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瓶史》《瓶花谱》《瓶花三说》是中国插花史学习很重要的三本书,三者成书时间接近,在这些理念上都有相通之处。其中,“独抒性灵”的袁宏道认为“取花如取友”,《瓶史》中处处透着对花的尊重,就连沐花也要分辨花朵的喜怒眠醒,爱花之深,可谓成痴。草木本不求美人相折,但这被移入瓶中的草木却是映射插花人精神世界的镜子,展现他们如何看待这山川日月、四季流转,如何度过些居家岁月、闲暇时光,如何立身于尘世纷扰、市井百态。“一花一世界”,何不暂停片刻,藉由书中细腻笔触的带领,共同领略花艺的美妙。</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高濂《瓶花三说》</b></p><p class="ql-block">瓶花之“宜”</p><p class="ql-block"> 高濂曰:瓶花之具有二用,如堂中插花,乃以铜之汉壶、大古尊罍,或官哥大瓶如弓耳壶、直口敞瓶,或龙泉蓍草大方瓶,高架两旁,或置几上,与堂相宜。折花须择大枝,或上茸下瘦,或左高右低,右高左低,或两蟠台接、偃亚偏曲,或挺露一干中出、上簇下蕃、铺盖瓶口,令俯仰高下,疏密斜正,各具意态,得画家写生折枝之妙,方有天趣。若直枝蓬头花朵,不入清供。花取或一种两种,蔷薇时即多种亦不为俗。冬时插梅必须龙泉大瓶、象窑敞瓶、厚铜汉壶,高三四尺以上,投以硫磺五六钱,砍大枝梅花插供,方快人意。近有饶窑白瓷花尊,高三二尺者,有细花大瓶,俱可供堂上插花之具,制亦不恶。</p> <p class="ql-block">瓶花之“忌”</p><p class="ql-block"> 瓶忌有环,忌放成对,忌用小口、瓮肚、瘦足药坛,忌用葫芦瓶。凡瓶忌雕花妆彩花架,忌置当空几上,致有颠覆之患。故官哥古瓶,下有二方眼者,为穿皮条缚于几足,不令失损。忌香烟、灯煤熏触,忌猫鼠伤残,忌油手拈弄,忌藏密室,夜则须见天日。忌用井水贮瓶,味咸,花多不茂,用河水并天落水始佳。忌以插花之水入口,凡插花水有毒,惟梅花、秋海棠二种毒甚,须防严密。</p> <p class="ql-block">瓶花之“法”</p><p class="ql-block"> 后录四时花系,俱堪入瓶,但以意巧取裁。花性宜水宜汤,俱照前法。幽人雅趣,虽野草闲花,无不采插几案,以供清玩。但取自家生意,原无一定成规,不必拘泥。灵芝、仙品也,山中采归,以箩盛置饭甑上蒸熟、晒干,藏之不坏。用锡作管套根,插水瓶中,伴以竹叶、吉祥草,则根不朽,上盆亦用此法。</p><p class="ql-block"> 冬月插花,须用锡管,不坏瓷瓶;即铜瓶亦畏冰冻,瓶质厚者尚可,否则破裂。如瑞香、梅花、水仙、粉红山茶、腊梅,皆冬月妙品。插瓶之法,虽曰硫磺投之不冻,恐亦难敌。惟近日色南窗下置之,夜近卧榻,庶可多玩数日。</p> <p class="ql-block">《瓶史》是我国花艺史上影响深远的一部著作,明代文人玩赏炽盛,事实上在《瓶史》之前,我们已可看到许多关于插花的理论作品,而在明代最重要的莫过于高濂《瓶花三说》、张谦德《瓶花谱》,观其内容,不难发现此二者对《瓶史》的形成有前导的基础性作用,甚至有许多地方意见雷同。二人从年龄上来看都是袁宏道的晚辈,但他们的这两部著作却都作于《瓶史》之前,《瓶花三说》收录于万历十九年刊行的《遵生八笺》,分瓶花之宜、瓶花之忌、瓶花之法三部分,《瓶花谱》为万历二十三年,分品瓶、品花、折枝、插贮、滋养、事宜、花忌、护瓶八部分,而《瓶史》作于万历二十七年。它们都篇幅短小,语言精练。</p> <p class="ql-block">人花关系——从单线到空间</p><p class="ql-block"> 《瓶花三说》和《瓶花谱》是典型的插花技艺推广,单纯地记录作者日常插花实践的心得,构建的是一个以插花人为主体指向瓶花这一客体的单向行为,人在其中按照适合植物生理生长的规律和人的审美标准,去迎合自己的审美情绪,插花者在其中占据主导地位,而忽视了花本身作为一个生命体的的情绪,教给读者更多的是类似现代插花技艺课上的知识信息。</p> <p class="ql-block">而《瓶史》却企图构建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中,插花者依然要做选择花和瓶,做好花和花、花和瓶搭配,及注意瓶花的日常护理这样的技能性工作,另一方面花被袁宏道拟人化,变得富于个性和情绪,成为一个可以交流的主体。</p> <p class="ql-block">有些人自始至终没有脱出物欲的漩涡,他们一方面保持着物质享乐、宦海沉浮,另一方面在现实世界之外,另外开辟出一个生命活动场域,在这里发展不同于世俗性的生活趣味、生命价值和人生意义,《瓶史》中通过插花者情感的投注,转而也激发了花的情感,花恼焚香,“花有喜怒寤寐晓夕”,故花沐浴须有时,奇花需要花癖者去追求,庸秽凡俗的交谈为花神所深恶痛绝,有让花快意之事,亦有让花折辱之事,花不是“行尸走肉”。</p> <p class="ql-block">花艺理论技巧</p><p class="ql-block">1、花的选择</p><p class="ql-block"> 高濂认为无论堂中插花还是书斋插花,花的种类都以一到两种为宜,又提出若堂中插花“蔷薇时即多种亦不为俗”。张谦德亦赞同“止可一种两种,稍过多便冗杂可厌”,但“独秋花不论也”。袁宏道也认为“插花不可太紧,亦不可太瘦”,数量最好限制在两种三种。</p> <p class="ql-block">2、瓶的选择</p><p class="ql-block"> 张谦德在《瓶花谱》“品瓶”一节中集中论及择瓶,在高濂的基础上,张谦德考虑得更加的全面。从时间上来讲,“春冬用铜,秋夏用磁”,从地点来讲,“堂厦宜大,书室宜小”,从材质来讲,“贵磁、铜,贱金、银”他也认为“忌有环、忌成对……口欲小而足欲厚”,从尺寸来讲,“大都瓶宁瘦毋过壮,宁小毋过大。极高者不可过一尺,得六七寸,四五寸瓶插贮佳;若太小,则养花又不能久”,最后分别对铜、窑、磁中适宜养花者予以推荐。</p> <p class="ql-block">3、插花技巧</p><p class="ql-block"> 在插作技巧上,张谦德基本上是重复了高濂的意思,从《瓶花三说》的“瓶花之宜”与《瓶花谱》之“插贮”可得知,《瓶花谱》的插花技艺在文字上是以高濂《瓶花三说》为蓝本,不过张谦德将之条理化,并做了适量补充,使读者能更明晰其规则。</p><p class="ql-block"> 想要将花枝移入瓶间案头、时时相对,也是自然而然会有的想法。简单地将花枝放入瓶中就满足了吗?明代的文人雅士们可是有各种“讲究”的:从选器择水到花材的搭配、姿态的组合,甚至居室环境、宾主行事,都有“宜”、“忌”之分。这些“讲究”为的是更好地展现花草之美,从草木的“自然之美”进一步升华为融入插作者审美情趣的“人文之美”,从案头方寸的“局部之美”扩展到居室空间、生活方式的“整体之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