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的恐怖铃声 （连载七）

云头上

谨以此文讴歌那些曾经为国营企业

呕心沥血、奉献美好年华的人们

阳光，生活，诗和远方
（灵谷塔远望）

序：

这是一个特殊的职业，在那个私欲膨胀、极度利己的年代，他们长期与那些不择手段、巧取豪夺的人争财夺利；在一个少有人知且暗藏凶险的环境下，他们依靠微薄的薪水养活家人，却甘冒自己和家人人身安全风险，去维护国营企业的利益；他们没有公职人员的权利和保障，却独自忍受心理压力，默默无闻地奉献着自己的智慧和体力；他们用身心的疲惫，一次次地抚平企业的伤痕，而企业却抚伤自慰，忽略了他们的疲惫与不支。 蓦然回首，江州烟雨随风去，空留斯人静立。 怀念那混乱年代带给的一份永生难忘的经历，想念那些曾经给予过帮助或提醒的人们，无悔那曾经付出的努力，感慨那来之不易的收获。 但愿社会不再无序，但愿人们平安从业，但愿繁荣皆是心安理得。

　　以下，是根据老张的叙述和资料整理，案情细节部分已经虚化，请勿对号入座。

正月初二的恐怖铃声
（灵谷秘境）

本集阅读提示： 1999年的正月初二，老张手机刚刚开通就收到一个外地来电，由此引起了持续的惶恐，勾起了一段往事回忆。 本文一共九章，分七集发表，本集是第七集。 前五集讲述了发生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后期，老张牵头处理的一起公司财产被骗案。文中体现了办案过程中的惊险起伏和精神博弈，激发了老张保护自身安全的欲望，但这种欲望并非一时兴起，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上一集说到老张入行以来，常常独自一人到陌生地方办案，其中凶险无法细说，只能一人默默承受。本集通过日常遭遇告诉人们，凶险，不只是存在于一时一事之中，而是伴随着这个职业，不知道哪一天、哪一个人，会真的爆发。这才是激发起老张买手机，收到第一个来电铃声异常紧张的根本原因。要知细节，还得您亲自一点一点往下看。

第八章

讨债被人记恨，担心无时不刻

风险由来已久

2003年底，公司改制的最后一日，老张选择了买断工龄。临走前，老张做了一个统计，1996年6月至2003年10月期间，老张领导的监察室共为公司收回现款400余万元、收回商品有数十万元（按公司进价或可变现价计算），合计接近500万元，还不包括债务减免、租金助收等。如果迟走几个月，还会有几十万元现款执行到位。这其中，最小的几万，最大的74万元，每一笔都凝聚着老张和同事们的心血。其中，最让老张得意的是，一九九几年，一次性查获某关停企业13个银行账户及其余额，提交执行回款3万多元，正好填平了诉讼费等全部办案费用，将一个买判决书做账的案子局部盘活了。而最让老张无奈的是，本可以放弃证据、隐瞒真相，但却用铁证，将同事送进拘留所，让部门经理交出20多万元，叫副总经理让出利益，最终自己也无奈地离开了这倾注心血的“家”。

图7-1 黄昏正是多彩时（暮色玄武湖）

在公司，移交监察室处理的账款，多数具有三个特征，也体现了办案的难度：一、静态挂账一年以上，无法清账。二、外地、私人经营，人去店空。三、手续不规范，型号、数量、单价不清晰。

　　老张既不是法律科班出身，也没有师傅指导，但总是有办法，在那些从未去过的地方，找到那些从未相识的人，收集到足够的证据。

用老张的话说，这就是战场，好不容易逮到你，必须用“刺刀”将你抵在墙上，让不让你是我说了算，这样才有赢的机会。这刺刀，就是足够的证据和强力有效的措施。 每当逃脱后又被活捉时，欠债人恼羞成怒，就会表达出这样一个意思：你这是从我的口袋里往外掏钱，是在掏我的钱，劝你少管闲事，小心你的胳臂和腿！ 上世纪九十年代，私底下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想要你的胳臂、你的腿，或者你的命，很简单。我就花几千、上万元，从广东福建雇一个山民，当天来当天去，干掉你就走人，你永远都不知道是谁干的，也永远查不到我的头上来。 那年月，被老张掏过钱、追过债的人不在个别，脾性、处境也各不相同。相信多数人是说气话，不必当真。但听多了，担心是不可避免的。特别是在“我找他不容易，他找我很容易”的情况下，老张不知道何时何人会神经错乱，亦或是极度的不如意使然，把说过的话，变成了真。

图7-2 暴风雨前奏（沈家门渔港）

　　曾经有一伙身强体壮、一色板寸头的人，冲进老张办公室，将老张围堵在窗口，其中任意一人都足以将老张打趴在地，或者扔到楼外，伸手一巴掌比说话还快。老张内心也是恐惧，走廊往里就是老总办公室，完全可以一推了之，但是没有这样做。黑道亦有道义，并非个个都是嗜血狂魔。老张凭借自己的冷静和能力，逐步将他们的情绪稳定下来，再全部劝走，自己平平安安下班回家。整个过程，孤立无援，心里的紧张一直都没能放松下来。

在职期间，老张到业务部门办事，时常会听到迎面而来的调侃：又来查谁了？张主任，不是查我吧？哈哈哈哈。 殊不知，老张没有查办谁的嗜好，不想得罪人，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才是多年来最重的心思。

图7-3 山高竹更挺，水深湖更清

（溧阳南山竹海）

第九章

小城归来买手机，只为防身应急时

铃声本是不足奇，不该响时惊终身

老张相貌一般，既无过人之技，又无魁梧之躯，但老张是军人出生，骨子里有一股硬气和“杠”劲。既然不能做生意为公司创收，那就尽全力为公司挽回损失，只是未料到账款接踵而至。以为是维护公司利益，却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自己依旧寒风中。老张感慨自己辛苦挽回的损失，还不够改制败掉的零头。这些与企业体制无关，应该是法律对于管理者、从业者权利赋予和限制的问题。 老张一直不敢将自己的担心告诉任何人，不管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关心还是不关心，这份工作都得继续下去，关心和劝慰都于事无补，反而会平添他人不安。 老张采取的最积极有效的方式就是，独自一人时，乘车、骑车、走路，都不走正常路线，随时观察周围的人和车，你可以知道我去哪里，但你无法知道我的行经路线、方式和时间；与家人外出时，总是悄悄地落在后面一段距离，你可以伤我，但你不可以连累我的家人。 诡谲，是老张内心里对自己的描述，外人看不出来。直到离职多年以后，才慢慢放下。

图7-4 荒漠孤烟

（216国道阜康至富蕴）

小城的案子，将老张的担心推到了顶点。血疤男的杀气，“通天了”的咆哮，守夜人的狂欢，跟车人的恫吓，围观者的蠢蠢欲动，刑警队的紧张及护送，还有未曾谋面的幕后人等等，无不透露出利益争夺之激烈、触动之深刻。 之前每每身陷险境时产生的关于手机求助的幻想，堆积于此时，已无法遏制。于是，老张决定买一部手机。 正是由于此原因，老张买手机的首选不是张扬款，而是极尽隐蔽性，追求的是越小越好，小到无人能察觉。所以，老张选择的是当时能找到的最小款。

图7-5 老张用过的超小手机

图7-6 老张当时的工资条

当时，老张每月到手工资平均不足800元，是全家人的生活来源。这次狠狠心，连机带号加话费，总价3850元，几乎是5个月的工资，是追求“小”的代价。交钱后，等机、等卡，实际开通日晚了几天，正好是正月初二。

图7-7 老张购买手机的发票

图7-8 老张购买手机的电台发票

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刚开通即响起了来电铃声，而且来自外地。联想到不久前东仔家庭信息的完整泄露，如此及时、准确的跨省信息掌控能力，唯有小城未曾谋面人，也就不得不担心起被人跟踪了。 直到正月初四，是老张在公司的值班日，查看了工作笔记里的地区号，发现不是同一地区，紧张才得以放松。 但这第一个手机号的第一次铃声留下的印记，在老张的脑海里已经是永恒，无法磨灭。 （全文终）

图7-9 当年买手机必须同时具备的电台证

图7-10 当年买手机必须同时具备的电台证内页

图7-11 好好生活

（广州市海珠区艺苑路TIT创意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