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荡在雨中的回忆

语过添情

　　“今夜又下着小雨，小雨它一点一点滴滴，一点点一滴滴，它飘来飘去。”在心底里哼着这歌，听着窗外这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让我静静地舒展，消除了困乏和倦意，无眠，却飘荡着雨中的回忆。

　　场景一：风雨中抗争，雨水和着泪水，岁月将无助烙印在童年的心底。

　　上世纪六十年代夏日的一个下午。

我们那沂河淌麦收后的地已经翻耕过了，长出的野草野菜油绿鲜嫩。我和小伙伴们一起，每天都将自家的猪赶到那儿放，让其自由自在地吃着野草野菜，我们叫“放猪”。猪在找吃，我们边照看着猪，边割“猪菜”。累了，大家就一起玩。抓蛐蛐，逮蚂蚱，挖田鼠，我们玩得美美的，甜甜的。

　　不知何时，西北天空推上一堆乌云，越集越大，越集越厚，遮去了西下的夕阳，天一下暗淡了许多。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忽然一声炸雷，雨叭嗒叭嗒地下了起来，由小到大，由疏到密，白雨跳珠，刹时，好像一席极大的水晶帘悬架在天地之间，人们浑身湿透，不顾一切地各自赶着猪往着回家的路上奔跑。雨越下越大，我家的那头老母猪真的被淋懵了，可能是因为跑散了猪仔，少了两只，它也在风雨中寻找，任凭我怎么赶，就是不往回家的路，四处乱跑。偌大的沂河淌，已经看不见他人了，只有我和我家的老母猪带着4头小猪，在大雨中奔跑。哗哗的雨，象水注一样浇，我急，气，怕，边追赶着猪边哭，少了两头小猪可怎么办啊。无助的泪水和着雨水，视线全模糊了。那一刻，我只是跟紧猪屁股，不再让它再跑丢。待有一点缓和劲，只是轻轻地呼唤它们，让亲近和温顺感动这“天蓬元帅”。

　　天渐渐地黑下来，我一个少年孩子已经被纠缠得筋疲力竭，不知什么时候，外公追上了我，解救了我的困境。当我们把猪赶到家时，天完全现上黑影，只见弟妹们围坐在点亮的那盏煤油灯下，企盼的神情，欣喜的目光，使淡黄昏暝的灯光更加闪亮。那两只走散的小猪，却在自家的猪圈旁，看着母猪归来时哼哼叽叽地跑来，原来是混在邻家的猪仔一起被赶回来了，真是喜出望外，我的脸上露出了童真的笑容。

　　大雨浇淋，那一夜，我烧了，感冒了好几天。

童年的我，生长在农村。司空见惯的雨天，总是那么拖泥带水。在烂泥中拔涉，鞋后跟不住沾泥，走不了几步，积着十几厘米高，用力一甩，顿感轻松许多，可惜那时不懂苏东坡，更没有“竹杖芒鞋轻胜马， 一蓑烟雨任平生”之感。那些在雨中游泳，雨中捉蝉，雨夜摸瓜，雨天钓鳝，也是很惬意的。随着心境而来，有时喜欢雨，有时讨厌雨。但有深刻的记忆，这一次挥不去，抹不掉，每每成了我带雨的回味。

　　场景二：阴雨连绵，队场上麦垛穗头发了芽，农民心焦如炭火。

　　上世纪七十年代，农业生产机械化并不普及。耕地靠人畜，收种靠人工，丰收靠天时。那一年的麦季，生产队的麦子已经都收上来了，靠车运人挑全都在队场上堆成大麦垛。恰在这时，天公不作美，下起了连阴雨。

　　“小雨下不大，只怕天天下。”烦死人啦！原本做好的场地，湿漉漉的；偌大的麦垛哭丧着脸，滴着伤心的泪。眼看是丰收到手的麦子，无法晒场打下来。没几天，再去队场上看看，场边散落的麦粒发芽了，麦跺上也生成一片绿。社员们一个个阴沉着脸，哀声叹气。那种焦急的神情，无助的神态，默默地在心底流着泪，忍受着这揪心的痛。那是个青黄不接时尚有许多困难户吃“救济粮”的时代，普通人家冬春全靠吃山芋，山芋干，玉米面，少量的白面和大米只是逢年过节或是一时半日改善生活时才吃的。好不容易盼来麦收季，盼着能吃上几顿饱，吃上几顿好，现在竟落得这样惨景。那一年队里分的小麦，打不出白面粉，家家吃上了“酸糊饼”，粘得沾着牙往下咽。三顿饭也有困难的，干柴火烧光了，门前的草垛让雨水淋透了，全是湿的。一到做饭时，找来几片纸引火，草湿不肯烧，熰狼烟，熏得呛死人。大人们把一天三顿减成两顿，哦得我们心发慌，肚子咕咕叫。

天啦，那时怎的就没有联合收割机？没有液化气，没有电饭煲的？叫我们这些童年稚子时整天吃不饱，活受罪！

　　那年春天倒是风调雨顺，“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小麦分蘖多，苗儿壮，从抽穗，灌浆，到收浆，麦穗长，麦粒实。 “小满”过后，渐渐地，沂河淌内一片金黄，好一派丰收景象。“黄金铺地，老少弯腰”，正当人们一镰一镰将麦子收回队，老天爷却叫你丰年不丰收，雨却成了多余的雨，倒霉的雨，坑人的雨。那一年麦季，人们怨恨雨这不速之客，天天企盼阳光驱散乌云，盼望着队场上的麦子晒得金灿灿的。

场景三：添黑的夜，雨中赶课，怀揣责任和担当，塑着青春的我。

　　老家到县城有三十多里，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仍然是土路。真是晴天尘土扬，雨天泥泞道。我在县城学校任教，做了班主任，还担任校少先大队总辅导员。人是吃住在学校，真是全身心地投入，两年后，靠努力我入了党。母亲和弟妹都在乡下生活，到星期天和节假日，我都回家帮着干点农活和家务。我往返于乡村和县城的交通工具，就只有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实在记不清是哪一个星期天了，我在家忙点事有些累了，没有及时赶回城里，准备第二天起个早骑着自行车赶去学校。殊不知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一直下个不停。我的心揪起来，怎么办？我还有一班的学生和课务啊！雨大道路泥泞根本无法骑车，通讯闭塞无法联系。毫不犹豫，我从邻家借来一件雨衣，凌晨三点多就踏上了雨中之路。眼前是漆黑一片，我打着微弱的手电，一步一踉跄，雨水，泥水，汗水相拥着，风声，雨声，喘息声相和着。心中只想着的是责任，是职责，是义务，决不能耽误。责任和担当是一种无穷的动力，驱使脚下的步伐迈得更坚实。三个小时后，当上课铃声响起时，我已神态自若地出现在教室门口候着学生们了。我如释重负，为自己能够做到一种责任和担当感到无比喜悦。

　　现在看来，都是些简单的事。水泥路通到村头，再不会脚踏泥泞往返城市乡村。遇事，可以手机联系；来不及上课，可以和同事相调一节，哪有必要吃那么多苦连夜在雨中赶课。可那时的我，年青，有朝气，精力充沛，要求进步，责任心强，凡事都不甘落后。也正是基于这一点，为一生从教炼就必备的事业心、责任心，夯实了基础。

场景四：健步锻炼，是退休后的一种生活方式。秋雨是凉的，我撑着伞，在雨中坚持，直到心热乎，感觉轻松。

　　那一年，老伴在N城加入了带孙一族，我虽已退，还没离岗。又是一个风雨夜，雨滴在窗户雨搭上，发着嘀嗒嘀嗒的响声很清脆。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就是中秋节了，高三也不放假，我不可能再请假赶去千里之外的N城与家人们团聚。 “每逢佳节倍思亲 ” ，我还真有些想老伴，想儿孙们了。孤寂的心灵，沉默无语，听着窗外的雨滴声，心底凉凉的。一夜，辗转反侧，又迷迷糊糊醒来，当闹铃声响起，我才想到晨练的时间到了。赶忙起床，象住常一样，喝了点水，稍作整理，便按下了计步器。与往日的不同，今天我却撑着一把伞，怀揣“坚持”的意志，在健步的同时，欣赏着风雨拍打秋叶飘零的风景。“人活着，孤独是最可怕的，但真正能平静自己的只有自己。”想不起是谁说的话了，但我是理解得真切的。

　　运动场上冷清得很，与往日相比少了许多人。雨濛濛，意沉沉。毛毛细雨，微微的冷风，虽有伞，仍然不能完全挡住小雨侵湿衣衫，但完全不能让雨水侵蚀你的意志。不去晨炼的人感受不到晨炼的舒畅。每天早晨，呼吸着新鲜空气，活动着筋骨，在一身透汗后再冲个热水澡，心情放松了，厰亮了，也舒服了。我的体会较深！身体的不适曾给我带来苦恼，坚持锻炼却让我信心倍增。雨，算什么？衣服湿了，我可以重洗晾干。雨中锻炼，锤炼的是意志，毅力，韧性。退休后，务必要保持良好的心态，锻炼身体，让自己健康地活着，活得开心一点，这也是对家庭的责任，对儿孙们的贡献。

　　中秋节的早上我接到二弟电话：“大哥，今天中秋节，你一个人在家怎么过啊。晚上，我和三弟两家邀请你一起团聚。”好一阵激动，好一阵感动。这是亲骨肉的手足情，是挚爱的亲情，象一缕阳光，让我孤寂和凄凉的心温暖如春。

　　雨，是自然规律，滋润着万物生长。雨水造成的洪水泛滥也曾给人类带来无数的灾难。人的一生中遇到过无数次的雨，在雨中飘荡的回忆，就像打翻的五味瓶，有甜美的，有酸楚的，有浪漫的，有枯燥的，还有留念的。但那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它再也不会重来。

“今夜又下着小雨

小雨它一点一点滴滴

一点点一滴滴它飘来飘去……

今夜里我又站在雨里

任感情在小雨里飘来飘去……”

我想要告诉自己，我怎么也无法把这些忘记

歌在心底流淌，雨在下个不停，我的思绪又该翻过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