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仓颉庙

条梅先生

　　和宏军相识近三十年了，嫂子是渭南白水人，十余年前他们结婚时，我第一次到白水县，结婚间隙到村里闲转，发现柿树上有干瘪泛白的柿子，摘了几个发现是剥了皮绑在树枝上的，方知是村民在做柿饼，尝了一口甜到心里，村民只是笑笑并未理会我们的偷吃行为。顺便去了近旁的仓颉庙，被那森森古柏和精美古建所震撼，一直心心念，常给妻儿说起。正好宏军说他们一家正月初六回白水，于是便约定在仓颉庙门口相见。同去者还有唐都医院樊东霞母子、书画篆刻家靳小坤父子，我们是多年朋友，孩子们亦是好友，同游多乐趣。

　　白水在远古时为国；夏商及西周属诸侯封邑采地，“封邑”指诸侯受封之地，“采地”指风水好的地方；战国中期秦孝公置白水县。明代何仲默《雍.大纪》载：秦置白水县，以县临白水也。白水河发源宜君县云梦山，流经白水县一直向东汇入北洛河。北洛河发源于陕北定边县白于山，其中经过白水县，后由大荔县汇入渭河。黄帝陵旁的沮河是北洛河支流。仓颉庙北向有一山“绵延数十里，盘衍如龙，土色皆黄。或云：山常有黄云罩其上，如龙摇曳，故名黄龙山”，山那边就是陕北地界。仓颉庙在北洛河北岸、黄龙山南麓。传仓颉为黄帝之史官，故庙址地以史官名，有史官镇、史官村，宏军家嫂子的史家山村就在黄龙山下。

　　高速路“史官”出口就在仓颉庙旁，西安出发两小时车程可到。是日上午阳光甚好，一路顺畅，渭北的山形地貌与西安周边大不同，车似乎行驶在黄土高原之巅，远看光秃秃的沟壑在蓝天映衬下纵横交错也是别样的美。我们稍微早到，停好车已迫不及待到庙前转悠，十年前从庙门进入，现在入口改在东边碑林。庙门前边是照壁，向南修建了大型祭祀广场，再往南是新修的神道及庄严的大门。风大而冷，四周的黄色旗帜被风吹得呼啦作响，我捂着耳朵从西面空地凝神看着残破庙墙里面参天的古柏，叹韶光易逝容颜渐老而古柏依旧，妻喊我说宏军一家到了方才缓过神。门前“护庙柏”下立着的碑刻，提示这里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最早建庙年代不详，然汉代已颇具规模，目前建筑多系明清之遗存，仓颉庙坐北向南呈长方形，残破的黄土厚墙环绕四周。

　　众人皆至则进庙，宏军一家显得平静，显然是多次来过，其余人皆惊呼古柏之茂、建筑之美。白水仓颉庙占地80余亩，是前庙后陵，中轴线上分别是照壁、三门、东西戏楼、前殿、中殿、寝殿、墓冢，两侧分布着东西戏楼、钟楼、厢房等。照壁通常是一个整体建筑，而此照壁中间有个神龛，龛下有个门形小洞，传为风水缘故。一般寺庙的门叫山门，仓颉庙叫三门，有三个门洞，正中“神门”，东边“人门”，西边“鬼门”很少开，现在三门平时不开，我们是由碑林这边售票处门口进入。门洞上面建有厅房，背靠三门的东西两侧是两座明代戏楼，庙会盛期同时唱戏。像这样上方有厅房，背后有两座戏楼的庙门，实属全国罕见。仓颉生而有双瞳四目，天生瑞德，观鸟兽足迹之形创造文字，故历来尊仓颉为“文化之祖”“中华文祖”，此二匾分别由于右任、启功题写，悬挂于前殿，匾下立有清代摹刻“仓颉鸟迹书”二十八字碑，被抚摸得得乌黑光亮，是这里最珍贵的石碑之一，数通古碑列于两边。鸟迹碑后缠绕着古柏的袅袅青烟是中殿仓颉神像前的旺盛香火，众人亦虔诚的焚香叩拜。仓颉姓侯冈，名颉，因造字有功被赐姓“倉”，乃“人下一君”之意，仓颉认为自己一介草民，谦称“蒼颉”，故寝殿上书“苍圣庙”，两侧神像把守，此次参观时暂未开放。小坤兄来之前做足了功课，告知殿前上方有根16米长的巨大横木，关中叫檩，传为蒿木长成，实在是奇观，众人观之啧啧称奇。东西厢房是红色纪念馆，再向后就是仓颉墓冢，墓为圆形土冢，青砖花墙围护，东门对联为“画卦再开文字祖，结绳新创鸟虫书”，横批“通德”；西门对联为“雨粟当年感天地，同文永世配桥陵”，横批“类情”。

　　仓颉庙与黄帝陵、孔庙并称中国三大古庙古柏群，东汉延熹五年的《仓颉庙碑》载“庙内古柏郁郁葱葱”。在仓颉庙里随处可见形态各异的古柏，虬枝盘旋高耸入云各具情态，有孔雀开屏柏、抱槐柏、飞檐走壁、再生柏等等，与古庙和谐辉映，人在其间甚是渺小。最大的古柏为“仓颉手植柏”，位于仓颉墓冢东北侧，树龄五千余年，媲美黄帝手植柏。“不进柏”在围墙西北角，相传每次修建围墙要将此树圈入，半夜时这段围墙就会坍塌，至今依旧在围墙外。“二龙戏珠柏”下立有一碑，乃彭德怀手书，内容为“仓颉庙是国家文物，凡我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野战军全体指战员，均须切实保护文物古迹，严格禁止攀折树木，不得随意破坏，切切此令”。当年西北野战军转战白水，指挥部设在仓颉庙，有战士砍锯树木，破坏了古柏的自然景观，彭德怀遂手书此令立于树下警示。现在仓颉庙有警卫室、电讯室、中共西北野战军第一次代表会议旧址等展厅。

　　古庙旁边开辟仓颉庙碑林，历代名家及鸟迹书碑刻如林，小坤兄研究古文字，给几个孩子边走边讲，不觉晌午。宏军热情的带我们去品尝当地有名的“辣子汤”，我连吃了三碗两个馍，小坤吃了两碗三个馍，你问“辣子汤”是啥？不告诉你，自己去尝尝吧。饭后我说去家里看看，宏军知道我的意思，老丈人后天过三周年，回来就是专程操办这事的。十分钟车程到史家山村，村后是光秃秃的黄龙山，山顶巨大的电力风车转动，翻过去就是陕北黄龙县和洛川县。这里的房屋很有特点，是关中与陕北的结合体，先在平地上盖好窑洞形式的房子，屋后用黄土厚厚的堆积起来，使之没有后窗，形成平地上的窑洞。我常念叨白水的柿饼，宏军还专程给我送过几回，这次来没见村里树上有柿饼，阿姨让给了我一个柿饼，甜的很，很像十年前的味道。我们进去向叔叔的灵位鞠了三躬，又把房子里里外外的参观，儿子同两个伙伴则去村头的沟壑探险。天湛蓝湛蓝的，似水洗了般纯净，我和宏军在房子前面拍了一张照，这么多年我俩似乎还没合过影。人到中年，看看风景见见老友，看到我们都好着，比啥都好。

　　白水县是个有意思的地方，除了造字之仓颉，还有造碗之雷祥、造酒之杜康、造纸之蔡伦，当地人称“白水四圣”。雷祥亦称雷公，任黄帝之处方（医官），能医善陶，传其创造陶器，为陶瓷之祖，白水县冯雷镇大雷公村有墓、庙、像。杜康酿酒的传说人尽皆知，今白水存杜康镇、杜康墓、杜康沟、杜康泉、杜康庙、杜康酒厂。蔡伦非白水人，但当地传蔡伦在白水的槐沟河于童戏中悟得造纸之术，或蔡伦仰慕仓颉而在槐沟河设纸坊，今蔡伦庙已毁而造纸池犹存。“最古之史，实为方志”，“白水四圣”的传说，说明了白水县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源地，有机会了到这几个地方去看看。

癸卯正月十六，王青龙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