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她千百度——寻找《元宵奇妙游》·《灯火阑珊》中的那个“她”

贾宁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国风浩荡,烟火年年,上元灯夜,再启新篇。在徘徊踱步的翘首以盼中,我们用读秒的心迎来了2023年的《元宵奇妙游》,共赴上元之夜的奇妙旅程。本期《元宵奇妙游》,可赏明月,可约黄昏,可觅佳人,可猜初心。可瞻仰女娲补天地之混沌,可追颂大唐盛世之万国来朝。正如节目冯铮导演所说,要通过古今共情,掀起一波元宵回忆杀,找回独属中国人的元宵仪式感。</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觉得,辛弃疾的确是一个灵魂有趣的可爱的人,奇妙游节目也一再的从不同的维度去消费他。其实小伙伴们都知道,元宵节对于稼轩先生来说,更是有独特的寓意。这不,《元宵奇妙游》中一曲《灯火阑珊》正是对他那首流传近千年的《青玉案·元夕》的再次解读。而我在用沉浸式的思绪反复玩味那句“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时,忽然意识到,其实元宵节是属于那个我们未曾知晓的“她”的节日。</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中国传统阴阳学说认为,男为阳,女为阴。而正月十五元宵节是代表“阴”的月亮在新的一年中第一个盈满之夜。以此类推,元宵节自然属于同样属“阴”的女性的节日。另外,从人性角度来说,被锁进深闺的古代女子也需要一个窗口释放长时期的孤独苦闷,于是元宵节就成了古代女性释放天性的突破口之一。身着节日盛装,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性走向街头,使千百年来的元宵佳节成为了最美的节日。</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对于男性来说,元宵节也着实让人心动不已。因为只有在元宵之夜,才能邂逅到走出闺阁的让人心动的姑娘;或苦等一年的光阴,去奔赴上一个元宵之夜和心仪的姑娘约定的元夕之约。而辛弃疾显然属于后者:“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漂亮的小姐姐们头戴着蛾儿、雪柳、黄金缕等饰品,珠光宝气。她们一个个笑语盈盈,笑靥如花,从我身边渐次走过去。她们身上散发出暗暗的淡香沁人心脾,洒满了繁华的街市。但我丝毫不会被这些所吸引。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默默地寻找,寻找去年元夕灯节上邂逅的那个她。我们约定,在下一个元夕节到来的时候,我们还来赴约。我找呀找呀,找了千百遍也没有找到。</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难道我要如同欧阳修般遭遇“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的伤感?难道我要如同崔护般遇到“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失意?突然一束烟花高高绽放,我猛一回头,不经意间遁见那个长久思念的佳人,在烟花盛放的光亮中对我额首微笑……</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这首词是辛弃疾用暗喻的手法,写怀才不遇而独在灯火阑珊处的自己。但我却非常讨厌这种冷冰冰的理性政治解读。因为只有怀着感性的滚烫的赤子之心才能对得起这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回首时,突然看到久久思念来赴约的心上人,这种幸福的感觉真的是无以复加。烟花世界,有一个人在安安静静地等待他,仿佛喧嚣已不存在,时间已经停摆——王国维认为,该词的境界已经完全超越了文学的境界,到达了禅境。</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猜,辛弃疾笔下那位隐藏在灯火阑珊处的“她”一定是含蓄的美到极致,是我们永远不得一见的美。其实元宵节更多呈现的是女子的狂欢节,这份自由是绝无仅有的,虽然短暂,但珍贵无比,因此真正的含蓄绝非主流。婉约派词人柳永在《迎新春·嶰管变青律》一词中见证了“她”的这份坦诚和狂热。</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夜空如水一般的温柔,月亮也渐渐地升高了。夜深人静之时,猎艳的青年男女显然都找到了自己的伴侣,欢笑声打闹声不绝于耳。而作者显然也怀揣着这份艳遇的心思:“少年人、往往奇遇”。而他显然找到了伴侣,或者是说,是发现“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进一步的情节展现。他和心爱的“她”一起观看花灯,徜徉在热闹的都市,流连在花灯前,往返于灯火阑珊处,这注定是一个难忘的迷人的夜晚。到了夜深的时候,他和她在隐隐绰绰光与影的见证下谈情说爱,共诉衷肠。</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真心的希望这一年一度的灯花盛会与美好时光不要轻易逝去。但事与愿违,因为快乐总是短暂的。当晓风月落,他却不忍心和偎依在身旁熟睡的“她”告别,因为这一别不知以后还能不能相见。因此,“堪对此景,争忍独醒归去。”——我真真不愿面对分别的痛苦,那就让我独自悄悄的走开吧。</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然有人的邂逅成就了最终的美满,有人的相逢注定成为青春的惆怅。欧阳修在那首脍炙人口且朗朗上口的《生查子·元夕》中已经给了我们后者的答案。他想起去年上元灯节和“她”相会的情景。“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足以证明他心怀坦荡。想想当代的小伙子拉着姑娘,是哪里黑往哪带。“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宋词中的他和她,可能仅仅是并肩或一前一后行在灯火的海洋里,有安全距离,有心理亲密,有旖旎动人的心动。这一夜,灯火是我们的,就算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这明月和天地,都是恋情的见证呀!</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今年又到了热闹的月与灯依旧的上元佳节,只是去年那个陪着自己看灯的人,再也没有出现。有人说,这是男子变心,一个女子苦苦等候,却等不来自己的心上人。大抵始乱终弃,关心则乱,剩下这个女子独自徜徉在喧嚣的灯街,痛哭断肠。这种人间美景和痛苦心情真是反差到无以复加。</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但是反复品味这首词,我们完全可以换一个角度来解读,这是一个男人刻骨铭心的失意。去年那个陪着看花灯的她没有出现,那个我深爱的她最终不是我的眷属。我生无可恋的走在满是花灯的路上,仍然没有控制住自己而泪如雨下——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只怪去年灯节月色太美,她的笑太灿烂,我真心地割舍不下……</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主张是写女子的人认为,这首词的作者不是欧阳修,而是两宋更迭时的才女朱淑真。但如果你读过真正属于朱淑真的《元夜》诗,就能找到这场元夕之约中“她”的心境和故事:“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赏灯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月色太美,花灯灿烂,我只奢求与他哪怕只是暂时的情深缱绻。如果真的能如我所思所愿,那就索性让月色再朦胧些吧!说起来是我和他一起赏灯,可我哪里有时间陶醉于火树银花啊,明年今日可能没有这样的缘分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从这首《元夜》诗中我们不难看出,她的心境对应的时间应该是在“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之时。可在翌年元夜,当他“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而哭泣的时候,她又在做什么呢?不妨我们试着在李清照的《永遇乐·落日熔金》一词中来寻找线索。“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她永远不会忘记昔日东京梦华之时,闺阁中姑娘们难熬的闲暇时间太漫长了,她最喜欢正月十五这一天,戴着翠羽的帽子和金雪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赴一场元夕之约。这是多么惬意而浪漫的事情啊!</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但是世事无常,“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如今的我,面容憔悴,脸上布满了风霜,最怕晚上出去了,实在没有勇气在赴一场元夕之约,实在不敢再面对去年的人。倒不如偷偷地守在帘子底下,听听街市上赏灯人的欢声笑语。因此,我们可以这样想象,当他无助的在元夕之夜啜泣之时,她却在独自承受着孤独和哀伤——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手。</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的东京梦华和“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的临安繁华都已成为过往,让人无数期盼和向往的上元灯节已经没有了往昔的喧闹。那位宋末元初的词人蒋捷用一首《女冠子·元夕》记录了这种元宵节里的失落和伤感。虽然是元宵佳节,我居住的这座江城却鲜有人声和花灯,听鼓点知道现在才到初更之时,可街道上俨然已是如此的冷清。请问谁能向天公,再度讨回以前的繁荣升平?</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无聊的剔除红烛的残烬,看来只能在梦境中隐隐约约重见往年的情景。那时的繁华真是一语道不尽,一眼望不尽啊,人来人往,车声隆隆,手持罗帕的美女如云如水。于是,在百无聊赖之中,我正想用吴地的银粉纸,来记录故国元夕的风景,以便供他日追忆缅怀。“笑绿鬟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 ”——忽然听到那位一头乌发的邻家女孩,正在倚窗而唱昔日南宋的元夕歌曲。我不禁怦然心动,顿觉心旷神怡,此情此景,不正是我当年年少时,在灯市中寻找的那个她吗?</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元宵奇妙游》沉浸式的思绪中,我不停地追随宋词宋诗,寻找着元宵节里的那个“她”。我忽然意识到,《元宵奇妙游》中是否也存在一个若隐若现的“她”呢?她是藏在《灯火阑珊》中灯火阑珊处的伊人;她是藏在《只若初见》闪闪烁烁花灯中的去年人;她是藏在《盛世大唐万国来朝》中熙熙攘攘人群中的盛唐仕女;她是藏在《人间清梦》和《瑞鹤归》中的山水佳人……如果说《元宵奇妙游》是为元宵节打造的唯美仙境,她必定是仙境中的仙子,她若隐若现,她无处不在。是的,她来了,她头戴雪柳,手持彩灯,笑语盈盈的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