热情,忙着给我理发,打舖。我脱去油渍的衣服拆洗着。</p><p class="ql-block"> 我和单身张师傅睡一个屋子,夜里拉起了家常。张师傅说,整个马场弄了个人仰马翻,都成反革命了。有的被搜家,有的叫写检查,有的立功赎罪交出了别人,表现好给了出路,有的爬了电线杆没被电打死,有的跳井被追了回来,……</p><p class="ql-block"> 一个重要的消息是我的妻子尽管被打成反革命,现在很好,生下个男孩死了,说是去医院路上生下就斃死了。还有康作玉被揪斗七天后就被打死了,吊到梁上用火柱烫生殖器……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另嫁人了。</p><p class="ql-block"> 六八年八月底我和康作玉,刘瑞安,高桂珍,李茹华,史淑珍几位老师一起去大同参观了四二八厂和地委行署的清队展览,怎么康作玉一下就死了?</p> <p class="ql-block">二十) 一九七0年八月,倾盆大雨,三分场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每天的工作是每日三顿喂猪,打扫猪圈,放猪。北方的冷风卷着黑云,雷电交加向我们压来,瞬间倾盆大雨辩不清方向,大小百十头猪一下子失去控制,四处逃窜,这下急坏了我和董师傅,跑到庄稼地里如何是好?我们的衣服完全湿透了,也无法集合猪群了,顶着狂风大雨往回走吧。说来奇怪,前前后后,扭扭捏捏,大大小小的猪都回来了。我还放过羊群,咩咩的叫声总是善意的,不象鲁迅笔下的叭儿狗,主子未授意它就汪汪汪瞎咬。趋利避害是一切动物的本能,而我是有家不能归的。妻在农队我在猪队,行同陌路不能说话。直到一九七一年九月下旬,传达林彪事件的大会不让我参加,才知道说是隔离审查。这是六九年九月华北农垦兵団撤到內蒙生产建设兵团后,雁北行署接管的办案程序。《说岳全传》上有(莫须有)三个字,我才知道这个词的含意。</p> <p class="ql-block">二十一 ) 一九七一年春,三分场,春光明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康礼告诉我:賈文溥收拾好家了,让你搬回去住呢。我听后有点诧异又有点惊喜,是她的主张吗?还是上面的安排?不管怎样从下到上都知道搞错了,人与人说话也多了,笑声也多了,奸笑也好,傻笑也好,耻笑也好,嬉笑也好,总不用担心鲁迅说的话:赵家的狗又要咬我了…… 结婚时的家早被挖地三尺,抄了个精光。《毛泽东论文艺》《古文观止》《鲁迅全集》《中国文学史》《中国近代革命史》……丟失了,笔记本也丢失了… 结婚后六十元买了两个揭盖箱子,她一个我一个又搬到一起了,地小放不下就摆在了炕上。算是团圆了。我们没有笑也没有哭,也没有述说过去也没有想望未来。再没有听到什么歌声,或者喊什么口号。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过着不声不响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二十二) 一九七三年三月十二日,晴天,三分场大礼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同样在揪斗我的地方召开了群众大会。参会人员面无表情,可能是习以为常了。主持会议的是雁北行署调来的干部宮魁,他宣佈:我受组织的委托,向大家宣佈,张仲贵同志的问题是个错案,按照党的有错必纠的政策和安排,现在把所有材料一齐烧掉。说完划着火柴,当众燃烧完毕,宣佈散会。</p><p class="ql-block"> 这个伴随我四年多的瘟君,纸船明烛照天烧了。 </p><p class="ql-block"> 其间雁北行署的领导做了大量地细致地调查研究工作 ,曾经开导安慰我说:属实拿出证据来,不属实有不属实的理由嘛。</p><p class="ql-block"> 想起鲁迅先生的话:恐怕有一天总要不准穿破衣衫,否则便是共产党。我又可以穿我的打补钉衣服了。</p><p class="ql-block"> 九月十三日我被调到一分场,恢复了教师工作。</p> <p class="ql-block">(二十三 ) 二0二0年四月二十日,晴,居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半个世纪前的一场政治事故被时光冲走了,而激荡在心海的浪潮时有回荡。整人者和被整者多已作古,历史的本来面目也不可能重现,我所述说的只是冰山一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只愿告慰死者教育后人。我所经历的人祸比天灾更加凶险,人为地制造案件并把众生以冠状病毒的传染方式串连起来,是多么残忍。若有基础疾病的如出身呀,历史问题呀等绝对无法过关。事实证明,发生在原华北农垦兵团七团的这一大案牵连了原马场各地的几百多知青和马场职工,是一个假案,错案,冤案,血案,命案,是一部荒诞离奇似的小说,编造了带血的杂乱的人鬼故事。而最后只是以组织的名誉,在什么范围搞错的就在什么范围平反,没有人敢于担当,拿出整人的勇气,站出来作一个整体的结论。死者己矣,活者悠然,甚至成为饭后茶馀的笑谈,作为一芥草民,我也只能付之一笑吧。</p><p class="ql-block"> 历史在发展,社会在进步。文明和法制是多么珍贵,我也深深感到比起先父先祖所受的苦难,比起为国捐躯的革命先烈,比起为国为民忘我工作的仁人志士,我的这点冤屈是不值一提的,我能活到现在这个幸福年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也算是好狗命了。愿我们的后代永无灾难。我也从未向三个姑娘讲述这段历史,为得是让她们相信,天地永恒,日月光明。</p> <p class="ql-block">写在日记之后:</p><p class="ql-block">在兵团的组织领导下,经过两年的时间破获了一个几百人的反革命集因。组织成员绝大多数是场内外20多岁的在红旗下长大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兵团私设公堂,刑讯逼供,采用揪斗、捆绑、火烫、吊打、车轮战术、诱供、指供、串供、等各种残忍手段,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小学教师康作玉揪出七天后被拷打至死,(后来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另嫁)知青郭吉生跳井自杀。活下来的,毫不夸张地说,大多是自杀未遂的。兵团领导利用群众斗群众,从来不出现在群众当中。全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过关,人人自危;有儿子诬陷老子的,妻子揭发丈夫的…每天听到的是喊打声一片。</p><p class="ql-block"> 兵団领导为了创造战果可以主观臆造,无中生有;移花接木,株连无辜;象盲人摸象,听三人言市虎;所编的材料神话般诡异,野义般传奇,象小说的创作,象聊斋的人鬼故事……团政委张志明对我说:“一个人说你不是,两个人说你还不是,三个人说你是,那肯定是。这是在三反五反中搞过的呀!”</p><p class="ql-block"> 1969年1月24日毛主席批示:“照办”,撒销华北农垦兵团正式组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兵团把全部工作移交雁北地委。雁北地委书记李志远亲自率领工作人员三十多人,深入田间地头,向职工群众访问,和受害人员谈心,经过几年深入细致的工作,终于在1973年春天给所有蒙冤的青年全部平反,所有材料当众焚烧销毁。地委领导曾仗仪直言道: 是,请拿出是的证据;不是,有不是的理由嘛。</p><p class="ql-block"> 直至八O年前后,七十多岁的康作玉母亲从山阴县来场部多次要她的儿子,经常撞进会议室大哭大闹,使得会议无法进行。郭吉生母亲同样从太原到三分场哭要死因,后果以组织名誉承担,最后不了了之。只能裹尸而还。</p><p class="ql-block"> 连指导员张进军一手策划了三分场的冤假错案,编造故事害人是文革的一大发明,而张进军此人更是达到登峰造极,无以复加的地步,郭吉生命案就是他一手操作造成的。更为卑鄙的是,在整人过程中乘人之危,半夜跑到被隔离人员郑XX家中偷睡了人家老婆,恰被下夜人员抓住。到内蒙生产建设兵困后仍然为非作歹,和女知青发生不正当关系受到处分。</p><p class="ql-block"> .半个世纪过后,整人者和被整者多已离世,值得我们庆幸和珍惜的是今天的法制建设在历史中不断前行。我们的前辈和我们所遭受的不幸好象是一个历史的误会,我作为身受其害的一员,但愿我们后辈不再遭此不幸。(据传,打信号弹是阳方口驻军所为)。</p> <p class="ql-block">歌词(云底人间)</p><p class="ql-block">天地乾坤一道线</p><p class="ql-block">把混沌斩两边</p><p class="ql-block">谁人不是在这炉中练</p><p class="ql-block">苍老了容颜</p><p class="ql-block">人生的路突兀陷</p><p class="ql-block">那遗憾多绵延</p><p class="ql-block">倘若大梦惊醒再一遍</p><p class="ql-block">你想怎么演</p><p class="ql-block">你我苟且在这云底人间</p><p class="ql-block">看过千千万万真人假面</p><p class="ql-block">时光匆匆一晃多少年</p><p class="ql-block">那时的梦还剩下几分的迷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我苟且在这云底人间</p><p class="ql-block">看过千千万万真人假面</p><p class="ql-block">时光匆匆一晃多少年</p><p class="ql-block">那时的梦还剩下几分的迷恋</p><p class="ql-block">你我苟且在这云底人间</p><p class="ql-block">听过万万千千真话谎言</p><p class="ql-block">岁岁年年不灭的信念</p><p class="ql-block">此生是否有可能触及那片天</p><p class="ql-block">愿一切众生离苦得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