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疯和背后高人 一

叙话

一九九一年，我在三藩市一家小外贸公司打工，活儿不多钱不多，于是翻开报纸，想找份周末零工。

见则广告挺有趣，“单亲母亲，不工作，带两个小孩，找人周末给我放几小时假。报酬面谈“。我电话联系单亲母亲，周末一到，她就开车带着两个小孩来了。是位白人女子，年龄跟我相仿。中等个儿，脸庞好看，一头棕色秀发，蓬松披在背后，在发尾梢扎住。身腰微胖，衣装像是出自沃尔玛。手指甲脚趾甲涂成深红色，夹脚凉鞋，一览无余。

两个小孩，男5岁，女一岁半。跟妈妈一样，便宜汗衫短裤凉鞋。相互介绍名字后，单亲母亲黛比说，带你去我们家看看。从市区出来，开车四十分钟，富人区里一座山野趣味花园洋房依坡而建，坡下隐约可见蓝色水光，是个大泳池。

一路上，黛比当着两个小孩直言不讳。男孩乔义，四个月大领养，我转头看后座上两个小的。没事儿，我们互相什么都不瞒着。两个孩童确实已烂熟于耳，小的应该还不懂。艾米两个月大领养。乔义生父是个大胖子，基因不好。我又转头看小男孩，他耸下肩，无所谓。小男孩白白胖胖，浅棕色头发，眼睛不大，鼻梁处撒着雀斑。



三位主人的家是座平房，白墙黑顶，像所苏州老宅。不过房子四周随意长着几棵大树，原始状态，应该是开房基地时刻意留下，因此整个宅院还是西洋风景。黛比领着先进屋转一圈。家具，摆设，很配主人们的沃尔玛衣着。

从房子里出来，走到院子开阔一侧。两亩坡地，不疏不密长着灌木，丁香，玫瑰，夹竹桃，和几棵矮矮的柠檬树橘子树。灌木丛中两三条石级小径兜兜转转通到坡底的蓝色水光。我见两个小的已经跑到泳池边上，深感不妥。黛比毫不在意，怕什么，没事儿！

黛比一点儿不担心两个小孩，自己跟我聊起天来。二十年前，祖母过世，她分到两万美元遗产。她用两万买座小房子，考个房地产经纪人资格证。之后步步为营，卖小房，买大房，一级一级往上拱，直到今天这座湾区一类房产。真能干，我赞她，黛比微笑，还有座五百英亩的庄园，以后带你去看。

单亲母亲还没聊完。我父亲有很多钱，他想做什么都可以做。父亲的钱，大部分要留给孙子孙女，是祖传家规。她们都有孩子，她们该是指黛比的兄弟姐妹，我就领养两个！黛比说完，朝我夹夹眼睛。西方人的大眼睛会说话：什么都难不住我！

你来了太好了我出去一趟，黛比结束谈话，匆匆回屋。她车子调过头，朝院外开，两个小的站到我左右，三人看着车子开上大路，转弯不见了。不可思议，没人招呼，两个小家伙怎么知道黛比要出门呢，刚刚还在泳池边上，什么时候跑上来的呢。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

车子一消失，乔义就在我后臀上拍了两下。我楞一下神，转身盯住他：我看你敢有第二次！五岁童的轻浮举止出乎我意料，我的激烈反应五岁童也始料未及，肩膀一缩，脑袋耷拉下去，扭身独自回屋。



艾米悄悄拉住我的手，仰脖望我，还不会说话，小哑巴一张粉嫩小脸，穿件紧身白色短袖汗衫，下边是肥鼓鼓的纸尿裤，光着两只粉嫩的小脚。她见我看了她，拉起我沿着石级路走。走得挺快，走几步回头看看我，看看拉在一起的手，越走越高兴，边走边嘿嘿笑，在两三条交错的石级小径上上下下来回绕。

两只粉嫩的小脚快速一下一下登石级，让人诧异一岁半的小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石级既不高也不陡，可对个一岁半的个子，两条小腿，石级足足是膝盖高度。小家伙越走越来劲，一头金色软毛，开始冒热气。可别是玩疯了停不下来，我把她抱起来。不料想抱起条奋力扑腾的鱼，哧溜又滑落到地上，还没疯够。这时乔义出现在坡上头，回屋来！他一喊，鱼冻住。

我们回到屋里，乔义盘腿坐在沙发的一角，头也不抬打游戏。我拿来喝的，递给艾米，递给乔义，自己也喝。乔义喝两口，伸过手把艾米双手擎在嘴边的奶瓶打落。你干什么！幸亏是奶瓶，我拾起来去厨房冲洗擦干，还给艾米。乔义喝两口，又伸腿踹艾米一脚。干什么你！我也上手，把五岁童一扒拉坐正，紧挨他坐下，把艾米放在另一边。

相安无事两分钟，艾米奶瓶一扔，趴着滑下沙发，走到电视柜前。柜门没关上，留道门缝。粉嫩的小人，微微向前倾着上身，纸尿裤朝后撅着，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我好奇了。好一会儿，她把柜门哪边该压哪边想明白，轻轻把对的一边先关好，再把另一边轻轻关上去，严丝合缝，她回头朝我笑。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人精！我拿起奶瓶走过去递给她。（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