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多

言西早

<p class="ql-block">  我曾有一个幺妹,她的乳名叫三多。</p><p class="ql-block"> 三多来到这个世界时,我刚好12岁,正是“文革”开始后的第二年。她的到来,带给我特别的开心和快乐!</p><p class="ql-block"> 当年父亲在岳阳渭洞区公所工作,我们家租居在区公所旁的张谷英大屋。大屋民风淳朴,重孝从善。虽然我们是外地外姓人,村民从没把我们当外人看,邻里关系非常融洽。</p><p class="ql-block"> 幺妹三多长得非常可爱。白里透红的脸蛋,亮晶晶的眼睛,薄薄的嘴唇,漂亮极了!“三多、三多”,无论谁呼唤她,她回应给你的总是灿烂的微笑,红扑扑的小脸蛋还露出甜甜的小酒窝。每当我放学回家,经过一座石拱小桥,隔着一丘水田,我会大声对着家门口木围椅中坐着的她呼唤:三多…三多…顺着我大而拖长的声音,远远望过来,她会即刻站立,特别兴奋,呀呀直语,手舞足蹈。我每次飞跑到她面前,总是抱着她亲了又亲!</p><p class="ql-block"> 然而,童年美好的时光没能维持多久,一次普通的感冒却夺走了么妹三多的性命。她的离去在我生命里划上了一道最悲伤而又深刻的泪痕,留给我心灵永远抹不去的疼痛!</p><p class="ql-block"> 那天,风雪交加、天寒地冻。我家三多感冒后高烧不退,所处年代,乡村医疗设施简陋,缺医少药,医生打针后也不见效果。看着躺在娘的怀里脸蛋烧得通红的她,我们一家束手无策。乡邻告诉一个土方,将田螺肉打碎洗清,用布包好敷在额头上退烧。我带着弟弟不顾刺骨的寒风,打着赤脚下到门前水塘,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敲开冰块,从浅水中摸了一些田螺,清洗后照办。却仍没能留住么妹,她躺在娘的怀里走了!啊、啊、啊……,面对三多双目紧闭惨白的小脸,我呼天嚎哭!当乡邻临时制作木盒准备将她放入去埯埋时,我从悲伤哭泣的娘的怀里抱起全身软绵绵的幺妹总认为她睡着了,用身体顶住盖板,竭声嘶底哭叫不许放入……。</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哭过多少回,也不知到她坟头去过多少次。记得在农田水利建设时,小渠将穿过她的坟地,闻知后,我坐卧小坟头前死活不依,乡民无奈,只得另避途径。事后,我又到挖渠现场蹲守,防止小坟头被移动。</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段时间,乡邻开玩笑说:只怪你“呀呀”(指父亲,当地方言)给她起名叫“三多,她是多余的啰”。听到这些,我年幼的心中曾责怪父母,起乳名怎不注意风俗忌讳呢?现在想来是何等的幼稚可笑。一次小病,便要了么妹的性命,应该说,是那个年代艰苦的环境造成的啊!其实么妹三多实名叫岳三,意为我娘在岳阳生的第三个孩子。</p><p class="ql-block"> 么妹三多走了50多年了,而我一直无法释怀,记忆中时常有她。前几年同弟妹去张谷英时,正值春暖花开之季,特地叫弟弟将车停在路边,踏着荆棘上山寻找,凭着依稀的记忆,发现埯埋么妹三多的小山包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完全平坦,全是满满的小花小草,周围早已被山水洗涤成沟沟壑壑,找不到任何痕迹。只有满山的翠绿和杜鹃花装点着大山。</p><p class="ql-block"> 怎么啦?大山中应该有三多一席之地呀!我心中疑惑。突然,前方一处花丛中一束花蕾鹤立鸡群,特别耀眼。似少女般亭亭玉立,含苞待放。“哥,我在这儿呢”,冥冥之中我感觉三多在唤我。“啊!三多,是你吗?”我紧走几步来到花丛前,并蹲下身子,双手小心翼翼紧紧拽住花枝,仿佛它真的就是我们的幺妹三多,泪水情不自禁从眼中溢出!“三多,哥哥姐姐看你来了”,我抚摸着花蕾告诉紧跟随后的弟妹:你们看,它是我们的三多,这不,躲藏在这里,正对着我们微笑呢!</p> <p>留下童年记忆的山脉</p> <p class="ql-block">三多长眠在此山脚下</p> <p class="ql-block">氤氲晨曦,水印朝日</p> <p>作者20岁时照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