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

自然小家园

原创小说

不久前，和几个中学同学在酒馆小聚，说起当年在学校时的事来津津乐道。大家不时就说起那时谁和谁、谁和谁的事，然后就是一阵哄笑。

我真是佩服他们的记忆，几十年前的事了，许多事情还能说的清清楚楚，还有人说己经写了几万字的回忆录，太了不起了。

我天生愚钝，记性没有忘性大，整个中学时代在我的记忆中只有些零星的碎片。唯有一个件事深深地镶嵌在我的记忆中，一直伴随着我。这是珍藏在我心底的一个故事，是我和“她”的故事。今天，我就在《老同学》群里说说这个故事。我可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那时我们常说的话）才决定把这个故事讲出来，同学们可不要笑我。

故事发生(开始)的时间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一个春天，故事里的人就是我和她。“她”是我们班里的同学，她文静聪明，她美丽大方，在我眼里，她什么都好。

故事的开始是一次非常非常的偶然，还记得我们的教室吧，它在教学楼一楼西南角上。教室外是一条拐角的走廊，这地方就是在白天也非常昏暗，光线很差。不过大家不要怕，我要说的不是一个叫人惊悚害怕的故事，相反，这是一个非常阳光、非常美好的故事。

这一天，就在这，叫我终生难忘的事发生了，我遇见了她。感谢这寂静的走廊，感谢这昏暗的光线，我们迎面走来，彼此发现对方时已到了眼前，我们几乎是撞在了一起。我吓的要命，惊恐万分，要知道当时的学校和老师的管束非常严厉，我是从来不敢和女同学接触的，也从没和女同学说过话，怎么也不会想到和女同学如此近地站在一起，近在咫尺，而且是“她”。这意外也使她有点慌乱，但很快她就侧身绕过我走了。我先是有些惊慌，然后就呆呆地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那里。我们对视了只有一秒，也可能是零点一秒。但，就是在这瞬间，天啊，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我看到了她的脸上出现了微微的红润，我还看到她的嘴角轻轻一动，应该是一个微笑。我发誓，我看到了，我看的清清楚楚。就在这一瞬间，我感觉空气已经凝固，地球停止了转动，我的大脑没有了思维的能力，我的神经没有了支配的能力。我进入了一个我从没到过的世界，多么美妙。

我还在傻傻地发呆，迎面过来的一个同学差点撞上我，这才把我从梦幻中拉了回来。我清醒了，也镇静下来。差点撞上人我感觉有些歉意，转身就跑了。

你们会说，这是什么故事，可能要笑我夸张，笑我多情。可我要问，你们有过经历这样的事吗？如果有，你们的反映会是怎样？我真诚地坦白，我就是这样，就在这一刻开始，仿佛我的人生经历了一次蜕变。

这以后，我想见她又害怕见到她，总是和她保持着远远的距离。我的大脑总也摆脱不掉这样那样的猜想：她为什么对我笑啊？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应该是无意的吧？如果有那么一点是有意的呢？哎呀！大纠结了。“她那粉红的笑脸好像是红太阳，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这动听的歌曲唱的就是我所看到的呀，就是我要表达的呀，我恨哪！恨我自己不是诗人，恨我自己不能把我当时的感受用诗抒发出来，啊，那该有多浪漫啊。

突然来到的神奇和甜蜜使我常常一个人发呆，闭上眼睛就会不断变化地出现许多场景：有一次她困在深山，孤独、无助、害怕，我历经千难万险将她救出；还有一次，我冲入东海龙宫，打败龙王，抢得龙王头上的宝珠送给她，她灿烂地对我笑；还一次，我骑着大马得胜归来，城市街道两旁人们夹道欢迎我，人群中她拿着鲜花微笑看着我。就这样，我编织了一个又一个我和她的故事。

当然，我有自知之明，她是那么亮丽，闪闪发光。我这么平庸，碌碌无为。她是天上最美最亮的星，那么高，那么远，可望而不可及。

中学毕业，我去了边疆，她和许多同学一起下乡成为知青，我还常常想起她，而且还做了这样一件事：我知道她的生日，决定在她过生日的时候给她寄去一张明信片。我选了一张上面画着几个朝气蓬勃的知识青年的明信片，上面写上“生日快乐！”几个字。字是我一笔一画写的，认识我的人都看不出这几个字是我写的，收信人的地址和姓名我也是这样写的。信上没有写寄信人的地址和姓名。当时我为什么这样做呢？就是想给她一个祝福又不敢让她知道是我，只要她高兴就好。

信发出去了，我感到有些轻松和愉快。不久，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我生日的当天，我收到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的是“祝生日快乐！”看字体，不熟啊，是谁寄给我的呀，同样，上面没有寄信人的姓名和地址。是她吗？我不敢想也不可能，她不知道我的地址啊，我只和班里的几个哥们有通信。不是她是谁呀，是我的几个哥们捉弄我吗？也不可能啊，我们之间没开过这样的玩笑。最后我还是觉得有一点可能是她，是她收到了生日祝福明信片后猜到可能是我寄的，礼貌的给我寄来的。除此之外她还能有别的意思吗？和当初她的微笑一样，又是一个让我解不开的迷。

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事一点点的逐渐淡漠，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幼稚，怎么天真地把幻觉当成现实。除了我，天下恐怕再找不出这样的痴狂了。过去的这些就当是个小秘密吧，我要把它深深埋在心底，若要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笑得我无地自容啊。

时光飞逝，许多老同学又有了联系，我突然又有了个想法，就是想如果有机会见到她，问问她，当年的微笑还记得吗？为什么笑啊？一定把这个纠结我大半生的事问明白。

老天可怜我，机会来了。还记得毕业四十年后的那次同学聚会吧。我非常激动，事情终于要有个了结了。但问题也不简单，见面了，这种事怎么问呀。我一向做事谨慎小心，不打无准备之仗。精心准备了几天后决定这么办：我先问她:“你还记得我吗？”她应该记得，但也可能不记得或装作不记得，所以她最有可能的是面带惊异的表情说：“你是……？”。这时我就要单刀直入，直接就说：“你不记得了，有一次在教室外走廊上，我们差点撞在一起？你还冲着我笑了。”她的反映会是什么样呢？我想过多少种，最不好的结果不过就是她根本没有记得这个事，有些惊呆地站在我面前，但我想这种结果不大可能出现，我多少有些自信。我还准备了一个问题：“毕业后你的第一个生日有没有收到一个没有署名的生日快乐明信片？”这个问题问不问适情况而定。我经过反复演练，感觉是万无一失了。

时隔40年，同学们又聚在了一起，好多人我都认不出来了，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错，美人永远是美人，虽然岁月也多少改变了她的容颜，可她依旧光彩照人。我远远地望着她，尽量控制自己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

按事先准备好的计划，我在席间走出宴会厅到了走廊，一边默念着准备好的台词，一边等着她的出现。

“喂，你好！”。我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一个女同学，这是谁呀，我没认出来。她又说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愣住了：“你是……？”她说：“你不记得了，有一次在教室外走廊上，你站在那，我们差点撞在一起？你还冲着我笑了。”啊！我有点发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她还没完，接着说道：“中学毕业以后你过第一个生日时有没有收到一张祝生日快乐的明信片？”。我的天呐，我完全地惊呆了，呆若木鸡。

同学们，故事只能讲到这了。你们可能要问“她”是谁呀？后来又出现一个“她”又是谁呀？原谅我回答不出来，最好你们也别猜到“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