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遗愿

黎静

母亲的遗愿 撰文黎静朗诵英华 　　2022年春天，老母以近百岁高龄从容地走了，没留下什么遗憾，也没留下多少遗愿。若说留给我们记忆最深的，莫过于她平生自强、自立，甚至有些偏执的性格，还有她一生对花的酷爱。 一，养花，是母亲的最爱 小时候，我家的房前屋后，养过一种凤仙花（俗称指甲花、女儿花、蓟草花），柳叶红花，花形不大，花瓣对叠，颜色浓重，夹于枝叶间。一次，我们顽童追闹，不慎绊倒了一株，被妈妈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她说：“那花是给女孩子染手盖、过年染供包子栽的…。”从那时起，无论什么花，我都倍加小心，就象敬畏神灵一般。 九十年代末，我帮母亲置了处独院。此后，妈妈爱花的偏好得到了空前的释放。在大家的扶助下，大门外、院门上、甬道旁、房前庭、墙根下…，可谓无处不花，满庭的芳华。 　初春花未发，搬盆冬青点缀一下，母亲也是满心地欢喜。（80年代末，约65岁。张凤霞同学摄） 　母亲的荷花令箭开了，赶紧打个卡留念。（2020年，96岁） 　大门外路旁的紫槐景观树，是企业家资助栽的。（2016） 　院门内外的蜀葵花（俗称大芍药），是我助母亲培植的。（2018） 　还有门垛上的金银花。（2016） 　大门里是哥嫂助栽的锦带花。（2017） 　房前庭，是母亲亲手培植的肥皀花。一连廿几年春夏秋三季花开不败。（2018） 　台阶两侧拐角，是母亲手植的芍药花，堪比牡丹。（2020） 　甬路旁，是母亲手植的马兰花，尽管孤芳，年年绽放。（约2020） 　无意播撒的种子，母亲不忍心拔掉一株。（2020） 　初春小院无花，母亲告诉我，白菜、萝卜、胡萝卜，化冻就埋下，很快就会开花的。我照做了，萝卜花真的挺好看的，其它花开还早着呢。（2020） 　高洁的美人蕉，是多年前我助母亲从城里移栽过来的，母亲十分地喜爱。（2021） 　母亲养过的花还很多，如丹凤朝阳、大丽、洋海棠、步步高、夜来香、灯笼、菊花…，木本的还有芙蓉、丁香、月季、玫瑰…。果树也开花呀，有杏树、李子、桑树、樱桃、桃树、山楂、梨树、榛子、枣树…。室内的花自不必说了。总之，在母亲的精心培育下，小院的花次第开，满庭的芳华。 　在整街的道旁和院内两面墙下，我助母亲培植了景观带。（2019〉 　在母亲的影响下，哥哥、姐姐、弟弟也都爱上了养花。 　兄嫂退休后，为了奉母，回村罝了一处房子另居。这是母亲（2019年，95岁）闲来哥嫂家，在改造后的新居前留影。 　母亲在满庭芳的院心停下来，啧啧称赞。 　哥嫂家的梅花如诗如画。（2020） 　　哥嫂家被命名为本市“美丽庭院”。 　隔乡的姐姐、姐夫家，门房前地块窄，那也要栽满花。（2016） 　本村的弟弟、弟媳家，房前屋后栽满了葡萄，也在小楼前后留块地，栽上花。（2016） 鲜花掩映中的乡村别墅（弟弟家，下同） 　　二，爱花，从欣赏开始 花儿人见人爱，那是被它千姿百态的形状、万紫千红的美颜以及沁人肺腑的清香所吸引。何况自己亲手用汗水培植的花，那就格外的喜欢了。 　　母亲家的蜀葵花，块头儿大，层次多。 　　美人蕉似群蝶在起舞， 　　这花骨朵儿，鸡冠情何以堪！ 　　这朵朵芝麻花，叫肥皂草，母亲家的房前多着呢，奇香无比。 　　山楂花象蝶又象云。 　　这是罕见的榛子花，象挂钟还象喇叭。 　　这群芳的形态各异，仅见一斑。 　　花之耀眼，在鲜在彩。其美之处，何止七彩！为圆母亲钟爱花之梦，仅蜀葵花一品，我便全城地搜索。捕捉到淡白、淡红、深紫等等非同寻常的颜色。只红色一种，我们母子便亲手培育出大红、水红、淡红、紫红、墨红…多种颜色来。神奇的大自然，太给力了！因而，母亲常常坐于露台，仔细地端详这支支朵朵，久久不愿回屋。 　　母亲家的大红蜀葵花。（2020） 　　我家的长寿花，乡下的母亲养有多盆。（2021） 　　花香、花香，无花不香，浓淡总相宜。 　　母亲房西的丁香花，花香四溢。（2021） 　　母亲经常开窗，金银花香飘进来。（2021） 　　花之美，岂止外在的呢？其展示出的风格、特质，也需赏花人细细地品鉴。花同人一样，不同类别的花与相同类的不同个体，都有着各自的潜质与特长。花儿有的大气，有的典雅，有的高贵…。即使不起眼的俗花，也有个花期长短、花开早晚、花果用弃等等之别。 我想，母亲口中虽难描述每类花的美妙，可她几十年经心地养花、赏花，其深意应该是早就知道的。 　　初夏雨后的庭院，青蛙、蟋蟀在吟唱，这排高耸的花带，立马有种空灵大美之感（2019） 　　荷花虽孤傲，决不失典雅。（盘锦鑫源荷塘园 2021） 　　这株株母亲厚爱的美人蕉，在荷叶般宽大叶子的映衬下，立生高贵之感。 　　至于母亲培育过的林林总总的家花，虽够不上上乘，可花期长，经年不衰，如五色茉莉、肥皀花…。 总之，赏花当以形态奇异、色泽娇鲜和气味清馨为美。品鉴花当以大气、典雅和高贵为标。养花当以花期长、简易培育为佳。这些道理，我想，母亲早已烂熟于胸，仅是因为文化所限，难以表达而已。 三，赏花，亲植才懂花 乡下的母亲养花，很有经验，城里的我却险些忘了来路。 乡下人管蔬菜叫水菜，意思是种菜离不开水。退休后的我来乡下奉母，在浇灌菜蔬的时候，只要够得着的，我每每给花以同等的待遇。彼时，妈妈会语重心长地说：“这花不能常浇水，旱点儿不怕，水灌多了易倒易死啊。”可我每每见不得它旱渴，它越开花，我就越浇得起劲儿。不久，一场暴风雨来临，那些高耸盛开着的蜀葵、大丽、肥皂花…，一夜间不堪重负，全都趴下了，我心疼不已。好不容易一一地扶起来，那也是东倒西歪，再也挺不直它那高傲的雄姿了。而同样的花，生长在大门外得不到我悉心照顾的，尽管长得瘦削，花朵儿不多也不大，反倒顽强地挺立着。这真真应验了母亲的警训。 美人蕉更娇气。入冬时，它的根要挖出来入室收藏起来。有那么一年初春，我以为移栽得越早越好，不顾母亲的劝阻，火急火燎地埋进土里。由于气温低，遭了霜冻。过了好久，才钻出芽来。而那些土埋得厚的，反倒早早地出土了。看来，还得顺其自然啊。 一花一特质，应季而生，生生有序。鸡冠花更特别，株距密了冠瘦，疏了煞风景，半尺余长为宜。数年后方知：多杈的花要挨紧，单枝的要成线；高杆的花要有靠，矮株的要栽片。花儿有的丛生方入景，有的单株才典雅，有的对生更有趣。花与树要对称着栽，立体感要强，要遮角补陋，注意整体的和谐美。人有人言，花有花语。人能眉目传情，花会托形示意。这也可视作“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又一种解读吧。 养花的感受良多，唯有亲手培植，才会悟得。与母亲的心，才会连得更紧了。 　　孟春农家小院，生机勃勃。远处的萝卜花、葱花在碧绿的映衬下，透出静谧之美。（2019） 　　诸葛草堪比报春花，丛生如兰最早发。（2022） 　　仲夏的小院，如翩翩少年，腰间束条红丝带，靓丽又有生气。（2021） 　　中秋的小院，丰收在望花正红，心欢眼舒情更浓。。（2021） 　　四，懂花，你入魂了吗 古诗中多有赞美蝶恋花的。其实，恋花最痴情的，莫过于人了。你想，人活一世，生老病死的每个关口要送花，业启成庆要放花，会访迎送要摆花，楼堂舘所要置花，路园庭舍要养花…，人间，才是花花的大世界！因而，花儿早已成了一项产业，也早就成为有质量的生活标配。 若问，花儿何致于受人如此钟爱？那是因其为美的化身，是使者，是希望，是美好生活的象征。母亲所以对花痴迷，那正是她对美好愿望的一种追求。我们可以理解成如我母亲一样的人，花儿深入了他们的骨髓，难以割舍。现实是：有花的世界，人们就少了纷争，多了大爱；无花的世界，人生就索然寡味，仿佛在黑暗中摸索。 《警世贤文》中有句名言：“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就是说，梅花之香，源自苦寒。不经风雨，何见彩虹！梅花之喻，在告诫人们，人生的路不要走捷径，图安逸，那些成功之花，无不经霜百炼。母亲常教导我们要苦中自立、顺时有度等等养花之道，其实，做人之道何尝不也同这个理呢！ 现今世界，人人亲手养花已无可能，但在有花的世界里，努力地让自已的心沉淀下来，如荷花一般，修纯去浊，做有益的事，人人献出一点爱，那么，我们的世界就会山河锦绣，乾坤朗朗。我想，我的老母亲所经历的近乎百年沧桑，她所悟得的人当自强、自立，便是留给子孙的最丰厚的精神财富。她所心心相念甚至有些偏执的爱花之好，正是她的这种精神的最好体现与寄托。 爱花、赏花、养花、懂花，花之美，花之魂，永远垂情于那些勤奋、自强、自立的人，老母的精神永存！ 　　人去楼空，我们在山楂树下幽思。（2022） （2022） 美好的时光，永恒的记忆。（2018.10） 　　一一谨以此文，追思远逝的母亲，纪念99岁诞辰。（2022年4月18日辞世，农历正月廿六日生辰） 附言： 我的故乡辽宁省北镇市常兴镇杏叶堡，是远近驰名的省、市、县三级“美丽乡村”“民族特色村”。自2011年始，历经数年，由本村走出的辽宁省著名企业家、锦州宝地集团创始人徐国瑞出资，对全村的房屋、门墙、街道、田路、路灯、路树等，进行了全方位的改造，共计400余户，耗资1.2亿余元，户均29万。一座具有民族风格的别墅群，在医巫闾山青岩寺景区山下拔地而起，彻底改善了乡民的人居环境和生活质量，泽润后世，感召四方，成为辽西人的一段佳话。 2023 .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