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桥，武汉人独特的乡愁之诗

绿萝

　　二O二二年的十月十五日，是长江第一桥～武汉长江大桥建桥65周年的纪念日。在老武汉人心中，武汉长江大桥早已不仅仅是一座桥梁，而是心中爱的记忆。

那年，一九五七年十月十八日，母亲抱着一岁的妹妹，父亲牵着八岁的姐姐和四岁多的我，背着小板凳从迥龙巷步行到四官殿码头，乘过江轮渡到武昌的汉阳门码头，直奔武昌桥头。观看通车三天的长江大桥。

爸爸当年是鄂航船队支部书记。工作在江上，江魂里桥恋，自然会比一般人更深进一层。爸爸后来回忆中对我说：“长江大桥的通车，意义非凡啰，国家第一个五年计划的重头戏，是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成就。拖家带口的从汉口赶到武昌来，就为了留个照。爱这座桥，是武汉人的荣光。”

从此，我们一家五口，就与这座雄伟的长江大桥结下了不解的缘。光阴流年，岁月有变，情结不变。

2007年，建桥五十年，中风的母亲已是行动不便，在女儿们的簇拥下，母亲拄着拐杖同我们一起来到了长江大桥武昌桥头。五十年，半世的沧桑，一家五口，是朝拜心中的圣桥，还是让圣桥见证我们一家的赤诚。

2017年，建桥六十年，已90高寿的父亲身体大不如以前，我想老人家这次会打退堂鼓，可谁知，他依然第一个倡议。岁月有变，圣桥在心殿的吸引力不变。十月十八日，我们仨搀扶着父亲，推着轮椅上八十六岁的母亲，五口再一次来到长江大桥武昌桥头。

父亲对长江的情感渊源，要从1948年说起，父亲失业后经保人介绍到汉口复兴轮船公司工作，当时父亲在资本家陆兴农先生家做通讯员。（父亲读了几年私塾，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1952年，汉口复兴轮船公司收为国有，归于湖北省航运局，父亲后来又调入长江航运管理局，我的父亲就这样和长江交道了一辈子。

有一次，我看到一位父亲牵着儿子在长江大桥边游玩，就想起庆桥元年，父亲牵着我和姐姐的手往大桥走去的样子。我记得父亲工作的船，上船要走一条长长的、窄窄的、没有护栏的木跳板，走在上面一抖一晃，父亲拽着我的小手，我还是会吓得尖叫，父亲说：不怕不怕有爸爸你怕么事。

而今是我们搀扶着耄耋之年的父亲来看桥，真是岁月不饶人呀！

活着不易，人生路上坎坷不平。庆桥花甲，我们来到圣桥，古稀之年呢？

我看见父亲，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望着滔滔的江水，父亲喃喃细语：喜欢浪花涛声，可惜老张再也回不去了。

我拍下了父母牵手的背影。

也许受父亲感慨的感染，我们三个女儿一一来到轮椅前，听母亲讲着过去的事情。

母亲对姐姐说：1956年10月三妹出生，你爸爸出船回不来，我发作了，去不了医院，没办法自己给自己接生，那心里一个怕呀，幸亏菩萨保佑母女平安，你不到七岁就那么懂事，烧水帮我的忙，我的大姑娘总是闷声闷气帮我做事照看两个妹妹……。

母亲对妹妹说：当年你的两个姐姐老三届下放，你爸爸又到五七干校 ，弟弟幼小，你在家帮我去裁缝铺拿活，锁扣眼、打布扣子，分担家务你跟着妈妈吃了不少苦……。

母亲对我说，你小时候淘气爱动，一次倒渣滓走不见了，后来被洪益巷居委会捡到，去认领时，你的脸哭得像麻唬子，三姐妹就数你好哭；小时候把红皮鞋丢失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 ～

　　我们姐妹仨拉着母亲的手，父亲站在母亲身边，心满意足地慈祥地看着我们。

慈母孝女，人生流年的河畔，圣桥有灵，圣桥见证了柔情百结。

十八日下午，我和在武汉的姐姐来到我们五人站立的地方，身边已没有了父母，我和姐姐无所适从。拿出照片那一刻，我耳边响起母亲最后一次来到大桥下说的话：60年前，我和你爸爸抱着牵着你们看大桥，60年后，你们推着搀着我们到江边看大桥，一个甲子，桥还是当年那个桥，人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模样了。我不禁潸然泪下，不能自己。

我和姐姐约定，以后每年都来长江大桥武昌桥头一次，在这里回忆我们过去的时光。

一座圣桥在心殿，已经成了时间的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