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而过的石墨矿

阮三哥

乡村乡土的记忆

　　太阳每天从东方升起，夜幕每天在西方降临。大自然平静安祥，日子像小河流水一样安稳的一天一天过去。

晴空中会突然出现疾风暴雨，山洪会突然冲进平静的村庄。野兔会突然死在你面前，喜鹊会突然落在你家大树上。在人们安祥的日子里，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会发生，使人们措手不及，打乱人们平静的生活，给人们增添意想不到的喜悦或烦恼。

那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一个夏天，我们的小村里突然开进三辆敞篷大汽车。

那时候，小村里是看不到汽车的。这突如其来的大汽车，让我们的小村沸腾了，人们三三两两，拖儿带女的追赶着汽车，跟着汽车来到村政府院内。

　　有一辆汽车装着好多人，他们从车上跳下来，就从另两辆汽车上往地上搬东西。

有一些人卸车，还有一些人把卸下来的东西拿到院子中间，很麻利的安装起帐篷来。不大功夫，几个像房子一样的大帐篷就安装好了。

当那些人把从车上卸下来的东西都放进帐篷里，并躺在帐篷里的床上休息的时候，那三个大汽车轰轰隆隆的开走了，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散去。

有消息灵通的人，一边走一边说着大汽车的事。

原来，这三个大汽车拉来这么多人，是来我们村开石墨矿的。有消息说，如果我们村的石墨矿开采成功，村里的年轻人都会被召为矿工，那时好多人家里都会有吃供应粮的挣工资的工人了。

　　消息一传开，正个村子都轰动了。人们欢呼雀跃，感谢老天掉馅饼，砸到我们村里人的头上。尤其是家里有年轻人的人家，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那些住在帐篷里的人像军人一样，拿着开矿的工具，排着长长的队伍，雄赳赳气昂昂向我们村的南山走去。我和很多小孩子一起，尾随着他们跑到南山。

那些人在南山的北坡上，选中了一个位置，抡起尖镐铁锹，刨的刨挖的挖，还把挖出来的石块土块用手推车推到远处去。

我们那些小孩子，看到那些人干的活儿和我们家长干的活也差不多，看了一会就不爱看了，一个一个都跑回村里去了。

　　村里人也都非常关注南山石墨矿，有的人悄悄的去南山看动静，有的人向村干部打听开矿进度，更有人直接找矿工聊天，探听开矿情况。

可是，那时开矿全是人工操作，没有机械和先进的工具。工人们干了一个来月，只是挖出来一个大坑，连石墨的影子都没看到。

村里好多爱说事的人，就说出了一些泄气的话：——土堡子的南山，就是座土山！挖多深全是土埋石头，哪会有石墨呀！ —— 别听那勘探的人说大话，站在地皮儿上，就能知道地底下有什么东西，那不成神了！——挖了一个来月也没挖出石墨来，看这样石墨矿开不成了，井里捞月亮，空忙一气了。

　　正当好多人都泄了气的时候，村干部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矿工们已经看到了石墨的影子。

村干部的话，让好多人振奋了精神。他们谁也不知道石墨是个什么样子，却都神采奕奕，好像看到那石墨像小河流水一样，哗哗的从南山里流了出来。

果然，又过不几天，开矿的工人们就把挖出来的石墨带到了村政府院子里，村干部拦着前来围观的村民们，告诉大家只许看，不许摸。

我也挤到前面仔细看看，原来那石墨就是块黑石头，不过也挺出奇，别的黑石头只是黑，不发光。而石墨却是油黑油黑的，太阳一照还闪金光，像是黑金子一样。

挖出来石墨，证明石墨矿开采成功。那天工人们喝了庆功酒，村民们也跟着喜笑颜开。大家都说，没想到我们这种莊稼的小山村，还开出了石墨矿。用不了多久，我们的小村就会火起来，好多年轻人会成为矿工，小村子就变成了大矿山。

　　第二天，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村民们照样下地干活儿，矿工们照样去南山采石墨。

干活儿的村民们有了新的话题，大家都在说着南山的石墨。

那时候我们村好多人都见过煤，所以人们议论石墨都把它和煤联系起来。

“我看过阜新海州露天煤矿，和咱们南山的石墨矿差不多，只是人家的非常大，咱们南山的矿比人家小多了！”

“说的对，我去阜新买过煤，那里的煤也是用尖镐刨下来的，一块一块的，黑黑的，和咱们的石墨差不多。那些煤块也是会闪亮光的，可是煤的亮光和咱们石墨的亮光怎么就不一样呢？我看还是咱们的石墨亮的好看，像金子似的！”

“阜新煤矿，人家开采多少年了，解放前就开了。咱们的矿才开几天，不能比呀！等咱们的矿也开个几十年，说不定比他们的还大呢！”

　　南山石墨矿每天都在开着，村民们每天边干活儿边议论着。开矿的工人说了什么，村民们听不到，村民们说了什么，矿工们听不到。石墨矿和小村，虽说离得很近，可是井水不犯河水，又像离得很远。

本以为石墨矿会给小村带来兴旺发达，本以为石墨矿会让年轻的村民成为工人。三个月过去了，一切都静悄悄，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有一天，那三辆敞篷大汽车又开了过来，装走了村政府院里的帐篷，装走了帐篷里的东西还有那些开矿的工人。

石墨矿黄了，村民们的心彻底凉了，曾经的希望变成了失望。他们冷漠的看着远去的三辆敞篷大汽车，忘记了当初的震惊和几个月的企盼，恢复了原有的平和与淡定。

安祥平静的小山村，又和原来一样，平静又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