耘禾

一江春水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悯农》诗上小学的时候都读过，通过诗句大家能感觉到骄阳似火的夏天，昊日当空，农民在地里挥汗如雨劳动的情景。

但是，人们所能想象到的，无外乎是农民手里拿着锄头，站在地里锄草的样子，你能想象到有农民跪在稻田里，用双手翻弄稀泥，在稻田里爬着除草的样子吗？

六十年代我在老家种田，就是这么跪在稻田里爬着除草的，那种“水深火热”的感觉，让我永生难忘。

我的老家在江西省南昌县，村里的农民以种水稻为主。稻田里肥沃的土壤一般只有三、四十厘米厚，再往下就是板结的黄土，人们跪进田里并不会陷得大深，这大概是人们喜欢跪在田里爬着除草的原因。

四月的江南天气不冷不热，气候宜人。人们在公园散步，赏花观景，一定是愉悦、舒适，心旷神怡。

乡村的凌晨格外宁静，人们被清脆的钟声惊醒，依依不舍地从床上爬起，走出家门，晨风送来一阵凉意。

脱掉长裤撸起袖子，热乎乎的四肢伸进冰冷的稀泥，跪下去的那一刻感觉透心的凉。人们奋力加快活动来抵御寒冷，禾苗上的露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裳。

到地头想站起来伸伸腰，一阵凉风吹来却让人瑟瑟发抖。这时候，赶快跪进稻田里倒觉得暖和些。

相对于耘早稻时的冷，耘晚稻的热更加难受。

南昌地区的七月下旬仍是酷暑，稻田里的魚鳅都能热死。虽然人们尽量起早贪黑中午多歇一会，但是，到下午二、三点钟总是要出工的，而这时候的太阳依然火辣。

稻田里的稀泥经过一晌午的暴晒就像一锅热汤，跪下去真有“如汤煮”的感觉，周围沒有一丝风，稻田里像蒸锅一样闷热，汗水很快就流淌出来，和泥水掺在一起。

越是闷热无风的天气，嗜血的牛虻就越多越疯狂，它在人们身前身后挑衅式的绕飞着，准备随时发起突然袭击。

如果突然感到有被火烫的感觉，那一定是被牛虻叮了，顾不了手上有多少泥，毫不犹豫地拍过去，这就是条件反射，因为那真是被火烫一样的疼痛。

太阳西下时近黄昏，偶而迎来一阵晚风，吹散了一天的署气，耘禾的人们感觉到一丝难得的凉意。

然而，在禾苗丛中的阴暗处，悄然间就有了无穷无尽的蚊子，它们比村子里的蚊子更大、更毒、更具攻击性。

它们不像牛虻那样张扬地作炫耀的绕飞，也不怕被发现而犹豫，连得意的嗡嗡声也压得很低很低，它们直奔这些难得的血肉之躯，一针见血地贪婪吮吸，直到肚子撑得鼓鼓的，血从屁股后面点点的往外滴，也还不肯离去。

它们是偷袭的高手，把一切都做得悄无声息，甚至使被叮者当时感觉不到疼痛，之后才却感到奇痒，抓挠之后出现红包。

如果说牛虻叮人是防不胜防，蚊子叮人就是忍无可忍，它们数量众多，前赴后继，就是些不知死的鬼，面对这种吸血魔，人们只能知趣而退。

近年我回了趟故乡，为了想看看乡亲们现在耘禾的样子，特意选在四月份返乡。然而，眼前的故乡，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样子。

四月的故乡田野里并沒有禾苗，人们巳把种双季稻改为种单季稻了，虽然单季稻比双季稻产量少些，却减少了工作量，降低了生产成本。

种田从整地到插秧，从田间管理到收割都是机械化操作，各种除草剂使稻田里的杂草趋于绝迹，根本不用人工耘禾。在稻田地里爬着耘禾的情景，已经成为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