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城尧头窑

条梅先生

　　从白水仓颉庙出来吃过午饭，众人去了近旁宏军妻子家的史家山村，痴于陶印的小坤提议去尧头窑转转，导航显示要一个多小时车程，宏军说走小路很快就到东边的澄城县尧头。刚出村东就被路边一株旱柳惊艳到了，高大舒展的枝干似开屏的孔雀，像远古岩画上的舞者，又如腾空飞舞的巨龙。虽然才看了仓颉庙的古柏，但古柳的美不逊于那一群古柏，湛蓝纯净的天空下兀立着这样一株树，本身就是一幅绝美的画面，足使周边的景物暗淡失色。我们翻沟越壑、经村过镇，欣赏着渭北别样的风貌，不多时即到尧头窑。

　　尧头古称“窑头”，因陶瓷窑较多而得名，后雅化为“尧头”。明代澄城县志记载“瓷砂始于唐”，制瓷业兴盛于宋元明，鼎盛于清代，清末及民国时社会动荡而衰，改革开放后重新兴起。顺着尧头村向西一直行走，发现这里三面环沟，沟壑那边的梁峁上是层层旱梯田，路边民房已经初显此地盛产陶瓷的痕迹。行约800米见大树旁有陶瓷作坊，里面瓷器琳琅满目，从这里开始就进入了尧头老街，也就正式到了国家4A景区尧头的核心区。街上保护性修缮的古民居，多以展示、销售陶瓷为主，也有商店、饭馆等，但商业气息不浓。相对于春节期间各景区的爆满，免费的尧头游人不多物价合理，游览体验感比较舒服。村里几个老人在墙根眯着眼晒太阳，与建筑相融合，古朴的老街民居群加上窑址区的民居群，列入了“中国传统村落名录”。经过李家祠堂、元代窑遗址等，再往西就是比较集中的古窑遗址区，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古窑遗址区面积较大，主要有窑神庙遗址（白家瓷坊）、碗窑烧造区（道光窑）、黑窑烧造区、周家祠堂（周家洞）、瓮窑烧造区（小华山）、周家沟（雍正窑）等。川道蜿蜒，不论走在哪条小路，荒芜废弃的古窑布满山坡，依地形而参差错落，以外露的馒头型窑口最具特色。窑里那些被烈火焚烧过的一砖一瓦叙说着尧头的厚重；窑边那些历经冬枯春荣的一草一木倾诉着尧头的兴衰；这里完全是一个遗存荒原的瓷器世界，这里完全是一片遍布沧桑的历史画卷；不知多少瓷器在这些窑里浴火重生，不知多少代人在这些窑里薪火相传。每一座窑都是历史，每一座窑都有故事。千百年未灭的窑火，让整个尧头弥漫着瓷的味道。目前约发现130余座古窑，从残片及窑具中可以划分出元、明、清、民国等地层，部分窑口仍在使用，如此规模全国罕见，被誉为“中国现存最大的天然民窑博物馆”。尧头窑烧制的主要是民间陶瓷，多为当地的日常用品，与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按体系可分为碗窑、瓮窑、黑窑、砂窑，其中黑窑最为有名。尧头的土壤中含有大量的煤炭、石灰石、硫铁、高岭土、白碱土等，为古今烧制陶瓷提供了原料保证，其黑瓷胚料就采用产地范围内的黏土，釉面乌黑发亮、釉色光润、釉质饱满。最具代表性的黑釉老鼠罐，由罐身和罐盖组成，盖钮为鼠形，鼠乃生肖之首，又寓意多子多福。在游览过程中有几家窑主正在制作陶瓷，瓷胎厚重坚实，造型粗犷朴素，纹饰简练凝重，粗中寓巧、朴而不俗，具有鲜明的民间文化风情及浓郁的泥土气息。

　　尧头的最西边塬坡是瓮窑烧制区，视野开阔、地势险峻，被称为“小华山”，许多人走不到这里。我们顺着小路刚穿过周家洞，荒坡间千百个整齐排列、贴着红色福字的个大型瓷瓮组成的瓮墙，气势宏伟摄人心魄，忍不住加快脚步去膜拜去抚摸。于坡畔放眼看去，还有无数的瓷瓮星罗棋布、错落有致，布满了梁峁沟壑、阡陌台塬，那漫山遍野都是瓷瓮的景象蔚为壮观，目光所及满眼是瓮，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再向远处眺望连绵起伏的梁峁，看着那点缀其间的窑口，思绪也随之飞入层层叠叠的沟壑间，千百年来人们在这片沧桑的土地上点燃了窑火也点亮了生命的光。众人穿行在瓮阵里，皆言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瓮，都说是不是以前家里用的水瓮、面瓮都跑到了这里，组成了这瓮的长城瓮的海洋瓮的世界！如此美景却不见了宏军一家，电话里说他们已经在返回入口的路上，于是让赶紧往最西边走，来了果然也是满眼的震撼。爱瓮藏瓮的小坤赞不绝口，更是以艺术家的眼光不停拍照，要将这瓮城美景带回去细细品赏。

　　窑址区内还有近百座残破的古民居及祠堂、窑神庙分布其中，断壁坍塌的屋舍、青砖苦撑的庭院、枯草掩映的残垣、风雨侵蚀的墙壁、年久失修的木门、七零八落的瓮罐、瓷片铺就的小路，甚至风中摇曳的茅草荆棘，处处都充满着被历史尘封的印记，也让这里保持着原生态面貌。这些民居大都已破败，那些曾经精美的门楼或考究的砖雕，那些随意堆放的废弃匣钵和残砖碎瓷，都在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繁华。繁华褪去，复归苍凉。小坤和我仔细观看，用存留的陶瓷装饰和雕刻揣测这家当年的富裕程度，有时还会进到残屋里，看会不会还落下了什么宝贝。孩子们嬉戏，女人们拍照，不觉太阳已是夕阳，才准备离开这满是陶瓷的世界。

　　回到老街本想买几件黑瓷，但那几家店铺已关门，只好将念想留下。妻子与樊姐之前看好的那家砂锅店等着我们，小坤说这砂锅炖肉特别香。宏军诚邀我们去澄城吃完羊肉水盆再返回西安，本已经够打扰他们了，加上是春节假最后一天担心路上堵车，遂坚辞。此时斜阳已快落下，起伏的山塬苍茫雄浑，橙色的光芒照在尧头窑，像极了尧头不熄的窑火。

癸卯正月二十五，王青龙后记。

王青龙，中共党员，西安市公安局灞桥分局二级警长，闲时喜好“舞文弄墨”，系抱朴书社社员，全国公安书法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西安市书法家协会会员，西安市美术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