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正如虎门炮台面向珠江出海口一样,大沽口炮台理所当然面向渤海,我也理所当然这么认为,所以来追溯,所以来看海。炮台遗址在海河与渤海交汇处,炮台还是那炮台,不过一组只剩下一座;四周不再是旧时的四周,那来的海河,更不见渤海,“沧海”已“桑田”。炮台对开有一牌楼,应是今人立,横额题:“海门古塞”,似乎在说,这儿曾经大海辽阔,这儿曾经炮火连天。而我很难勾勒出当年海陆对战的场景。在炮台基底一侧,一段几十米剥落严重的掩体,半掩埋在芦苇、枯树夹杂的荒草丛,任由风霜雨雪,寒冬的加持,更显破败。我脚下是没有翻动过的原土?还是一个个已被填平的弹坑?从一排磨蚀了棱角的垛堞,我意淫出仍未散尽的硝烟,想到了大海辽阔,想到了炮火连天,想到了因抗击外敌入侵而阵亡的将士。无论刻意还是忽略,这边厢的不打理,反而保住了原貌的尊严,凭吊的最佳地。我想多了,游客们谁都没在这儿停留,买票后随即拐入遗址博物馆,参观完沿着指引,径直朝十多米高的圆形大炮台走去,它才是中心,才具标杆意义,其它都不是。</p><p class="ql-block">二、从鸭绿江的虎林长城到河西走廊的嘉峪关,分布了明朝中晚期极为依重的“九边重镇”,它们之间用城墙连接起来,被誉为“北门锁钥”。我之前去了五个镇,这次再去两个,即延绥镇和蓟州镇,并登上这两段长城——镇北台和黄崖关,它们相距近千公里。镇北台,中国长城三大奇观(与山海关、嘉峪关并列)之一,外形像一方玉玺,牢牢摁在黄土高原的红山顶上,碧蓝的天,白茫茫的地,“关门直向大荒开”,一万里的独一无二,大尺度的“留白”,留足你想象的空间,我说这是北国的“香格里拉”,胡笳声从毛乌素那一端传来。城外散落的一簇簇沙蒿,冰雪封盖不住,串起我一行深陷的脚印,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被雪原反射的白光灼伤了双眼,稍缓解,便登上三十米的顶台,哪哪都是风口,避无可避,“风头如刀面如割”,撑不了五分钟,老脸确实受不了,亢奋给冻没了,赶紧撤下来,此时气温负十五度,远未最冷的时候。设身处地,苦了当年的守军,处境绝非一般的艰难,想起望夫石村的贞女祠,祭祀的是哭长城的孟姜女,虽是传说,但不虚妄。再说黄崖关,一代名将戚继光的呕心之作,气势和规模不及八达岭,但一样气宇轩昂,标准的长城形象。人很少,尽可摆你的“舖士”,背景板是你想要的效果图。城墙顺着山脊构筑,那陡峭貌,不要说骑兵,人爬上去也吃力,敌方徒呼奈何。可是多尔衮兵不血刃穿过山海关直逼京畿,还不是吴三桂打开的城门。如今“九边重镇”,标志性的建筑,都下重本捯饰或重建,以迎合广大游客的审美习惯,然沧桑感全无。我关注的是“原配”,历久经年,大都已崩陷塌毁,不成轮廓,而个别仍保持着砖石物料的自然塌落状,摄人心魄,极具视觉冲击力。三九隆冬,望着不肯倒伏的连天衰草,半遮盖了残垣断壁,若不是隔着一张保护长城的绿色铁网,你我能呆在这里浮想联翩吗?有人唏嘘,有人嗟叹,又有多少人来过,作为游客没毛病,无论从观赏角度还是从经济角度,同样是长城,转过身去冲司马台不香吗?我说不出为什么会来,一种莫名的召唤,还有一颗好奇的心。事实上,长城更多的只剩下线索和迹象,“草蛇灰线”,用白话说,“渣都无”,城墙哪去了?物犹如此,人更不消说,岁月岂止是把杀猪刀。“上下两千年,纵横十万里”(好像是纪录片【长城】解说词),一沙一土堆砌的恢弘,代价与收效,你有你说,我有我说,任由评说。清人张英从另一角度说,“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此说成经典,流传下来。</p><p class="ql-block">三、百折不挠的大黄河,终于冲出黄土高原的万千阻隔,裹挟大量泥沙,来到几无高差的中原大地恣意纵横,河床淤积,水位升高,大堤随时崩毁,人们只能被动地一次次加高加固堤坝。我去了黄河段的【柳园口】,它的北面20公里是“陈桥驿”,赵匡胤黄袍加身的地方,南面20里正对开封城。众所周知,现代开封底下叠压着不同朝代的六座城池,意味地面抬得很高,而这段黄河居然比开封城还高出十米,名符其实的“悬河”。离【柳园口】以西200公里的孟津,是几字形黄河走入中原大直路的转折处,那儿建有“小浪底水利枢纽工程”,最大限度减轻黄河的遗害。站在拦河大坝,侧望泄洪大闸,弥补了上两次来洛阳而没到孟津的缺憾,并顺帶去了下游十四五公里的汉光武帝刘秀的【原陵】,虽未留下什么印象,总算了却一桩心事。小浪底大坝外另有一段黄河故道,已改造成园林景观,水静河飞,一池柔弱,活不活水不知道,徜徉其中,意兴阑珊,唤不起情怀,全然没了在青海,在甘肃,在宁夏,在内蒙,在陕西和山西,每每见到黄河所迸发的澎湃激情,但动摇不了接去下一段黄河的计划。回想早几年去过著名的【花园口】,“决堤事件”已过去七十多年,现场与我合乎逻辑的想象大相径庭,又“沧海桑田”了,是黄河改了道?或是断了流?还是在“战天斗地”中变了样?这次我要换个地再看看,在郑州以北三十多公里的【黄河游览区】,我登上骆驼岭,预料中的没亮点,反倒远处的、我不知往来了多少次的黄河大桥,竟撩拨我心底微澜,是的,明天又与你相遇。我下山直奔黄河边,正值枯水期,沙洲一个个露出水面,很难想象当年黄河水怎样如脱缰野马冲出缺口,肆虐豫皖苏三省的广袤大地。都过去了,我安静地望着宽阔的黄河在炎黄两帝巨型头像下安静地流过。作为一个黄河崇拜者,我认同:虽然黄河历史上有过数次大泛滥,尤其是“夺淮入海”带来的灾难,但对于黄河流域的人民而言,它确实是一条须臾不离、赖以生存的母亲河。</p><p class="ql-block">四、到了中国两个都叫“红石峡”的山谷,灵魂也出窍。一个在黄土高原的最北端,长城根下一条不起眼的河沟,南连三秦,北与毛乌素沙漠接壤,一众守关武将和文人墨客常常聚集山谷腰间的雄山寺,谈笑风生,饮酒作赋,挥毫留下不少条幅。工匠们把它刻凿在崖壁,四字短句为多,如【华夏天堑】、【河山千古】、【大漠金汤】、【威震九边】。。。句句振聋发聩,令人血脉偾张。头上烽火台,狼烟说点就点,脚下榆溪河,照样汨汨而过,塞外版的“流觞曲水”。昨晚又下了一场雪,积雪没有全覆盖,景物欲盖弥彰,这雪景最妩媚,最撩人,我来的正着时,并且不见一个人。离开时候,碰上两天前在【北京(西)——包头】列车上认识的一个善良、仗义的北京女孩,她和另一个朋友来,没看见我,我未上前打招呼,默默祝福好了,故事从列车上一个陕北病童说起,详情记载在【从蓟县、酒仙桥到榆林火车站。。。】,我被感动到了。另一个“红石峡”在太行山深处,连绵群山裂开的一条缝,拾级而下数十丈,谷底一水分隔,两边曲径通幽,一拐弯一个景,一抹角又另一景,经过大手笔的劈削,达到随心所欲的效果。不知从哪冒出来各式各样的泉瀑溪潭,碧波荡漾,估计也是人工生成,和河西走廊、河套平原常见那种“蓬头垢面”的高沟深壑相比,这里靓得太无“道理”,人为可以巧夺天工。我惊讶大自然的造化,更惊讶整个画面居然无人同框,幸福来得太突然。走了半天终于见到一个人,我俩彼此相视,会心一笑,对方把左手举过头顶,向我竖起大拇指,我有样学样地呼应,彼此没有一句话,点头而过,不再思量。</p><p class="ql-block">五、秦岭山脉,不须言语的高大上,去年到了陇西一段,今年锁定终南山一片,它以罕见的山崩地貌名闻于世,从山脚到山顶,随处可见数吨数十吨重的巨石一块块横的竖的,更甚的“叠起罗汉”,那种震撼谁都不会无动于衷。有意思,“寿比南山”说的就是你,有记载,但用不着把秦始皇、汉武帝和唐太宗抬出来打广告,也用不着以太乙真人的修炼地为噱头,光是神奇的风洞和冰洞,就见证了大自然的神奇,更何况山顶一个大大的堰塞湖,盈溢于峰巅之间,是山崩地坼时留下的“手尾”。【天池】名衔至高无上,只有天山长白山配得上,你可否知道,这里同样拥有一个【天池】,还多了一棵人人都要和它合照的“迎客松”。</p><p class="ql-block">六、王维的“每逢佳节倍思亲”,让天下的旅游人知道了焦作的“茱萸峰”,莫打破沙锅追究虚实,连同半山腰所谓唐代名医孙思邈的“药王洞”,我估计都是“故事”,尤其后者,陕西到处都有,连名字和故事也大致一样。我把自己定位为“偶尔不糊涂”的吃瓜群众,比如“药王洞”,就不钻了。过凤凰岭玻璃栈道,以为心惊肉跳,事实很小儿科,畏高的我没有被震慑,虚晃一枪后,沿着大约三四十度的山脊,一步一步捱上茱萸峰巅,上面狂风怒号,我站立不稳,下意识一手箍紧立杆,一手攥紧相机,回过神,终于可以“一览众山小”,视野胜过玉皇顶,有那么牛叉?呵呵,前年正月初一登泰山,差点和家人没走散,就因为大雾弥漫,五步之外,分不清男女,上到南天门,“会当凌绝顶”又如何。“独在异乡为异客”,对单个而言或许伤感。我这次是携眷,无这孤独,即使有,现在交通甚发达,想家,立刻买张票,“嗖一下”就回来了。</p><p class="ql-block">七、好多地方来了二三次,甚至四次,来北京N 次,这次住远一点,在朝阳区酒仙桥的“JJ 之星”落脚,一边是引领时尚之地的三里屯,距离六七公里,另一边是“七九八”展示艺术之区,步行只需十分钟。两边都不远,但都不是我的“菜”,既然“近水楼台”,不如“顺水推舟”,预留半天时间,去见识什么是“新人类”,稀释一下自己的木讷本色。我为何选择“七九八”,笑得出声的理由是我的着装与三里屯不搭,不如来“七九八”,借此度量度量自己与艺术的距离。一圈走来,发觉没有距离,因为没有交集,对着这些抽象的、扭曲的、夸张的、设计前卫的作品或模型,还有那些在传递什么、暗示什么,隐喻什么的奇奇怪怪符号,我一脸懵B ,却不知为何端起一副认真的神情,还驻足良久。一个不明就里的朋友以为遇上知音,凑过来搭讪。我是懂得尴尬的,连忙表示只是好奇,连“菜鸟”也不是,把自己打发了,脑袋还是“知冷知热”的。偶尔的装装B 或者附庸风雅即可,千万别把自己活成一个笑话。</p><p class="ql-block">八、四十天寒北之旅,一半携眷,一半独行,爷爷辈中的“战斗机”,跑了豫冀陕三省及京津两地,范围不算广,但布点密且“节外生枝”,走在甲地,常常会临时起意串起毗邻的乙地和丙地,“搂草打兔子”和“不来白不来”的心态都有,没完没了,有时弄得“众叛亲离”,不愿陪你玩。往来匆匆,来往憧憧,没过多少年就可以免费坐公交,意味着进入随时死去不意外的行列,不敢说悟透了生死,只知道,结果不是我的,过程才是。一段段“眼高手低”但用了心的文字、一幅幅拍的很次又不懂P 的照片、一沓尺把两尺厚的路边摊地图、铺满一大张茶几的火车票、收藏的数百张花花绿绿门票,以及发散在无地名、无标注的某地某某地,当然包括每一次的鞍前马后,每一事的亲力亲为,这些全都是过程,过程很值得,一年中总有那么三几个月的大痛快。</p> <p class="ql-block">大沽口炮台</p> <p class="ql-block">油画中的大沽口炮台</p> <p class="ql-block">镇北台</p> <p class="ql-block">黄崖关</p> <p class="ql-block">小浪底</p> <p class="ql-block">陕西红石峡</p> <p class="ql-block">河南博爱县红旗水库(青天河)</p> <p class="ql-block">北京798</p> <p class="ql-block">榆林“六楼骑街”</p> <p class="ql-block">开封繁(PO)塔</p> <p class="ql-block">凤凰岭玻璃栈道</p> <p class="ql-block">茱萸峰</p> <p class="ql-block">榆林无量寺</p> <p class="ql-block">开封铁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