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冬雨

北方飘雪（北方雪飘飘）

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不断。时值寒冬，蓉城却下起了雨，本就寒凉的天气，犹如雪上加霜，更加潮湿，阴冷。　　刚巧，今天是腊八节。地处南方的成都却正在下一场冬雨，阴冷的天气，阴郁的氛围，笼罩着蓉城。　　　　一　　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下起了雨。夜里，尚未入睡的我，隐约听见，外面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嗦嗦作响。成都爱下夜雨，我们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入冬了，不像其它季节那样下得勤。　　冬天的雨，委实有些不合时宜。本就寒冷，再加上一场不大不小的冬雨，让本就潮湿的四川盆地，成都平原，显得愈为萧瑟和沉寂。　　对这雨，竟有些耿耿于怀起来。四川地区深受印度洋、西南暖湿气流的影响，加上成都独有的盆地气候特征，容易导致成都的冬天阴天又下冬雨。　　来到自家阳台，想缓解一下眼睛疲劳，观看外面的世界。天气阴暗，烟雨蒙蒙，都市沉浸在一片寒冷冬意里，微风袭面，顿觉寒凉。远处的高楼大厦，半隐半现，在云雾缭绕里隐隐约约，犹抱琵琶半遮面，不肯露全脸，影影绰绰，让人看不分明。　　天空一片暗淡，四下灰蒙蒙，起了一层厚厚的浓雾，云山雾罩，无法拨云见日。视线模糊，只能近距离地观看眼前的景物。楼下的大树，被冬雨打湿，叶子发亮，反射绿光。周边这一大片树木，除了有两三棵大树的叶子变黄以外，其他的树木依然还是绿叶成荫，郁郁葱葱。　　树种不同，变黄的树里，有二棵是高大的香椿芽树，它不耐寒。一枝枝条上的叶子，早就变得衰败枯黄。　　在寒风中摇曳的，还有我家阳台上的花儿。两盆月季花，依然在绽放。一盆红色的，一盆黄色的。这都腊月里了，马上就快过年了，居然还在盛开。有好几朵花儿，也不怕严寒，在冬日里还在比美，真是不要温度只要风度。　　居然还结有五六个花骨朵，含苞待放。让我一时都起了恻隐之心，直想给它们弄个塑料棚罩起来，让它们暖和一下。这些娇柔的花儿和花骨朵，跟其他季节时候很不一样。开得拥拥挤挤，紧紧密密实实，像是在抱团取暖一般。花骨朵也偏小，仿佛还有一层油亮的保护膜。　　我栽得两盆火葱，已经吃完了一盆，还剩有一盆，油绿绿的继续生长着，依然生机勃勃。两盆蒜苗，也已吃完了一盆，还剩余一盆，叶子已经变得宽大粗壮，也是绿绿葱葱。就留着过年时吃吧，给饭桌上增加一点绿色。亲手种得有机菜，吃起来感觉都不一样，显得格外珍贵。　　　　二　　阳台上寒风瑟瑟，夹杂着雨气阵阵吹过来，让我有些发冷，赶紧跑回屋里。呆在室内，却又听见雨声变大了，一阵紧一阵，一直在下个不停。　　心情有些黯淡，也许冬雨，只是个引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心情沉重，也绝不只是因为一场冬雨之故。看不见的冬雨，下在心里，寒冷刺骨，痛彻心扉。　　自从疫情被开放以来，我成了首波被阳的人。艰难地度过了发烧三天，咳嗽十数天，目前基本上算痊愈。但是，总还是觉得人不清爽，感受无法言表。　　病病殃殃的，心情也不太好，不时地咳嗽两声，都让自己升厌。听说，这还只是阳的其中一种毒株，可能今后还会面临其他毒株的感染，必须继续严防死守，不能掉以轻心。可是，谁又能保证，不会出问题？毕竟，之前谁也没经历过、见识过，这种新型病毒，还防不胜防。　　对此，我已经生无可恋似的完全躺平了，随它吧，爱咋咋地。可是，毕竟我还不算老，也许能挺过一关又一关，可那些老人咋办？我担心至今还没阳过的妈妈，以及那些和我妈妈一样，有基础病同样无助的老年人们。谁不心疼自己的父母？他们是挡在我们前面最后的一道屏障，他们替我们遮风挡雨，甚至直接面对死神。父母若去了，人生再无来处，只剩归途，以后将由我们自己直接面对一切，再也无人替你遮挡人生的风风雨雨……　　想起这些，心里不由得隐隐作痛，眼睛有些模糊。我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泪点较低，人比较敏感。阴郁的天气，冷酷的冬雨，大约更影响了我的情绪，让我在感情上变得有些脆弱。清醒地认识到，现实就摆在面前，每个人都将面对，谁也躲不过去，也绕不过去。　　其实今早，我接到了姐姐的电话。她告诉我，妈妈给她打了电话，说她非常挂念我们几个孩子，因为我们全都阳了。只要一时半会没有及时的消息，妈妈就担惊受怕的不得了，唯恐我们有啥事。　　我已经有些后悔了，不该告诉妈妈我阳的事情。她时时担心，受怕，无时不牵挂着她的每个孩子。尽管我们都那么大了，她还是不放心我们，就像我们小时候生病时一样，让她操碎了心，心里总是不踏实。每个人都让她牵肠挂肚，每个孩子都是她的宝贝。　　后来我给妈妈打电话过去，一接通，她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泣不成声，在电话里哭了起来……　　让我心里顿时一惊！心痛不已！　　她诉说这段时间，每天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总是挂念着我们的病情。四个孩子，分别在不同的地方，我和小弟各在四川和陕西，姐姐和大弟虽然都在山东，也是隔着相当一段距离。　　我们在阳的过程中，确实身体很不舒服，有时候不想说话，没有气力、精力和谁联络，只想静静的休养。可妈妈时刻担心着我们，只要哪个没有消息，她便胡思乱想。她每天根本没有心思去做任何事，心全放在这些孩子身上，每个人都是她的心头肉。一个微信消息没有及时回复，她便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想打电话又怕打扰我们休息，所以，难为的她不知咋办才好。　　我安慰了她好半天，反复告诉她我们都没事，让她宽下心来，她只需要照顾好自己便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放下电话，我心沉重。妈妈已经年过八旬，我希望至今还没阳过的妈妈，能有幸成为那个天选之人，永远不要阳，不要经历痛苦难受，一直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三　　外面的雨声更加大了，密密匝匝，听着心惊。怎么感觉像秋雨？冬雨竟然也下个不停。　　跑到阳台再看，天空更加灰白，云雾腾腾。远处的那些高楼完全被笼罩，根本看不见了。方圆之内，大概只能看到近处几栋楼的距离，除此之外，全是灰色地带。　　已经下了大半天了，难道要下一整天？或者晚上继续下个不停？真赶上秋雨绵绵了，可这是冬雨啊。　　古诗有云：“冬雨不成雪，北风寒未深。迥洒凌朝阁，残声入夜衾。”“冬来多是雨，日日望云回。飘洒不成雪，连绵如入梅。”冬雨成不了雪，冬雨本不是雪，却像梅雨一样，连绵不绝，下个不停，让夜更阴冷，天更暗淡，心更沉重，人更惆帐。　　想起前天，在我们文学社团文友群里的聊天。社长是一名医生，她自己阳过之后，本就病未好，同事休病假，她只好继续带病顶班。而她卧床不起的父亲也阳了，她都不知道，父亲能否过关。她父亲平时生活没质量，吃东西靠喂，拉靠尿不湿。　　那天她在群里说了一句话：“希望父亲被洗牌洗走，那边没病痛。”一下子击中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心真的很痛很痛。人到了这个地步，被迫说出这样的话来，该是有多么的无奈啊！但这绝对不是不孝顺，是不希望、不忍心看到父亲活着饱受病痛的折磨，实则人间大孝顺。　　一直以来，我非常羡慕那些有爸爸陪伴的人，因为我从小就失去了爸爸，没有爸爸陪我成长，一直都渴望父爱。可是，如今，即便是身为当医生的女儿，却都没有办法挽救患病的父亲，生活实在是太残酷了。更别说那些像我一样的普通老百姓，没有当医生儿女照顾的父母们，他们又是怎样度过艰难的一关又一关呢？残酷的现实，打击着每个人。　　窗外的雨还在下，这冷冷的冬雨下得太不是时候，简直寒冷刺骨。昨天夜里，看到社长微信上发出的消息和照片，她的床和她父亲的床紧挨，中间隔着氧气瓶。她父亲张着嘴，大口呼吸，眼睛望着天花板，已然是眼神涣散，神情呆滞。社长大声呼喊着爸爸，她不知父亲是否能听到她的呼喊？不知上天还留了多少时光给她最爱的父亲……　　我不敢发信息安慰社长，不敢轻易打扰她。我心里其实跟她一样的痛，但我却不能言语，唯恐惊扰了她，和她全身心关注着的父亲。　　今早八点四十二分钟，社长发出消息：“父亲已永远离开我们，再也不会在门口等我下班开车回来！”我的心立即沉了下去，很沉重。这实在是太快了，让人无法接受。我除了在她圈里留言：“社长节哀”这几个字以外，不好再说过多的话。　　我没有告诉过她我的感受，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的文友，其实一直在遥远的地方，陪她经历悲伤和承受心痛。因为我对此和她一样感同身受，让我想起了我爸爸去世那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在医院停尸房，爸爸孤零零的就躺在那里，头朝里，脚朝外，一个人在同样冷冰冰的房间里，都一样冷的毫无温度……我们几个孩子哭得那么无助，而妈妈哭得死去活来！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爸爸了！　　　　四　　一股难以抑制的悲痛共情之心，打击着同样脆弱的我，大悲溢满心胸，感觉越来越涨满。　　可我不能容许自己继续再去多想，让我有一种窒息感，眼眶已经骤然变湿，早已是泪流满面。我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很容易动情，对任何一个别人，包括不认识的人，遇上伤心之处，我都会为之难过流泪。有时候，包括看一场悲情的电影，听一首忧伤的曲子，读一段令人心碎的文字……　　世间之上，生而为人，注定少不了痛苦，都要经历生离死别。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正因为有感情，所以才让人显得更加高贵，不同于那些没有感情的生命。可我也不能老是让自己沦陷于这种悲观消极的情绪里，让无尽的伤感慢慢腐蚀我的灵魂、心志，我要保持清醒，要健康，要阳光。时间如此宝贵，容不得肆意浪费，悲伤也只能是一时，不可久久沉溺其中。毕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生活还要继续，人生美好的幸福时光还会有很多很多，还在等待着我们为之努力奋斗、获得，还要去尽情享受生活，享受生命，才不枉来人世间一遭。　　就像那窗外的冬雨，我以为它会一直下，一直冷却我们的身和心，其实，这会儿已经基本停了。只剩有残余，嘀、嗒，嘀、嗒，一滴一滴，缓缓落下，滴干流尽便就了了。　　再看远处，云雾散去，楼宇轮廓尽显。街上行人多了起来，车子驶来，呼啸而过，也变得热闹。一切都会好转起来的，就像冬雨会停，天空复明，看天边的那片光，亮得那么耀眼。　　腊八节一过，就要准备过年。新的一年又要启始，定会万象更新，冬去春来，日暖花开，生机盎然。　　写于2022年腊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