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神潭溪(高桥乡),生我养我的故土,如梦中的“情人”,我对她有着永远挥之不去,刻骨铭心的记忆:场头三分钱一个香甜酥脆的芝麻饼;两角钱一碗微辣鲜美的海带丝;中心小学高年级教室旁黄橙酸甜的李子果;学校食堂炊事阿姨隔三岔五给老师们炒的豆豉回锅肉的扑鼻香气;学校通往操场土路两旁高大挺拔的瓢儿树;中街国营食堂一毛多一碗的猪肉潲子面;场尾老戏楼唱念作打的川剧锣鼓;赶场天场头至场尾人头攒动,满街流淌的欢声笑语……一切幌如昨日。</p><p class="ql-block"> 2016年春节,离开数十年后回到熟悉的神潭溪,桥东的街巷已完全改造,老房子荡然无存,桥西的场镇依旧,但中街以下赶场天已没了昔日的人气,中街以上仍然是当年的样子,赶场天人流涌动,一切如常。我用文配照的形式写了《我的故乡我的亲_寻找儿时的记忆》的美篇。2023年春节,我又一次去了场镇,发现变化更大。中街以上的街房仍在,中街以下的街房已基本消失,剩下的也朽烂不堪,沿桥上行百米处至场尾的街巷背后修了一条宽约5米的滨河路,我不禁感叹:神潭溪的历史已一去不返,高桥乡的文明将重新开始。</p> <p class="ql-block"> 作为故土之人,当知故土之事,N年前就想知道神潭溪的来龙去脉,却“踏破铁鞋无觅处”,近日网搜,在《分享巴中》网站看到乡友韦平先生撰写的文章,详细介绍了神潭溪的历史演变,甚是欣喜,部分引用,并衷心致谢!韦平先生笔下神潭溪颇有传奇色彩!</p><p class="ql-block"> 时间相差7年。图上部分是2016年前的高桥老街,保留得相对完整。据说前几年发过一次特大洪水,把老街淹了,尤其是下街,地势低洼,许多房子年久失修,洪水一来,有的冲走了,没冲走的也是千疮百孔。图下部分是未被水冲走的部分,场头场尾剩下的破旧房屋大约只能占整条街的三分之一不到,但整条街的老屋几乎没有人住了。</p> <p class="ql-block"> 早在清朝康熙年间(距今约360年),第一拨“湖广填川”的人从家乡辗转来到三星寨脚下的小河边,成为了神潭溪最早的居民。河滩被茂密的麻柳树覆盖,其中不乏三四人甚至五六人才能合抱的巨大麻柳树,先民便将此处取名“麻柳湾”。</p><p class="ql-block"> 图中是同一位置的麻柳树,不知生长了多少年,记得小时候,桥边地里就有好几棵大麻柳树。图下部分的树干已枯朽成蟒蛇昂头吐须的形状,但硕大的圪兜根部又长出了两个新枝,出洞之蟒,枯树生枝,暗示着神潭溪的未来定如参天大树,势不可挡。</p> <p class="ql-block"> 为求安顺,麻柳湾的先民在旱地中间靠山修起一座土地庙,并将庙中的土地爷塑像面朝深潭和对岸居住的房屋。由于土地爷在先民心中的神圣位置,于是“庙沱”也就成了那片河湾正式的名字。此后的几十年,又陆续有江西人和陕西人因填四川或做生意来到庙沱定居。到了乾隆年间,庙沱开始有了场镇的雏形。</p><p class="ql-block"> 这段街的上半是七年前,下半是今年1月的景象。从这儿开始往上是上街,往下是中街。上街主要是卖日用品,中街有当时名扬全县的川剧名角的居家地及排练场,还有国营食堂、理发店。在坎下周家的对面早年有一个猪牛市,猪牛市的后面有一条小路通往后山脚下的供销社和食品公司。在票据年代,油、盐、布、棉等日用品都是凭票购买,所以供销社在百姓心目中占有重要的位置。改开以后,作为为乡村和农民服务的国营供销社势趋日下,一落千丈。党的二十大后,振兴乡村的国家战略提上日程,作为县以下为广大农民服务的供销社能重振旗鼓吗?</p> <p class="ql-block"> 乾隆中期(距今约250年)的一个夏天,四川东北部暴雨成灾,洪水泛滥。也就是那一年,土地庙前一段长约百米的巨石崖因久雨坍塌,土地庙随之一并跌入河中。深潭激起滔天水柱,响声震耳欲聋,居民们见状个个心惊胆战,唯恐有更大的灾祸降临。突然间,人群中有人手指河对岸巨石垮塌后留下的一块巨型石壁惊讶地向众人大叫:“观音啊,石壁上有观音啊。”人们顺着手指看过去,只见巨大石壁上若隐若现的出现一个头像,其实,那是雨水渗浸石背后泥土形成的痕迹,仔细端详还真像一尊观音菩萨。土地庙倒了,却出现了观音佛痕,这不是上天在向庙沱的居民们昭示他们会得到更大的神灵保佑吗。于是所有的居民们便纷纷虔诚地跪在地上,向观音像的巨大石壁顶礼膜拜。塌入庙沱的巨石,阻塞了水流缓慢的深潭,形成了一条不长的溪流。有神有溪,这都是天意。于是庙沱人便将此地更名,从此这里便有了一个响亮而略带神秘色彩的名字:“神潭溪”。</p><p class="ql-block"> 图中的上下两半是同一个位置,七年前这里还是繁华的集市,七年后,便是杂草丛生,再过几年,它又会是什么样子呢?……</p> <p class="ql-block"> “神潭溪”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字给它的后裔们带来了若干代人的繁荣和昌盛,全街上下,清一色的木质板房绵延千米,工农商学样样俱全,是方圆百里极富盛名的中心场镇。</p><p class="ql-block"> 图的上半是国家正处在高速发展时期的乡场印象。物质丰富,应有尽有,但象这样的土布小摊在神潭溪不知延续了多少年多少代,如今也只有在乡场才能见到,全棉质的红布、白布、阴丹蓝在这一带的农村乡親眼里既经济划算,又穿着舒适,是老一辈人心中结实耐磨的华丽服料。下半是同一街段的现实存在,街巷依旧,门脸紧闭。</p> <p class="ql-block"> 因箭杆村与平岗乡铜岭村边界处,有一座长2米、宽1米、高约50米的石板桥,又名高桥。1951年置神潭乡,1955年箭杆村试点建立初级农业合作社取名高桥社。1958年9月破四旧暨人民公社化运动中改神潭乡为高桥人民公社。1984年置南江县高桥乡。2019年12月23日,四川省人民政府同意撤销高桥乡和平岗乡,设立高桥镇,以原高桥乡和原平岗乡所属行政区域为高桥镇的行政区域,高桥镇人民政府驻高桥街193号。</p><p class="ql-block"> 图片中的上下两半系同一位置拍摄,一条5m宽的滨河路从场头电站处延伸至场尾,给高桥场镇的居民提供了一个休闲的去处。这对一个经济相对落后,缺乏产业支撑的乡镇来说,也算一个巨大的变化。</p> <p class="ql-block"> 光阴任苒,勤劳朴实的神潭溪人祖祖辈辈坚守着这片土地,休养生息。为了永久居住,先民们随形就势,用木头、竹篱等材料隔河而建,沿岸修建了两条街道,两条街融居着多个姓氏的居民,尙能记起的有周、王、韦、刘、陈、杨、吴、饶、廖、潘、岳、苗、罗、欧、卢、司等,这数十个不同姓氏的家族世世代代相安无事,和睦相处,这些家族在当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开作坊集聚财力;有的重教育培育后秀;有的演川戏重视文化;有的后裔发达,远近闻名,为神潭溪的兴盛发挥着重要作用。</p><p class="ql-block"> 下半图的石梯是通往神潭溪小学的阶梯。上半图阶梯顶部的菜市场是神潭溪小学的旧址。那是一个木质板房的两层四合大院,一排宽淖的石头躺梯直通学校大门。先人们的设计独具匠心,暗示着神潭溪的后生们沿着阶梯步步攀登,就可进入知识的殿堂。进入学校院坝,两棵二人合围的大柏树佇立左右,两边的一楼是教室,二楼是老师宿舍,二楼靠街一面中间是学校办公室,两侧各是一间教室。院坝再上20余步石梯便是大礼堂,礼堂左侧是学生宿舍,一个门通往后面的操场,右侧楼下是食堂,楼上是教室,一条巷道通往吊脚楼式的板制厕所。巷道右侧的木楼是住校生的通舖寝室。</p> <p class="ql-block"> 这坡通往“知识殿堂”__神潭溪最高学府的石梯埋藏着我们青少年时期的许多故事,有的遥若隔世,有的历在眼前,有的辛酸苦辣,有的温暖甜蜜。当时学校的许多老师都是我的恩师,宋孝义、陈明俊、徐和雍、高虹、李胜兴、杨先元、饶季碧、冷远志、魏全德……他们是神潭溪教育界的精英,他们为神潭溪那个年代子孙的生长浇水施肥,修枝剪叶,呕心沥血,付出了极大的艰辛和代价。在他们身上,我们学到了知识,学会了做人,学会了处事,今天,他们有的已经不在人世,健在的年事已高,作为学生和晚辈,我们应当永远记住他们!神潭溪中心校是我的母校,也是我人生的加油站,在那里,我读完了初中,与罗方平、李孝伦、罗俊昌、岳芝华等几位同学一起进入了下两首届二年制高中班学习。那一年正是小平同志二次复出进行全国整顿的时期,教育基本处于正常状态。1974年7月,我们高中毕业了,高桥小学当时正缺教师,于是公社把我安排在学校代课,两月后,征兵开始了,我报名参了军,高桥乡每个大队几乎都有一个应征合格者。和我在一个部队的有蒋玉平、石仁海、杨昌义、罗永昌、李元才、黎清平、陈明富、王秀国、马贵洲、苗长礼等战友。从此,一别少时的神潭溪就是几十年,战友们有的已经离世,健在的也进入了古稀之年。</p> <p class="ql-block"> 高桥街场头50米处的三岔路口,一边通向东河街,一边通向仁河场。仁和与高桥以前是两个不同的乡级行政区,相距30华里,我的家就在两乡的中间地带。没修公路前,上图那节石梯步便是起点,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缓缓伸向河边,上行10余里,在我家的元坨村脚下拐了个弯,便一直亦平亦陡的上行15里才能到达仁和场。沿途的邓家山、大囥石岩、小囥石岩、星石子坡、元通坝、二重院等小地名都是高桥到仁和的必经之地,也是当年两乡场镇的小商小贩和“背老二”们赶“蹓二场”歇气的地方。“蹓二场”就是当年乡亲们在下两、高桥、仁和几个场镇间穿梭或交叉赶集的称谓。上世纪60年代初,一年夏天,一场特大暴雨使神潭溪二大队对面的九大队发生了重大泥石流,形成了约一华里左右的泥流带,后来在泥流带上又踏出了一条新路。现在,河边的小路早被弃用,杂草灌木将其吞噬,取而代之的是半山腰硬化的水泥公路,而且通往沿途的每家每户。昔日的小路坎坷崎岖,满目苍桑,但它承载的是神潭溪人祖祖辈辈艰苦奋斗的足迹,是那一片十村八乡老百姓自强不息的历史见证。</p> <p class="ql-block"> 这条巷道是场口的老屋,由于洪水无法眷顾,所以依旧完好。今年正月初六特意探访高桥老街,路过此处时,见一扇门开着一条缝,里面有人说话,是老人的声音,还有锅碗的碰撞声,因为过年,所以不敢打扰。就是这个屋的对面,是当年冷远志老师住的地方,她是外地人,成份也不好,那个动乱的年代,她也是提心吊胆地挨着日子。我的母亲跟冷老师很熟,好几次赶场天走累了,冷老师就招呼母亲在她家门前坐上一会儿,喝口水,那个时候,这已经是“街上人”对乡下人莫大的关爱和重视了。我在大队小学杨先元老师手下读了四年书,当时,大队小学最高就是四年级,一般只有一位老师,一个年级就几个孩子,在同一间教室上课,老师先给高年级讲,然后再给低年级讲,学习的负担远远没有现在的孩子重。动乱初期,对学校的冲击还不大,我是通过考试进入了神潭溪中心校,读完了高小和初中。</p> <p class="ql-block"> 同一地点,七年之变。上半图是七年前春节时热闹的景象,下半图是今年春节在老街碰到的一位白衣女士,正对焦时,听到拐弯处飘来一句歌声,数秒后她闯入了我的镜头,歌声戛然而止。她身后的老屋就是当年几家生意人的故居。这段街面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我的母亲没有文化,但能说会道,当大队妇女主任时、很早就加入了党组织,作为共产党员,能为老百姓做点事,感觉很光荣。她在世时,陆陆续续给我讲了一些关于我的故事。在她怀着我的时候,经常去公社开会,走累了,就在这一段的街坊家坐坐,喝口水。由于父亲先后在神潭、下两工作,久而久之,母亲也和神潭、下两街上的老街坊们混得很熟。后来,我之所以对高桥、下两这两处古场镇情深意笃,或许就是当年我还在娘肚子里就接受了母亲“恋故胎教”的缘由。</p> <p class="ql-block"> 在那个正常与非正常交织的年代,许多同学在时代潮流的洗礼中,用真诚、友爱、轻傲、狂热、无知、无畏,给各自成长的路上留下了一串串是非曲直,真善美丑的脚痕。在神潭溪小学这所知识殿堂的一角,有我一生未能抹去的记忆:在那个唯成份的年代,“造反有理”、“大串联”、“停课闹革命”是社会时尚,也是学校的潮流。记得文革初期那年夏天的一个早晨,一群年少轻狂的“红小兵”、“红卫兵”给学校当时成份不好的魏老师饭碗里吐满口水,逼着老师吃下,老师十分无奈却很坚强,没有眼泪,没有反抗,微笑着说道:“我吃,我吃”。不料,这碗涶沫拌饭便是她最后的一顿早餐。上午的批斗会上,“武卫队”的打手们用枪托枪管将魏老师一顿乱打,似乎仍不解恨,一个武卫队打手头目便用枪管直接插入了魏老师的胸部,枪尖拔不出,另外一个武卫队打手便用脚踩着魏老师的身体将枪管拔出,魏老师奄奄一息,血流满地,“红卫兵”、“红小兵”们也被吓得连连后退。一条鲜活的生命被人无端地夺去,她的魂灵带着委屈,带着遗恨,带着时代强加的罪孽,消失在自己曾经传道授业解惑而付出巨大心血的学生眼前……。</p><p class="ql-block"> 上图是魏老师当年住的那段街面,距她家约有50米左右,七年前还有一点模样,现在已完全消失。下图是冷老师住的街面背,通往东河街的一节石梯路现在已与滨河路相接。</p> <p class="ql-block"> 魏老师遭遇的那天我正好在学校,所有的班级都没有上课。我躲在二楼教室外的一角,看着魏老师倒在她曾经给一年级孩子上课的教室边,身上、地上满是鲜血,听着枪管插进她胸膛时撕心裂肺的惨叫,我不仅浑身打颤,担心我的父母也会遭遇这种不幸,因为我的父亲是区供销社主任,被当作“走资派”批斗了很多次。有一次,“造反派”头目将稻草在尿桶里浸泡后,让父亲用嘴衔着交待“问题”。还有一次,父亲被“造反派”打得遍体鳞伤,腰直不起来,一位好心的同事悄悄地叫一个6岁的孩子撒下一泡尿让父亲喝下,说童便可以治跌打损伤,过了几天父亲的伤有了好转,又被拉上了“批斗会”……。那段残酷的历史只有亲身经历才会记忆忧新,但愿如此国殇不会在后代们身上重现。</p> <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在村里当了很多年妇女主任,那年初冬,生产队的“造反派”也把母亲弄来批斗。队上的晒坝里烧着一堆柴火,“造反派”让母亲站在火堆之外的板凳上,不明真相的社员们都围着火堆,在“造反派”的支使下,向母亲发难。我和妹妹站在母亲身边,一人拉一只手,眼里噙着泪却不敢哭出声响。我们不明白她为什么挨斗。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我们母子三人抱作一团,嚎啕大哭。后来,母亲叮嘱我,她和父亲都没有问题,如果有一天,他们被“造反派”整死了,让我一定要带好妹妹,要好好读书,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那年,我11岁,妹妹4岁,父母的遭遇和混浊的时代给我们幼小的心灵埋下了“奋发图强”的种子。</p><p class="ql-block"> 白楼处便是当年母亲挨批斗的地方。残酷的历史已被埋葬,但愿它不再重蹈复辙。</p> <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们家没有自己的住房,借居在邻居的房子里,我同班的一位红卫兵年少轻狂,因为一件小事和我发生了争执,他骂我是“走资派”的狗崽子,逼着我写检举父亲的大字报,我不写,他便动手打了我。骂了打了也就算了,谁曾想,有一天他竟背着我带了一帮红卫兵同学,跑了15里山路抄了我的家,他要找出我父亲“走资派”的证据,把我家的被子和锅碗农具全都扔到了院坝里,我要去学校找他说理,母亲劝阻了我。我担心父母也会象魏老师那样被人剥夺生命,愤怒、恐惧和万般无奈把我拽回了农村,从同学抄家后,我便趁着学校“停课闹革命”的机会,休学了一学期。三十年后,我本想会会那位当年领人抄家的同学,擦除历史“误会”留在彼此心灵的痕印,一打探,听说他才40多岁就因病而逝,让我不免惋惜。……</p> <p class="ql-block"> 如今,生养我的故土,元通坝人的生活也焕然一新。少了人气,多了“洋气”。大马路、小白楼、小汽车取代了昔日的茅屋土路,土地杂草丛生,旧房荡然无存。这条公路覆盖了当年神潭溪街上的小商小贩们赶“蹓二场”的羊肠小道,公路左侧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生产队的保管室和榨油房。那时,从河边到山顶,满山遍野长满了油桐树,白色的油桐花朵镶嵌着紫红的花边,每到春天油桐开花时,从山脚到山顶,就象天公舖下的一块巨大的花缦,漫山遍野万紫千红,山川、田原、房屋,都被装扮得异常美丽鲜亮。油桐树叶如手掌般大小,是乡亲们在玉米收获季节常用的食材之一。石磨把鲜玉米磨成糊状,用油桐叶包着蒸熟,叫“桐木叶馍馍”,这是早些年农村人相对精良的食物,不少家里缺了油盐时,便蒸上一些桐木叶馍馍拿到街上卖,二、三分钱一个,卖了再买回盐巴和照明的桐油。油桐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农村最重要的经济作物,桐果如蒜头大小,秋天成熟,青果的外皮变成紫红,挂满枝头,将外皮剥去,里面便是蒜瓣大小的桐籽,桐籽是黑麻色的坚果,去掉坚果是白色的桐仁,桐仁含油量极高,桐油是很好的工业原料,还是当时农家尚好的照明材料。集体生产时,我们队上有一个榨油房,图中那位今年已97岁的杨胜德老人现已四世同堂,他和我的爷爷在上世纪中叶,都是生产队榨油房的技术师傅。</p> <p class="ql-block"> 我们队上当时有养猪场和榨油房,这两样也算是当时队上集体经济的重要来源。榨油房既榨桐子油,也榨菜籽油。当时的榨油全是手工操作,一根直径约1米,长3至4米的大树中心挖出约两米长的榨槽,上下呈弧形,能放下直径50公分左右的铁箍圈,铁箍圈约1cm厚2cm高,像个大铁环,生铁铸成,将桐子或菜籽用大石碾碾碎蒸熟,趁热用稻草编织的包皮包得严严实实,师傅们用脚踩踏将其压实,放入两个铁箍中,便做成了一个油饼,将铁箍取下一个留着一个,将油饼连同铁箍放入油榨槽中,再加入碗粗且大小不一的木楔,用房梁上吊下的大木撞,八个人推着木撞如和尚撞钟般的去撞击木楔,木楔将油饼挤压,油便顺着榨槽流出。油榨干了,油饼便是当时集体生产时的上等庄稼肥料。</p> <p class="ql-block"> 我们村上的变化得益于改革开放。想当年,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我们村在高桥乡的10个村中排行最后,经济也十分落后,原来叫十大队,现在叫元坨村。不足百戸人家的村子分布在几面山上,生产生活环境用恶劣描述也不为过。村辖两个队,一队含元通坝和宋家河两个组30余户人,分住在四湾三梁。二队含二重院、黄家梁、谢家湾、赵家湾,分住在三山五湾,约60余户人家。改革开放前,勤劳的人们在这高约数千米的山坡上开荒种地,勤耕苦作,除了每年交够国家的公粮外,还无法满足自家人的口粮。每年的春天都是闹粮荒的季节,得靠国家的反销粮度过春荒,吃糠咽菜是当时家家户户春荒口粮紧缺时常有的饭食型态。改革开放几十年改变了村里的面貌,尤其是国家实施的村村户户通公路,通电、通水工程给山区老百姓带来了极大的方便与获得感,也改变了年轻人的生活观念。他们纷纷外出打工,挣了钱,将老家的土房修成了“小白楼”,安装了远程监控,不管主人走到哪里,都能在手机上看到家里发生的一切。有的既在城市买了商品房,又把农村的旧房修缮一新。不少人家还买了小轿车或货运车,老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p><p class="ql-block"> 图中的老人是早年十大队一队的队长黄国新,今年91岁,生活还能自理,他两个儿子,都有各自的小白楼,温暖的阳光下,他微笑满面,尽情享受着新时代赐予他的幸福。</p> <p class="ql-block"> 七年前春节期间,婆孙俩围坐在一盆钢炭火炉旁经营着节日用品,我路过时拍完照还特意买了他们不少东西,小姑娘很感激,连声向我道谢。当年婆孙俩摆摊的位置,就是陈守章家的老屋侧面。我母亲姓陈,虽然和陈首章不是一个家族分支,但母亲的辈份高一辈,所以我称他哥。首章哥是个医生,不但能给人治病,还可以给猪牛治病,他和嫂子都很善良,小时赶场,我和母亲常在他家歇脚,或寄放一些小物品,散场时再去取。那时的街坊百姓都非常和善友好,不管认不认识,见面都能搭上话头,需要帮助时,有求必应,没有那么多的戒备和提防,真有“人之初,性本善”的感觉。如今,社会发展了,人性也变了,亲情、爱情、友情……人间所有的情份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难道社会的发展就一定会黯然人性?那么,友善的人性能否回归呢?!……</p> <p class="ql-block"> 房屋依旧,年味犹存。小帅哥销售的元潭水芹菜和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是我孩提时代过年时偶尔才能吃得上的“高档食物”。几十年过去了,它的市场依旧不衰,这是社会发展后,普通百姓对故土生活的眷恋。在城市里,人们总在担心食品的安全,在农村,老百姓自种自食,没有那么多化学农药的侵害,也没有那么多的禁食顾忌。难怪在外打拼多年的农村中青年,即使在大中城市买了住房,新冠肆虐这几年,也都纷纷回到老家,修房造屋,整饬土地,因为绝大部分乡村现在交通方便,村村户户通公路、通电、通自来水,大部分家庭有汽车,有小白楼,将来有一天,即使遇上战争或瘟疫,农村老家依然是他们最安稳的退路和归宿。</p> <p class="ql-block"> 在通往下两方向的场头曾有一座牌坊。高大气派,青石制作,雕刻精美。据记载,民国以前,牌坊分为四个等级,分别是御制牌坊、恩荣牌坊、圣旨牌坊、赐赠牌坊。能建牌坊的场镇,並非一般场镇,因为明清时代的任何一座牌坊的建立,都有严格的规定和程序,必须朝廷批准,所以牌坊的等级也是维护统治者地位的一种政治需要。其中御制牌坊为最高级别。它是由皇帝亲自下旨,国库出资建造,主要是皇帝对朝廷肱股大臣功勋和德政的褒奖,数量较少;恩荣牌坊为第二级别。它是由皇帝下旨,地方财政出资建造,以示皇恩浩荡,荣及乡里之意,这类牌坊的主人多数是比较高级的官员;圣旨牌坊为第三级别。它是由皇帝下旨,自己出资建造,是一些官员们为显示自己的地位和家族的荣耀而建;赐赠牌坊为第四级别。它是由皇帝口头同意,自已出资建造,是某官绅或土民,事迹突出,荣耀乡里,足需旌表。神潭溪的牌坊不知道属于哪一种,而且在“破旧立新”的年代早早地就被人破坏。但它的出现和曾经的存在至少标志着神潭溪早年的地位和名望。</p> <p class="ql-block"> 高桥西街上街的老屋还相对完好,大门的福字和门旁的“山洪防御明白卡”说明这段街上还住着人户。东河街的旧房已完全改造,面貌焕然一新。东河街头通往河边的那段石坝早年是高桥的牲畜交易市场,现在一条滨河路从东河场尾延伸到场头,一条开放的梯步直通河边,人们可以到河边散步玩耍或垂钓休闲,享受山清水秀带给新时代高桥人的惬意。</p> <p class="ql-block"> 沿着西街数百米长的滨河路散步,可以一览无余西街上段民居背面的“建筑风格”。清一色的木篱板屋居然是悬空的吊脚楼。几根粗壮木柱子立在石头上,大石头上砌着小石条,石头石条间没有粘合剂,历经百年不风化不垮塌,支撑着整个木屋,一间接一间,形成一条街,<span style="font-size:18px;">不得不配服神潭溪的先人们当年修房造屋的智慧和选材施工的精道。</span></p> <p class="ql-block"> 高桥西街的下街部分近几年的改造力度较大。为了防预洪涝侵洗,整个街道已完全上移。早年乡公所以下的街道改建成农贸市场、健身中心、酒家,或许再过几年,神潭溪的历史印痕将被完全抹去,取而代之的将是一座崭新的高桥镇。弃旧迎新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神潭溪人经过世世代代的奋斗,已逐步告别贫困,走向富裕。即使将来有一天,神潭溪的老街完全消失,但神潭溪人奋斗的历程和曾经的輝煌应当延续,文化需要传承,文明需要传承,倘若再过几十年上百年,在高桥的东、西街上还能见到“神潭溪”的影子,还有人能讲述“神潭溪”的故事,不啻为“神潭溪”的荣光和骄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