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接妹妹小娟来电,让继续给她交养老保险。放下手机,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妹妹的悲惨遭遇一直都是父母生前心中的痛,关心照顾好她成了我兄妹几人义不容辞的责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可那些令人心痛的往事仍历历在目。那一年我家遭受了毁灭性的灾难,它留给我们的创伤至今难以抚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时间拉回到1989年。一个风光秀丽的小山村,一个农家小院,父亲的勤劳,母亲的善良,兄弟姐妹之间的和睦相处,使得这个家庭充满了幸福,充满了生机。我天真活泼的小妹茶前饭后逗着我未满周岁的儿子,嬉笑声声,更为这个家增添了许多生活的乐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6月19日(农历5月16)天气晴朗,火辣辣的阳光照射着大地,午后山风吹拂,热气渐渐消退。今天是麦收的最后一天了,麦场上,父亲扬场,二妹和妻子挑麦秸,我站在麦秸垛上,嗅着麦子散发的清香,心情轻松而欢快。下午六时许,秋凤那“小娟掉绝(坠落悬崖)了!小娟掉绝了!”的呼叫声,如晴天霹雳,驱散了我心中的喜悦,让我顿感惊悸起来。父亲、妻子、二妹也被这突兀的叫声惊呆了。我们放下工具,慌忙地朝妹妹出事的东大洼奔去。我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奔跑着,夏生奶喊我回家带些生白布,以便包扎伤口,我立即跑了回去。妈妈见我回来,颤声问道:“小娟她怎么样?摔得重吗?”我哪里知道呀,看到妈妈那恐惧的神色,我只好安慰她说:“别怕,摔伤而已,不会有事的。”让妈妈给我找了白布条,我又心急慌忙地向东大洼奔去。刚跑到村头,便听到有人喊我回去找医生。我又折回来,推出自行车,飞也似地向倒河山奔去。我想:妹妹坠落的地方,悬崖有多高呢?妹妹身轻,伤势不会太重吧。到了医生老偏家,他正在房上扫麦,我说事情紧急,求他赶快下来,准备东西跟我走。这时,村喇叭里喊到“老偏、李成林快到付沟去,有严重摔伤者需要抢救。”我马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怀着恐惧不安的心情与老偏一起迅速向家中赶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到我家院下,看见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挤在我家,个个脸上阴云密布。听到二妹的哭声,我的心猛地一下缩紧了:小娟一定摔得很重。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台阶,走进屋门,奄奄一息的小妹已被三叔背回家里,惨状,使我顿觉天旋地转,脑袋好像被人狠狠地击了一下。小娟脸色青紫,浑身是血,双目紧闭,四肢僵硬,牙齿紧咬着舌头,打着呼噜艰难地呼吸着。父亲蹲在凳子上,苦楚着脸,傻子一样呆坐着,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横祸吓得不知所以了。妈妈由偏头嫂抱着已泣不成声,一遍遍呼喊着:“小娟,你回来吧,回来找妈妈吧!”凄惨的哭叫声,使我五内俱焚,痛苦万状,泪水模糊了双眼。小娟呀,你醒醒吧,你可千万别死呀,你仅有13岁,就这样匆匆离开人世,妈妈会气疯的,爸爸会气病的,我们的家庭就要毁灭。望着面对惨状而束手无策的医生,我害怕得心激烈地跳动着。这时,围在小娟身旁的几个妇女眼泪汪汪地惊呼道:“小娟不出气了,怎么办呀?”并连声大喊着小娟的名字。我的头嗡地一声涨大了,忙蹲在小娟身边本能地按着她的脉搏,我感觉到她的脉搏还在微弱地跳动着。福印哥立即在小娟的胸部做了心跳复苏按压,小娟又艰难地呼吸起来,我这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快,快绑担架去医院。我们决定先把小娟送到附近的汲县二院急救,然后再到医专。在众人的忙活下,担架很快绑好了。要出发时,连生叔问钱怎么样,没等我父亲开口,连生叔、三叔、春海哥、偏头哥、福印哥、夏生奶等人纷纷说有钱,并从家里拿了出来,催着快往医院去。此时此刻,邻里的慷慨解囊让我感激涕零,没齿难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表哥小喜、三叔、连生叔、偏头哥、小瑞和我轮流抬着担架,父亲、姑姑、二妹跟随着疾步往医院赶去。让爱军骑车先去医院找医生做好准备工作,以便到医院时立即抢救。一路上,我只怕妹妹途中气绝身亡。我真的怕极了,在家时在场的每一个人,谁不觉得难抬到医院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十五里的山路,我感觉分外遥远。九点五十五分,我们终于到了医院,医生先给小娟输上氧气,挂上吊针,然后清洗伤口进行缝合包扎。父亲谢过众人打发他们回家,只留下他和我,还有闻讯赶来的大妹夫刘平。我看见小娟头部的伤口大小有十多个,大的长达三寸,深及颅骨。小娟不时地向上翻着白眼,两只手胡乱地抓挠着。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祈求上天大发慈悲,饶我可怜的妹妹不死。大约过了三个小时,伤口缝合方才结束,医生说这并不表示脱离了生命危险。我问医生:“如果颅骨有损伤,生命有危险吗?”医生说:“只要未伤及脑膜,不要紧的。”听了医生的话,我自以为是地觉得小娟的危险系数小了许多。妹妹呀!你究竟能活过来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后半夜2时许,我们花费70元钱雇了辆吉普车,准备转院到医专。小娟躺在吉普车的后座上,我和刘平跪在车上压着氧气袋,举着吊瓶,姿势十分难受,我们咬牙应撑着,盼望着快到医专。当我们好不容易坚持到医专时,已是凌晨3点多钟。我们把小娟抬到医专病房二楼外二,一个姓苏的大夫在值班,他询问了情况后,让我们再抬下去到放射科拍片。我和刘平用一个仅有的破担架把小娟抬到放射科。放射科的门紧闭着,我们拍打着门喊了好大一会儿,一个胖大夫才慢腾腾地开了门,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我愤愤地想:好一个扶死救伤的医德,都是些什么东西!拍片以后,又把小娟抬到外二,由于病号太多,苏大夫把小娟安置在走廊里的一个病床上。输液,测体温,量血压,听心跳,之后说:“她这种摔伤头部的病例,要清醒过来,少则一个星期,多则一个月左右,一周内是病变危险期。”听到这些,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又一次袭上心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上午8时,医生上班了。拍片结果,颅骨没有受伤,我紧绷的心轻松了许多。医生会诊后,说小娟肺部有痰,需要手术,这才把小娟安置在专供重病号住的一病房。进行剖呼吸道手术时,父亲由于痛苦和害怕蹲在病房门口抽泣起来。我攥着小娟的手,望着父亲,心里十分凄惨,泪水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由于小娟肺部生痰过多,为了便于抽痰,医生就在气管上切开一个小口安放上一个胶管,小娟以后的呼吸就由颈部胶管代替了鼻腔和口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夜幕降临了,我们三人守护在小娟身旁,度过了又一个不眠之夜,痛苦难熬的一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天亮了,又是充满苦难和泪水的一天。我,可怜着小娟,惦记着妈妈。妈妈,善良的妈妈,气量狭小,她气成什么样子了?怕只怕她一气成病,卧床不起。早上7点,父亲留刘平在病房照看小娟,把我叫到楼下院内,低声嘱咐道:“春方,你先回去吧,这儿先由我和刘平照料,你回去后,努力开导你妈,让他想开点,要多保重身体。另一件事,麦假结束了,开学后,学校的工作由徐习才暂时负责,我的课也让他先代着,告诉他好好干,千万不可懈怠,我回去后会好好感谢他的。”父亲那平静的话语,我听起来格外凄凉,抬起头望着父亲,发现他一下子老了许多,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想着母亲那悲惨的哭喊和那痛不欲生的表情;又想到昏迷不醒的小妹生死难料,原来强忍的泪水像潮水般夺眶而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回家的路上,我鼻子酸酸的,泪水一直顽强地想往外涌,我真的不敢想,如果妹妹挺不过来,我家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就我来说,失去可爱的妹妹,会痛苦终生的,何况父母呢?老天呀,你为啥不睁眼,为什么要把如此灭顶之灾降临到我们这个生活清贫的家?回到家里,不知怎的,一见到床上躺着的母亲,我的眼泪就想往外涌。我定了定神,用力克制住悲伤的情绪,走到床前安慰妈妈,说小娟会好的,劝她想开点,不要太难过。听到凶信来我家照看我妈妈的大妗示意我来到院子里,问我:“小娟她到底怎么样,能活过来吗?要是看着不行,就和你爸商量回来吧,千万不能弄得人财两空呀!”我说:“看样子可以救活,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呀。”大妗又说:“是呀,人只要能活过来,花多少钱都值得。”傍晚,大妗要走了,我多么想让她待在我家陪妈妈在一起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人在家里,心在医专,我日夜惦念着生命垂危的妹妹。22日上午,和三叔、春海哥一起谈论关于小娟的医治,他们建议我给主治医生送些礼品,好让他尽心为小娟治疗。在他们看来,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当时想,无论破费多少,医生只要能施展医术,妙手回春,能让小娟死里逃生,我还是会打心眼里感激他们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23日上午,9点多钟,我到了医专,与父亲谈妥给医生送礼一事后,决定由我守护小娟,父亲与刘平去送礼。下午,他俩回来后,父亲又让我明天回家找钱。为了让父亲和刘平养好精神而更有充沛的精力照顾小娟,我决定今夜通宵守护妹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病房里闪烁的灯光熏黄了医专的夜,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室内的电扇在单调地哼着悲歌。我望着病床上躺着的妹妹,脸色苍白、瘦削,呼吸困难,痰不时地堵塞气管。我除了用吸痰器给她抽痰,就盯着她想心事,心头一直被一团阴霾笼罩着。妹妹呀,你太任性了,从来不听话,妈妈让你去放牛,你偏要去薅韭菜,为了几根韭菜,你竟然涉身犯险,攀爬悬崖,你不仅毀了自己,也害了全家。不知你能不能醒来,醒来后你还会这么任性吗?在家里四婶说这两天听见猫头鹰笑了;二妹说这几天她一直做噩梦;妈妈说小娟出事的上午走遍了全村的每家每户……难道说这些是预示着小娟要离开人世吗?不!这绝对不可能,这都是正常现象,绝不是发生灾祸的征兆。但愿任何近乎迷信的说法都不应验。我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小妹以往那天真活泼的身影,多可爱呀!可现在眼睛紧闭,昏迷不醒,多可怜呀!想着想着,我的眼眶湿润了,禁不住抽噎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毕竟是骨肉同胞之间的生离死别呀,是我最可爱的妹妹遭受了人间最大的灾难,面临着死神的威胁。悲剧,人间的悲剧,其中的角色由我们的家庭成员扮演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山村的夜晚,漆黑,宁静,山谷里不时的传来夜鸟的声声啼鸣,听起来让人心烦。几天来,除了去学校,其它的事情根本没心思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微有一点声响就心惊肉跳,特别怕听到类似汽车马达的声音,怕只怕小娟在医院发生病变,送回家来。这几天我觉得很漫长,盼望着小娟快快度过危险期。强捱到6月29日,要到医院送钱并换刘平回来。算来小娟出事已经十天了,危险期已经度过,今天大有好转吧。但到医院后,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出现。妹妹仍然神智不清,眼睛虽然睁开了,但没有视觉,真让人忧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白天,我和父亲一起守护着小娟,夜里,我前半夜,父亲后半夜。我看着父亲熬红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孔,想让他多睡会儿,让他2点再来换我,可他也怕我熬不住瞌睡,每夜不到1点就来换我下去休息,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就是我的父亲,坚强的父亲,慈爱的父亲,心中永远装着他的儿女,再大的苦难也压不倒他,用自己山一般的脊梁最大限度地为我们遮风挡雨。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因灌牛奶的缘故,妹妹开始大便了,我这个在家连衣服都不曾洗过的人,可如今还得给妹妹洗屎布。这些,我并不计较,而且心甘情愿,只愿妹妹能尽快醒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就这样,又五天过去了。农历六月初一,四叔来到医院看望小娟,他说:“哥,让我来替你照看小娟,你回家休息几天吧。”父亲谢绝了,四叔又恳切地说:“这也是大嫂的意思,怕你累坏了身体。”可父亲执意不肯:“到家我也睡不着觉,你回去让家里人放心,我能挺住。”四叔走后,父亲对我说:“再有一星期就放暑假了,你明天回家,主要是看看学校有没有事,再安慰你妈妈,照顾好自己,别让她太担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长夜漫漫,终将黎明,又是新的一天。本打算今天就返回医院,因为医院只有父亲一个人了。可早上醒来,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便知道走不成了,真的急煞人了。雨不急不躁地一直下了一天,它不管人世间有多少苦难,也不管有没有人讨厌它。晚上,妈妈说:“小娟一直不苏醒,是不是魂没附体呀?让人给她叫叫魂吧。”这些迷信习俗我也听说过:人被吓到了昏迷不醒,就是丟了魂,只要给他叫叫魂,就会醒过来,很灵验的。但对这些迷信说法我从来不信,可既然是妈妈说要给小娟招魂,为了讨妈妈欢心,我就爽快答应了。于是,我去南地请我大娘来为小娟叫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第二天早上,天还在下,但比昨天小了很多。我决定冒雨去搭车,妈妈给了我昨天晚上大娘给小娟叫魂时用过的一件小娟的上衣。嘱咐我说:“小娟的魂魄在这衣服上,上下车时别忘了喊一声小娟,跟我走,到医院时把布衫放在小娟身上。”我觉得很搞笑,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昨晚招魂的情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我走进病房时,小心翼翼的把那件所谓的载着小娟灵魂的上衣盖在了小娟的身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下了两天的雨,终于放晴了,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病房,洒在父亲的身上。父亲随手拉上窗帘对我说:“你上次带来的一千多元钱又花光了,你再回家找钱吧。”我随即又回到家里,晚上,三叔陪我到村支书家借了四百块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次日早晨,妈妈说想到医院看看小娟,要不是我还要在家借钱,我会陪妈妈去的,现在,也只好让弟弟去了。我把昨晚借到的四百块钱交给妈妈,对弟弟千嘱咐万叮咛后,她俩上路了,我默默地祝愿她们一路顺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傍晚从地里回来,发现弟弟在家,我急忙问他:“为什么当天回来?小娟啥情况?”他说:“咱爸说他先和妈妈照看小娟,让我先回来,勉得都在医院花钱。小娟似乎有些清醒,能坐起来了。”听到这些,我很高兴,难道真的是叫魂起了作用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小娟住院的这些天,我们家的每一个人都是在痛苦和恐惧中度过的,尤其是妈妈,精神上受尽了折磨。我这次回来已经四天了,我决定明天和弟弟一起去医院送钱,并打算替换爸爸妈妈都回家休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真到了多雨的季节,每次出家门总是下雨,我和弟弟到了医院,雨也刚好停了下来,好像老天爷专门和我们作对似的。走进病房,看到小娟大有好转,颈上胶管已去,可以吞咽食物了,也会认字了,但大脑意识并未完全恢复。我和爸爸说让他和妈妈都回家,我和弟弟保证能照顾好妹妹的。可爸爸不同意,决定让我和妈妈先回去,他和弟弟在医院。我拗不过他,只好和妈妈回家了。在家里的这些天,天天盼望着小娟早日康复,心情已不像之前那样悲伤,因为原来生死未卜的小妹已挣脱了死神的魔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7月15日的傍晚,到医专看望小娟的三叔回来了,我到三叔家询问小娟的情况,三叔说:“小娟吃饭可以,能说些简单的话,就是不认识人,也不知屙尿。”听到这些,我又胡思乱想起来:不会是失忆了吧?要么痴呆了?唉,事到如今,也只好听天由命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今天是7月19日,小娟出事整整一个月了。下午从医专回来的弟弟带回爸爸的一封信。信的大致内容是:小娟恢复得一天比一天好,医生几天才来看一次,也不输液打针,每天只是吃药,停两天想让小娟出院,让医生多开些药,回家后慢慢恢复。我叫来三叔商量,最后决定按我父亲的意思,找医生要求出院。我们是这样想的:如果小娟的病情不允许出院,医生绝不会答应让出院的。如果医生答应让小娟出院,那说明小娟是可以回家慢慢恢复的。再说我家已是负债累累,力不可支。几乎借遍了亲戚朋友,再用钱真的无处可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翌日,为节省点车费,我与刘平骑自行车来到了医专,由于病房管理严格,不准随便探视。在护工牛喜根的帮助下,我俩分头先后来到了小娟刚搬进的四病房,在24病床上又看到了面黄肌瘦的小妹。她见到我就指着我笑,我问他认不认我,她说:“不认,你孬。”父亲告诉我,她会说话以后见了谁都说“你孬”。我再三问她我是谁,她怔怔地看着我说:“你是小飞的爸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我又问:“你叫我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她说:“叫你哥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小飞叫你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叫我姑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听了这些,我一阵欣喜,并自信地想,妹妹没有失忆,时间久了,会恢复正常的。接着,我向父亲交代了昨天我们在家商量的意见。下午,父亲和刘平去找医生请求出院,我在病房守护妹妹。数小时后,他俩回来了,我忙问结果如何,父亲告诉我说:“医生说小娟到家恢复完全可以,让7月24日也就是农历22出院。”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父亲终可以回家休息一下了,我也不用在家和医院之间来回奔波了。这一个月来,父亲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不知熬了多少个通宵,受了多少罪,整个人瘦了一圈。宁可自己吃再多的苦也不连累我们,我们做儿女的都亏欠他的太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父亲在床边坐下来说:“这两天我一个人在这就行了,你俩明天都回去。春方你明天从淇县回家,一是到教育局问问能不能给点救济,再就是找找看有没有汽车来医专接小娟出院。如果没有,就只好坐公共汽车了。”说罢,把他写给教育局的一封信递给我。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从医专骑车到淇县已是十点多钟。我到教育局递上信后,领导答应给些钱,让我过几天来取。我找汽车希望不大,看天色阴暗,便迅速往家里赶,才走了十多里到了黄庄里边,大雨便哗哗地下了起来。我顶风冒雨继续赶路,到了大水头,雨渐渐地停了下来。我想:人生道路,多似这旅程,在你前进的道路上,不管有风、有雨,你只得风雨兼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三伏的天,风云真是变幻莫测,和刘平到医专接小娟出院,来时天气还好,当晚就大雨滂沱,大一阵小一阵,一直下了一夜。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心里烦躁不安,一夜也没有睡着,怕只怕山洪暴发,冲毁道路,阻断交通,影响妹妹出院回家。清晨六点多钟,雨住了,我们估计路面不会被冲毁,公共汽车会下山的。我们就抱着小娟坐在雇的三轮车上到汽车站等车。因为父亲被评为全国优秀教师,要去淇县照相,不能随我们一起走。他打发我们上车,在最后的一个长椅上安顿好小娟后便走了。我望着父亲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父亲命运多舛,踏遍坎坷,历尽艰辛,虽身处逆境,但从不言败。但愿他前半生所有的磨难,都能变成以后的绚烂,舒舒坦坦地过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汽车启动了,我照顾着躺在后座上的妹妹,盼望着快点下车,生怕车开得不稳,晃动着妹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下车后,不见家人来接,我非常着急,埋怨三叔失约。我赶忙到爱莲姑姑家找来钩担,让刘平担着行李,我抱着小娟,把她暂时安顿在姑姑家。吃过午饭后,又等了好一会儿,三叔和表哥拉着平车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告别姑父母,我们四个人拉着小娟上路了。三叔说:“因昨晚下得太大,山路被冲得沟沟壑壑,不知能不能出院,心情犹豫不定,所以来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走完十多里坎坷不平的山路,终于到家了。听说小娟出院了,全村人陆续挤进我家来看望小娟,我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人们,想起他们在我家出事时给予我们的帮助,一股暖流在心间荡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时隔半年,小娟的语言功能完全恢复了,也能独立行走了,读写计算也还可以,就是思维不正常了。这场劫难,让我刻骨铭心,它凶神恶煞地来,悄无声息地去,其间,它用暴力手段对我家进行了疯狂的掠夺,导致我家一贫如洗,债台高筑;极其残忍地把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神经异常的人,给我们家每一个人的心里划下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往事不堪回首,努力过好当下。父母已逝,兄弟姐妹骨肉至亲,我们一定会如父母所愿照顾好妹妹的。世事无常,平安是福。珍惜身边每一个重要的人,知足当下平安美好的时光,心中所有的痛所有的不快也都会在无形中消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