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一一瓦窑

宋正武

　　过了吴家偏房，就是队里的瓦窑场了。

瓦窑场是由两部分组成的：瓦场和窑。

瓦场在牛圈和保管室的前面，一个园形的泥塘，是躁（踩）泥的地方。人拉着牛，绕着泥塘转圈，把粘土踩粘。泥土很粘，人脚踩进去，啪啪作响，半天拔不出来，所以让牛去踩。

泥踩得粘了，就把泥放在凳上，用篾制的弓拉上麻线，把泥切成条状，瓦匠抱着这泥条糊上模桶，再用瓦刀拍打。一般是这样的节奏：

啪啪啪一一咝！

“啪”是用瓦刀拍打，三下，然后模桶一转“咝”地一声，将泥条压紧模桶，接好缝。

最后是用瓦刀醮点水，沿桶胚转一圈，胎面光滑了，瓦匠就提着模桶把胎卸在撒有谷糠的地上，让太阳晒。

晒干了，就要把胎拍成四片泥瓦，我们称为拍瓦桶子，要小心地从外往里用力，又不能把瓦片弄破。很有趣的破坏是少年最喜欢的事，所以我们这群娃娃常常去帮瓦匠的忙。

记得瓦匠姓邱，不知道名字，个子不高，常叼着一个旱烟袋。

邱师傅经常要我们去帮他躁泥，七八个娃娃赤着脚在泥塘里踩，踩得越粘越费劲，但我们都很乐意去做，特别喜欢泥从脚丫子里钻出来的感觉，痒痒的，还发出“啵啵”的响声。

踩完泥，我们就会找邱师傅要点泥巴，塑些动物、手枪之类的玩具带回家去。要是跟邱师傅关系好，放进窑里烧一下，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最过瘾的事是烧窑。

把胎瓦整齐地摆放在窑里，一层一层地码，在圆形的窑里造个光芒四射的型，中间留一些通火的缝隙，也摆得十分讲究，从窑底一直码到窑口，再用些碎瓦把顶盖上，装窑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烧窑的燃料就是山上砍来的渣子，就是灌木卷成的柴火。烧窑之前，队里会安排人把这些渣子砍了，捆成小个的柴火，背到窑的两边晒，因为要烧很多，窑的周围堆得满满的。

点火之前，邱师傅总会杀只鸡，把鸡血洒在窑口上，据说是防人用法术架䉕，瓦烧不好。小时候听过这些故事，说是被人用法术架䉕了，蒸饭时，锅里咕噜咕噜响，饭蒸不熟。烧窑也一样，怕架䉕，就用鸡血破了别人的法术。这些事只听过，没见过，也不知真假。

烧窑要烧三天三夜，第三天晚上五雷大火，烟焰张天，燃烧的火球哔啪炸响，火舌摇曳，瓦窑周围被照得通明，队里的大人小孩如过节一般，围着窑火东跑西窜，玩个通宵。

瓦窑熄火，便用土盖窑口，塑成一个巨盆，里面装满清水，就这样冷却几天，瓦就烧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