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当太阳从一片乱树枝落到了灰色的屋脊之上,又从屋脊落到和悦洲树林上头的时候,我站在走廊上静静地看着太阳,看着它像一个巨大的红气球悬挂在天空。它收敛了刺目的光芒,将余晖照在我的身上。余晖没有了温度,四野的寒意席卷而来,将我包裹。</p><p class="ql-block"> 这是冬天,落日是傍晚的主角。</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也和我一样娴静无聊,站在寒气袭人的黄昏看冬天的落日。当我意外地看到我眼前的屋脊上,有一排黑色羽毛的小鸟整齐地站在屋脊防雷铁线上,一动不动像一群沉默深思的哲人,我不再觉得孤单,我觉得那群鸟是陪我一起看日落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落日和云是了不起的画家,他们联手在天空的画布上不停地作画。云在构图造型,而落日只负责涂彩上色。那变化不断的巨型画卷铺陈在西边的半边天 ,让人叹为观止。那绚丽的色彩流淌下来,染红了江面和湖水,让树林变成一片红褐色。</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许是累了,落日一眨眼就不见了。它从树梢的上面一个滚就不见了,也许是回家了,它的家是海吗?不,有可能是草原,它还坐在草地上喘气呢。要不,树梢上头的云还那么鲜艳呢?</p><p class="ql-block"> 和悦洲的树木和房屋也渐渐模糊了。落光树叶的树林朦胧得就像一团紫色的云,沙滩和芦苇就像两条项链,一条是银项链,一条是金项链,戴在和悦洲的脖子上。树丛中泊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两三条炊烟从树丛中升起,笔直地升到橙红色的云彩上面。</p> <p class="ql-block"> 树木林立,湖水不语。脑中浮现出一个个在黄昏的背影。</p><p class="ql-block"> 陶渊明还在除草,“草盛豆苗稀”,他要趁着天还没黑多除一会儿,直到月亮升起才回家,“带月荷锄归”。他宁愿过着穷苦的隐士生活,也不愿在朝为官。</p><p class="ql-block"> 梭罗还在瓦尔登湖的湖边徘徊,也许他正在为他的长篇散文《瓦尔登湖》构思。这位美国的超验主义和自然主义杰出人物,在瓦尔登湖隐居了两年,为了体验简朴,为了接近自然,过着自耕自食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莫兰迪在他妹妹的陪同下,收拾画具,准备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家。这位一生从未出过远门的杰出画家,在自己的家乡小镇学习、工作、画画,并且一生未婚,饮食起居都由他妹妹照顾。一生也只画一些瓶瓶罐罐,却将这些简单的事物表现到了极致。</p> <p class="ql-block"> 天边还有最后一道橘红色的霞光,黑暗沉沉地压下来,将霞光挤压。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出现了一钩月牙,清冷清冷的。月牙的下面有一颗长庚星,也是闪着冰冷的光。北边长江大桥的灯光亮了,让整个冷寂下去的静物突然热闹起来。</p><p class="ql-block"> 此时,冬天的落日才真正将忙碌的白天画上了一个句号。</p><p class="ql-block">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酒和火炉都该是为落日准备的。</p><p class="ql-block"> 不管有没有朋友,我都应该喝上一杯,为平凡的生活,为平凡的人生。</p><p class="ql-block"> 我突然想起了站在屋脊上的那群鸟,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它们已飞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