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生产队

阮三哥

乡村乡土的记忆

　　想起美丽的家乡，想起医巫闾山东麓那大片开阔肥沃的土地，就想起了生产队。

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们土堡子村就不叫村了，改叫土堡子生产大队。全村还分成了六个小单位，叫生产小队。简称就是土堡子大队的一队，二队，三队，四队，五队，六队。

小村的村民也有了新的称呼，都叫社员。男的叫男社员，女的叫女社员，老的叫老社员，小孩叫小社员。

村里的干部也改名字了，村支书叫大队书记，村长叫大队长。六个小队的干部都叫小队长。

　　有一天，大队长招呼小队长，小队长招呼各队社员，敲锣打鼓扭秧歌，全去中安堡村（大队）开大会。那是庆祝中安人民公社成立，我才知道了我的社员的来历，原来我们都是人民公社的社员了。

偌大的一个中安堡村，大街小巷挤满了人，锣鼓秧歌东一拨西一拨，唢呐鞭炮震天响，人声鼎沸，红旗招展。那时我是个毛孩子，对会议内容一点不感兴趣，开会的人说了什么我一点也没记住，只记住了那盛大的场面，还有会议最后演出的那台古装大戏。

　　我上学的时候，没人叫我社员，同学之间都叫名字。只有到学校放农忙假时，回生产小队参加劳动，才有人管我叫小社员。

那天是种大豆。男社员扶划(huai二声)把（ba四声）破垅，女社员点豆种。小队长召呼我们说：“小社员们，你们的任务是踩格子，在点完豆种的垅沟里，你们要一脚挨一脚地踩上去，脚印之间不能漏空儿！”

我走进地垅沟里一脚挨一脚的走了几步说：“队长，这样可以吗？”队长点点头，对其他几个同学说：“大家看！大家看！这个小社员踩的不错，这就是踩格子，大家都要这样踩！你们几个两个人踩一条垅，要跟住点种的，不能漏踩。现在开始！”

　　记得最好玩的事是大炼钢铁。我们大队修了个炼钢炉，没有炼钢的矿石，只能炼旧铁。大小队干部开大会开小会，要求全村社员把家里的废铁送到炼钢炉去，说这是为国家作贡献，炼出钢铁来，超英国赶美国，国家就强大了。

社员们也是响应号召的，家里的坏锅坏刀，坏锹坏镐，甚至是旧丁子旧铁丝，都拿出来交给炼钢炉了。

可是那炼钢炉是村里人按照公社的要求自己修的，炼钢的人也是村里的社员，只听公社的人给讲讲，没有一点炼钢经验。收上来的废铁倒进炉里，好歹化开一些，变成了铁坨，就算完成了任务。

这样弄了几天，收上来的废铁用完了。小队长没辙了，大队长拍拍脑袋，就把我们学校的小学生召集到操场上，让校长给我们开会，说现在你们家长都下地干活儿去了，你们马上回家去找铁的东西，谁找的多谁是好学生，还是优秀小社员。

同学们一听不用上课了，都乐呵呵地跑回家找铁去了。快到中午的时候，大家都跑回学校，有的拿来菜刀，有的拿来剪子，有的拿来铁锹，有的拿来大镐……

还没等校长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呢，好多家长也跑到学校来了，不由分说，谁家的东西谁拿了回去，还訓斥着自己的孩子说：“天天使用着的家拾你也往外拿？”，边说边往家走。搞得校长里外不是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大队长交待的。

　　小学毕业后，我回到了生产队，成了一名纯社员。小队长看到我去生产队报到，乐呵呵地拍拍我说：“好，我们队添了个有文化的小社员，欢迎你！”那时候，小学毕业就算是有文化的人了。

从那以后，每到小队开会，小队长都是拿出一张报纸，指着一篇文章，让我读给大家听。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读报纸的时候，大家还都认真听。等到队长讲话时，好多人就曲曲话儿。那小队长也不生气，把两只手“啪啪啪”的拍几下说：“大家注意了，下面说说明天的劳动分工！” 社员一听要分工了，立刻鸦雀无声。小队长就挨个点每个社员的名字，并告诉那个社员明天去哪块地里干什么活计。直到每个社员都安排完，生产队的会议也结束了。

　　刚开始在生产队干活儿，队长分配给我们的活儿都是轻活儿，多数时间是跟女社员一起干活儿。挣的工分也不是男劳力的工分，甚至比女劳力的工分还低。

有一天，小队长分配完全体社员明天要干的活计后，把我一个人留下，问我会不会写黑板报。我说，我在学校的黑板上写过黑板报。小队长拿出来一张纸，他说那是大队发的，上面是宣传农业六十条的文章，让每个小队都要写在黑板上，因为公社干部要来我们大队检查落实六十条的情况。他拿出一瓶墨汁一个刷子和几只粉笔说：“你明天先把咱们小队的黑板报用墨汁刷一遍，晒干后把这张纸上的字写到黑板报上。你要是写得好，我给你记男劳力的工分。”我说：“好，队长，我能行！”

第二天，我先把我们小队的黑板报用墨汁刷得黑黑的。墨汁干了后，我把那张纸上的文章工工整整写在黑板上。标题下面打了两条红线，黑板下面空余的地方，我又用红、黄、绿三色粉笔画了葵花向太阳。

第二天公社干部看了我们小队的黑板报，又听了小队长的汇报，对我们小队提出了表扬。

小队长很高兴，他告诉记分员，把我那一天的工分记为12分。那是我们小队男劳力里最高的工分。

那一天我非常高兴，我觉得，我已经是生产队里真正的男社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