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昨天上午在霍州街上闲逛时,看见街对面走来了一队出殡的人,请的是介休的三十二个人抬的大轿,路过衙门口时表演了一段《交城的山》,虽然只唱了一句交城的山来交城的水,不浇交城浇文水。但是三十几个男的一起唱起来,那气氛也是有点震撼了。我反正也没事可干,于是就跟着人家出殡的队伍从鼓楼走到中镇广场,少说也有五六里路。穿白衣服的在前面抗着引魂旗走着,抬轿的领头人在跟主事的大声的讲价还价说是抬的太远了要加钱,由于是介休话我一句没听懂,只听到一个办事的大声的回了一句:走你的吧,不差钱。大街上的小车川流不息,我就图跟着看热闹,等我亲眼看着他们把棺材抬上车,人都坐上别人的车都走了的时候,我回身一看,刚才那么多的人都各自走散了,前前后后就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热闹是别人的,我什么都没有,这时候老婆打电话让我回家吃饭,我一个人就往我家所在的楼里走去了,耳朵里还回响着刚才听到的那些《交城的山》《好汉歌》等老歌,还有那个轿子中间挂着的那个小铃铛的声音。铃铛,我家原来的骡子脖子里吊的铃铛声,我有三十多年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p> <p class="ql-block">原来我家喂的那头骡子,就跟通人性一样,我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还有那条狗,小时候的我多么富有,有好几次下午放学回家,我妈就告诉我咱家的骡子跑了,你去村子外面找找看能找到吗,我于是就走到村子外,当然狗自然也跟着了。走到村外面,风呼呼的刮着,我就仔细听看能听到铃铛声吗,大部分时间是听不到的,我就对着野地大声的叫唤几声,有时候那骡子不知道在哪个疙落里,听到我叫,真的就从远远的地方跑到我跟前了。等跑到我能看到的地方,铃铛声越来越清楚,一眨眼就跑到我面前,我那时十来岁,长的那么小,骡子那么大,还有对我形影不离的狗,我们三个就一起回家了。那真是成就感十足。要按现在的说法,就没有安全隐患吗?不值得安全排查吗?填写安全报告,整改措施,方案,不麻烦死才怪呢。</p> <p class="ql-block">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今年也四十五岁了。身份一下子增加了很多。在家我是我老婆的老公,我孩子的父亲,丈人丈母娘的女婿。在学校我是学生的老师,校长的下属,同事的同事。霍州城里人眼里的村里人,我村里人眼中的吃财政的。身份这么多,我得扮演多少角色才能应酬各种各样的人的需求啊,得变换多少面孔才能适应这个社会啊。跟村里人说话时别人随口问一句你现在一个月领多少工资啊,就让我感到我不知道该说几千合适,虽然我真的也就四千来块钱。因为他们是受苦人一不动弹就没有收入,我得照顾他们的情绪。跟比我混的好的人去聊天吧,我自己又有巴结讨好的嫌疑,再说了人家升官了发财了离开两三年相处的环境都不一样了,我去找人家只能叙叙旧人家有没有时间,有没有心情,自己的顾虑先拉了一火车。即使自己告诉自己我一不求官二不求财,坦坦荡荡,就这心里还是跟有鬼一样,既然无所求又何必主动找人家套近乎,还是算了吧。老婆孩子希望我多挣钱补贴家用,兄弟姐妹希望我过的顺心如意,看不惯我的人希望我倒霉。钱包空的人腰板挺不直。我从乡下调到县城,原来在乡下的乡村补助,乡村津贴都没有了,每月一千多块钱,每年都有一万多,等于一天少了四十,三天少领一袋面。工资少了不说,应酬上礼却多了不少,去年除过疫情防控的两个月不让办婚丧嫁娶,今年开学还没有一个月,我已经应酬了十来次了。男的二百女的一百,我一个月四千来的工资,还有一千五百的房贷,孩子上学,而且是公立学校,我老婆在私立学校教学,起早贪黑,坐班签到,备课批改,计划总结,一年到头也就能挣三万块钱。我们公立学校的老师盼假期,盼双休,盼课少,她是盼上班,盼课多,怕假期。正好跟我是相反的,说起来也够可怜的。原来在乡下尤其是寒假快过年的时候,这三千,那五百,这个补助,那个津贴,一二月工资,绩效考核,取暖费,工资卡上陆续的好像不停的打钱,去年到好,工资,绩效,两下打完了。我觉得好像就没有打够了,每天有空了就看看工资短信,到现在了也再没有多打一分钱。其实我心里也清楚肯定没有了,可还是有一种期待在,到现在终于是有点失望了。工资少了应酬多了,一个萝卜两头削,除过必要的孩子上学,大人看病,便只能从穿衣加油话费上面省了。不明底细的人开玩笑说,不要屈了,不要念穷,念穷也没有人给你一分,我就不信你这吃财政的一年不破一个月的工资给你买身衣服。电视手机里动不动就是我们是全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去年的国民生产总值达到多少万亿。我听着这些话只感到胸口还憋气了,有一种难受的感觉。想想还是小时候好啊,那时的我是我父母的儿子,学校的学生,那时的我学习又好,我村里同一年级才七个同学,我总是第一第二,小时候的我又能干活,放牛就放牛,割草就割草,拾柴就拾柴,哪里有现在的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勤劳勇敢,单纯快乐。一转眼现在四十五了,有时候回到村里的小院,院子里蒿草长了一人多高,五孔砖窑因为前年的大雨也成了危房,不能住人了,明明自己可以拿起铁锨镢把先把院子拾掇一下,却迟迟没有动手。只有回到村里,回到我家的院子里,我才能感到轻松一点,一开着车从我村的坡上下来,看见通往县城的油路,我就感觉到有些累了,真的是活的有点累了,顶个人头太难了,这都是耳朵起茧的话,现在的我却有了切身体会。是年龄到了,还是我不求上进,我也不知道,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口袋空的人腰板挺不直,可能是我不够努力吧。还是要加油干。</p> <p class="ql-block">我想到努力,第一想到的就是我的工作,我上的体育课。原来在团柏,老师多学生少,校长教导主任副校长全体班主任,一出操全体出动,几十个学生十来个老师,我就是个吹哨子掐秒表的,学生从初一就跑成了习惯,初一一来出操先绕操场跑八圈,初二十圈,初三再冲两圈,有些身体弱躲奸耍滑的,早被班主任校长骂的狗血喷头,屁股尿流,离远的看起来就整齐些。来到二中,二中太大了,学生太多了,我要想改变这里的气氛,就有点力不从心了。原来在团柏,我提个念头,马上就有反应,星星之火,马上燎原,来到这里,我有点想法,星星之火,一说出来就像一根柴火插到掉到一盆凉水里,立马就灭了。原来在团柏,一说干活,半教室学生争着干,在这里,就说今天上午,我跟泰峰上体育课,我拿了十把铁锨,打算领着学生把跑道上的雪铲一下,我叫住了两个学生让铲雪,一个学生瞪大眼睛跟我说我就不,再说就要拼命的样子。我也只能做罢。我跟泰峰说,咱俩干吧,跟学生起个榜样,看有没有有心的学生跟咱俩一起干么,结果一节课下来,就我们俩个人在干,学生只管玩他们的,我们俩个也只是边干边感叹,时代真的变了,跟我们小时候就是不一样了。</p> <p class="ql-block">来到县城,不知不觉中,我的压力就大了,原来听别人说城里应酬多开销大,我还不相信,才不到半年了,我马上就切身感受到了。就像穷人不想社交喜欢独处一样,独处就是对穷人最好的保护。原来在团柏,我虽然过的不太好,但是花销也小,关在学校里也不怎么出校门,村里更多的是受苦的老百姓,我也还有点自信。来到二中,才知道绝大部分都是双职工双财政,绝大部分的孩都上了临一中,有的早上了重点大学,有的毕业参加工作了年薪几十万,更有的公公婆婆都是公家人,父母也是,纯粹的财政世家。有的家属位高权重,有的同事的熟人遍布各单位学校,机关工委,盘根错节,树大根深,我就像一苗蒲公英的花朵上的一粒种子,随风飘荡,落在了二中这个一路神仙一路法的人材森林里,飘到汾西这个水深似海的池塘里,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流涌动。我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已经很难看进去书里的风花雪月,怒发冲冠,我只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挣钱,要挣钱了,不挣钱我就没有安全感。不挣钱我更没有幸福感。我国的国民生产总值有多少万亿不能让我感到幸福,路边的一个矿泉水瓶没有旁人的时候我拾到我车里,却能让我感到充实。</p> <p class="ql-block">前段时间看足球,我喜欢上了后面的这段话:夜幕之下的马拉卡纳,迎来了它的第二次世界杯决赛,科克瓦多山顶的救世基督,在俯瞰着红尘,俯瞰着众生。在他的眼前,可能所有的悲欢离合都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我们毕竟身处红尘。罗曼罗兰曾经说过,这个世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并且仍然热爱它。人生当中成功只是一时的,失败却是主旋律。但是如何面对失败,却把人分成了不同的样子。有的人会被失败击垮,有的人却能爬起来继续前进。请不要相信胜利像山坡上的蒲公英一样唾手可得,但请相信世上总有美好值得我们全力以赴,哪怕粉身碎骨。也许他们会明白莫泊桑的一句话: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谁说这个世界是冰冷而残酷的?像乌拉圭人一样,只要你胸怀坚定的信仰、做好充分的准备、保持高昂的斗志,这个世界说不定,说不定就会揭开它冰冷的面纱,向你露出灿烂的微笑。我的思想很强大,挣钱目标却很小,实现起来也没有那么难,为了不空跑,我拉了几个家在霍州的学校的学生,油钱就挣出来了。霍州菜市场的胡萝卜现在批发价四毛,霍州汾西包送到五毛,摆地摊卖一块一块五,这样的买卖最适合我。放暑假了卖西瓜,平均一斤最少挣两毛,原来我没干过,今年一定要干,并且一定能挣得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