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楼 半截伸到天里头

熊刚

<p class="ql-block">  万州老城东端长江段钟滩子,暗礁众多,滩险浪急。为祈福消灾,保佑航行平安,<span style="font-size: 18px;">明朝初年,</span>人们在钟滩子长江北岸山岩建庙镇邪,取名钟滩寺。后因水患频仍,庙宇多次被毁。清乾隆年间,复建寺院并增建一座钟鼓楼。所以,<span style="font-size: 18px;">历史上钟鼓楼和弥陀禅院作为一个整体,并称钟鼓楼弥陀禅院。</span></p><p class="ql-block"> 钟鼓楼,又名“镇江阁”,<span style="font-size: 18px;">取保平安之意,雄踞在长江之畔一礅近40米高的巨岩上。钟鼓楼</span>高20米,外斗拱,飞檐翘角,楼内悬有一口铜钟,外观3层,内有7层,红柱黄瓦。<span style="font-size: 18px;">站在河滩上或行船于江中,抬头仰望,钟鼓楼</span>高耸入云,昂然挺立,俯视着滔滔江水奔涌而过。<span style="font-size: 18px;">相传,那时有一名万州船工在湖北与当地船工“吹牛”。湖北船工说:“湖北有座武当山,离天只有三尺三。”万州船工说:“万县有个钟鼓楼,半截伸到天里头。”这句纤谚,就这样在万州传了下来。</span></p> <p class="ql-block">1911年的钟鼓楼 德国•多伦勃•魏斯摄 陶灵供图</p> <p class="ql-block">  清光绪十六年(1890年),万州富商兼佛教居士周仁勋慷慨捐资扩建,并将此寺庙改称“弥陀禅院”。扩建后的弥陀禅院飞檐翘角,重楼叠院,幽深巍峨,占地341亩,建筑面积7000余平方米,呈四合院分布,依山而建的殿宇从下而上依次为镇江王爷殿、护法殿、弥勒殿、大雄宝殿、戒堂、观音殿、药王殿、藏经楼,两翼共有厢房102间。历代高僧辈出,鼎盛时期曾拥有300多僧人。民国十三年(1924年),法高和尚大力修整、扩建,弥陀禅院规模更为宏大,被誉为西南“十方丛林学府”,成为三峡乃至西南地区久负盛名的佛教寺庙。</p> <p class="ql-block">二十世纪20年代钟鼓楼 英国•唐纳德•曼尼摄 陶灵供图</p> <p class="ql-block"> 1926年军阀杨森进驻万州,1928年11月14日正式建市,杨森为首任万县市市长,<span style="font-size: 18px;">制定“建埠规划”,</span>开始大刀阔斧市政建设。在修建一马路时,钟鼓楼与弥陀禅院被一劈为二,中间形成街道,但寺院格局基本保持完好。1949年后,僧人逐渐还俗,宗教活动渐停,庙宇则被附近的百货站仓库、汽车配件厂(铁器一社)、红卫路四小(钟鼓楼小学)等单位占用。在我们小时候经常踢足球的红卫路四小操场外坎子下,留有约50平方米僧舍。 1956年,年逾耄耋之年的能缘方丈坐化圆寂,最后一名僧人遁出空门。同年,距钟鼓楼弥陀禅院不远的慈云精舍,因城市建设需拆除,抗战初期辗转来万的尼师释宁安搬迁至此,在僧舍独自诵经养性,苦苦撑持佛事近20年。1993年,弥陀禅院房产被归还,香火再燃,重新开放。2001年 6月6日,老尼师释宁安圆寂于殿前,佛事活动终结。</p> <p class="ql-block">二十世纪20年代一马路 资料图</p> <p class="ql-block">  历史上,钟鼓楼多次损毁修复,最终于1955年因白蚁侵蚀而拆除,它仅存于我们上一代万州人的记忆之中。因钟鼓楼拆除已有近70年,民间一直有将西山钟楼和钟鼓楼混为一谈的误传。 为正视听,廓清<span style="font-size: 18px;">此“钟楼”非彼“钟鼓楼”,</span>万州文化工作者骆仁新,经过认真研究,撰写了《最忆钟鼓楼》《钟鼓楼及其地名文化价值》两篇考证文章,详细介绍了钟鼓楼的历史渊源和文化价值。我们现在所能见到为数不多的钟鼓楼历史照片中,最早也是最好的照片,是1911年德国最后一任驻重庆领事弗里茨<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魏斯的夫人多伦勃•魏斯过三峡赴重庆拍摄的作品。万州老一辈摄影艺术家方本良、孟学箴等在他们出版的摄影画册中,为我们留下了弥陀禅院的珍贵资料。</p> <p class="ql-block">钟鼓楼 陶灵供图</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8px;">小时候,我和弥陀禅院多有交集,但钟鼓楼于我</span>只是一个地名概念。大舅家住柑子园,我们的足迹一般止步于柑子园。有一年,父亲带着我们去钟鼓楼找选新房子,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钟鼓楼。为了搬离环城路狭窄、嘈杂的公房,父母亲靠民间“打会”积攒资金,在钟鼓楼看上了一套私房。后来,因距离父母二马路上班和我们读书的地方太远,才没有成交。巧的是没过几年,钟鼓楼几乎成了我每天必去之地。 </p> <p class="ql-block">弥陀禅院一角 孟学箴摄</p> <p class="ql-block">  1973年,母亲调到钟鼓楼汽车配件厂从事人事和政工工作。每天中午,我们三兄弟放学后,都要步行30分钟路程,到汽车配件厂搭伙。伙食团的师傅对母亲和我们特别友善。母亲每天都从家里带大米,交给食堂师傅在蒸大锅饭时,顺带蒸熟我家的一小盆饭。这样,就节约了饭票。由于有<span style="font-size: 18px;">母亲带去的油酥胡豆瓣和油炒酸咸菜下饭,</span>也节约了不少菜票。在不知不觉中,我在汽车配件厂吃了五年的午饭,直到1978年初中毕业。</p> <p class="ql-block">钟鼓楼百货站仓库 孟学箴摄</p> <p class="ql-block">  汽车配件厂属二轻系统几个不多的机械行业,主要生产刹车鼓和转向节两个汽车零配件,为“解放牌"汽车配套。工厂在钟鼓楼马路边一个高高的用青石磊成的一排石坎上,左边是万州电机厂,右边是红卫路四校。母亲他们办公的地方,在翻砂车间后面木楼梯上面的房间里。我经常穿过炉火通红,钢花四溅,机器轰鸣,人声鼎沸的翻砂车间。车间的场景犹如当年刚看过的电影《火红的年代》工人炼钢的场景一样。工人们穿着劳动布衣服,头戴安全帽,有的带着墨镜,手拿钢钎,在小高炉前不停地忙碌着;有的<span style="font-size: 18px;">抬着刚出炉的铁水,将铁水灌入地上一个又一个刹车鼓模具里。</span>车间上方,随着铃声提示,机械行车来回移动,吊卸着各种模具和冷却成型的刹车鼓。 </p> <p class="ql-block">上个世纪70年代翻砂车间 网络图</p> <p class="ql-block">  汽车配件厂的党支部书记、厂长熊瑞碧是那时我心目中的“大官”。他为人和蔼憨厚,工作一丝不苟,处处以身作则,是典型的工农干部。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服常年穿在身上,上衣口袋插着两支钢笔,背后挂一顶草帽,斜挂一个黄书包,一半截叶子烟杆露在外面,脚下一双草鞋特别引人注意。他经常头戴藤帽去车间干活。翻砂车间,总有他同工人们一道抬铁水浇铸刹车鼓的身影;锻压车间,转向节毛坯刚一出炉,他和工人们抡起铁锤就敲打起来。汽车配件厂有一个基干民兵排,配发有枪支。他办公桌后面的一排柜子里,存放着10多支半自动冲锋枪。有一天,我看见他低头爱惜地抚摸着一支又一支冲锋枪对在场的民兵们说:要是当年有这些武器,跟毛主席干革命就好了。他对党的事业无限忠诚的信念和保持本色、艰苦朴素的作风,在我的脑海里留下很深印迹。</p> <p class="ql-block">原钟鼓楼小学大门 孟学箴摄</p> <p class="ql-block">  直到有一天,我才知道汽车配件厂所在地,竟是钟鼓楼弥陀禅院的主殿部分。翻砂车间改造扩建,工人们在车间旁边长期没用的房间里搬出来大量庙宇物品。在通往母亲办公室的过道上,堆放着经书、蒲团、香炉、花瓶、手鼓、风铃、香烛等物品。中午吃饭的时候,老尼师释安宁拄着拐杖,卷缩着身体来到办公室,要回了庙里的用品。 </p> <p class="ql-block">二十世纪90年代的弥陀禅院 孟学箴摄</p> <p class="ql-block">  三峡工程移民,水位线以下的弥陀禅院和与之相关的工厂、学校、仓库全部淹没搬迁。为抢救、保护和开发三峡库区的历史文化遗产,弥陀禅院在三峡移民中得以搬迁。2002年1月30日,移民迁建的弥陀禅院在北山观举行了盛大竣工开光仪式。新建的弥陀禅院占地16.4亩,建筑面积9876平方米,采用寺庙布局修建,殿堂群包括山门殿、弥勒殿、大雄宝殿、观音殿、藏经楼。一段风云际会的沧桑岁月在北山观得以再现,一座传承文脉的禅宗寺院在北山观得以复建。 </p> <p class="ql-block">新落成的弥陀禅院山门殿 孟学箴摄</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8px;">“东岩钟磬寂,春色有无间。爽朗三层阁,玲珑一县山。江回巴峡断,花放苎溪闲。岁晚乡愁剧,船舱午梦还。”清代文人张问陶的诗句,为我们描绘了钟鼓楼昔日的气势和盛景;</span>“万县有个钟鼓楼,半截伸到天里头”的纤谚,在川鄂峡江一带曾经广为流传;西南“十方丛林学府”的美誉,更使钟鼓楼弥陀禅院声名远播。如今,弥陀禅院,常年钟磬悠扬,梵音缭绕。钟鼓楼的复建也多次提上议事日程,进入规划设计环节。乡愁不眠,情愫依旧。假以时日,钟鼓楼在长江之畔重新拔地而起是值得期待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