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有个儿子

夜泊长安

有了可爱的女儿后，我在想，假如我还有个儿子，我又该如何做父亲，儿子又会成为怎样的人？

假如我有个儿子，初次相见，我会沐浴更衣，站在产房门口欢迎。我们会拍照留影，让他知晓初来乍到的模样；我会送他母亲一束花，感谢她给我个儿女双全的“好”故事。

假如我有个儿子，他在襁褓中，我会多亲他、抱他，给他最需要的安全感。让他感受我的气息、声音和模样，我把父亲和男人的印象烙在他最初的记忆上。我给他听《森林狂想曲》，让他感受天籁之音；给他听《蓝色的多瑙河》，让他感受欢乐和希望；给他听舒伯特的《摇篮曲》，让他感受至爱亲情。

到了该说会跳的时候，我教他说话和辩论。我希望他有低沉浑厚的声线，抑扬顿挫的腔调；希望他有对答如流的机智，舌战群儒的镇定。我教他运动和健身，学会拳击、击剑和骑马。我训练他用泪水积蓄力量，用汗水提炼速度。在特定时刻，当正义被肆意践踏在地，力量和速度或许能帮他主持最后的公道。 假如我有个儿子，他的阅读史就是他的精神发育史。他要熟读古代经典，让孔子定格他的文化属性，让孟子熏陶他的浩然正气，让庄子激活他的汪洋恣肆。多背唐诗少背宋词，唐诗的意气风发塑造男孩的慷慨情怀，宋词的低回缠绵熏陶女生的婉约气质。

假如我有个儿子，我也许会接到年轻漂亮班主任的来电。她涨红着脸，气急败坏的控诉儿子的种种劣迹：跟老师顶嘴、跟高年级男生打架、跟隔壁班女生传纸条。我当然会训斥儿子，甚至也有恼羞成怒的激动。但我又会悄悄问他，打赢架了吗？儿子点点头，我会摸摸他的后脑勺：嗯，这才像我的儿子！咱们先去吃一顿好的，再回家写检讨。

假如我有个儿子，我要他常回故乡去，去寻找父辈的足迹，去了解家族的文化基因。快到故乡时，我让他下车步行，沿着父辈当年离家的路线，经过三岚铺、邓元泰、西岩镇，最后到达桐木冲。他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串汗珠，深度体验父辈走出故乡时的艰辛历程。

假如我有个儿子，我带他去紫云英盛开的田野捉蝴蝶，去绿草萋萋的山坡捉迷藏，在门前潺潺的溪水里捉小鱼，在屋后树林里掏鸟窝。坐在田埂上，我们看夕阳西下，倦鸟归还；站在山巅上，我们看旭日东升，万物苏醒；任雨滴打在脸上身上，我们在雨里且歌且行；任雪花落在头上肩上，我们在雪中载歌载舞；我们躺在草地上，看繁星满天，听昆虫呢喃。在无垠的大自然里，撒欢过的童年才有完整的人生。

假如我有个儿子，希望他趁早遭遇人生的挫折。男孩早年最好的挫折教育就是失恋，马克思说失恋是最个人、最强烈的痛苦。我希望他有三次失恋，三次失恋就是他三堂人生的必修课。初恋最好遭遇学霸女生，让他懂得爱一个人必须有跟她站在同一个平台的实力。第二次失恋最好是因为心猿意马而孤单，让他明白朋友可以很多，但是爱人只能一个。第三次失恋最好直击生活境界，因为不够浪漫，没有情趣和幽默感。让他明白爱一个人并不难，难的是用别人喜欢的方式。心有猛虎，也要细嗅蔷薇。 假如我有个儿子，他教他永远敬爱母亲。面对拳坛不可一世的巨无霸泰森，有人问世界拳王霍利菲尔德：你敢打泰森吗？他的回答只有一句：在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我不敢打——那就是我的母亲！母亲是男人生命的源头，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初的、最牢固的纽带。当全世界都在谴责恐怖大亨本·拉登时，她的母亲加尼姆喃喃自语：我知道他犯了很多错，你们都不喜欢他，但他是我的孩子，是个从小就很害羞的孩子。
假如我有个儿子，我可能也会揍他。当他对母亲言行粗暴时，我会揍他——母亲是用来敬爱和保护的。当他对自己的妻子家暴时，我会揍他——妻子是用来疼爱和包容的。我还会提醒他，男人最大的无能就是用拳头去跟女人交换意见。 假如我有个儿子，我还会告诉他，人的核心竞争是在思维方式。他要学会辩证思维，学会从中国的角度看世界，更学会从世界的角度看中国。他要学会逻辑思维，学会科学的判断和推理，就不会被时代风云蒙蔽双眼，也不会被流俗带偏节奏。
更重要的是，他要学会独立思考，学会批判性的思考。学习的最高境界就是思考，学会从问题的来龙去脉思考因果关联，学会从问题的瞬息万变思考发展变化。他也可尝试参禅悟道，无论是渐悟还是顿悟，都是思维的花朵。有智慧的人懂得拈花微笑，看破却不说破。

假如我有个儿子，他要对一切陌生领域保持好奇心，对一切皆有可能充满想象力，以及持有怀疑一切的批判性思维。好奇心、想象力和批判性思维，是一个人不断成长的软实力，也是我对他的精神世界的最高期待。

假如我有个儿子，我会告诉他，你不够优秀，别人就会熟视无睹，你若盛开，蝴蝶自来。普罗大众远离平凡，崇拜成功，这是最普遍的人性。黄渤也说当你成功了世界就会对你和颜悦色。不要迁怒人性的丑陋，而要责怪自己努力不够。

假如我有个儿子，我希望他至少有三个朋友：教师、医生还有律师。教师督促你的学习，医生告诫你的健康，律师警示你的言行。他最好有三类朋友：晚辈、同辈还有长辈。晚辈提醒你不忘初心，同辈是你行动的参考，长辈预告你前方的风景。有两类朋友的话他最可当真：一是无所顾忌的童言，二是退休老人的感言。人类最初和最后的话，吹尽黄沙始见金。

假如我有个儿子，他无须有高大魁梧的身材，但铁定要有坚毅勇敢的性格。考场、球场、猎场、战场、商场和官场，都是男人的舞台。每一个舞台都需要勇敢的性格才不会倒下。

鲁迅说得好，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培养男性人格必须在残酷的环境中磨砺，面对鲜血和死亡，男人应该泰然面对，迎难而上。

我希望带着儿子端着猎枪闯入崇山峻岭，当我们与猛兽眈眈相向，枪声响起，就是给儿子最好的喝彩，昂然挺立的背影才是儿子最酷的姿态。

有一天，希望有个这样的男人坐在我的对面，黝黑的面庞刻满成长的故事，深邃的眼睛闪烁智慧的光芒，低沉浑厚的声线彰显男性的人格魅力。他矫健的手打开一瓶老酒，给我慢慢斟上，然后捧起酒杯：老爸，我们干一杯！

2023年2月10日 梅溪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