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地瓜曾一度成为生产队主要的种植作物和群众的主粮。因地瓜含水量大,难以储存,大部分要切片晒干。因此收储地瓜和晾晒地瓜干,成了生产队晚秋生产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p><p class="ql-block"> 寒露至霜降前后,队里便集中组织劳力刨地瓜,收完后直接在地里用篓子量、或逐一用大杆子秤过称,每100斤一堆。队长亲自挂帅,保管、会计现场点堆、算账,因地瓜大小不均,为确保公平,过称期间有好几个人专门负责拣出个头大的地瓜,尽量使每堆搭配均匀。然后采用抓阄的方式确定各户的分配顺序。直忙到傍晚时分,一家人前呼后拥,在队长的带领下,逐一点清分到各家各户。</p><p class="ql-block"> 各户分到地瓜后,即刻点上防风的马灯,你喊我嚷,一家人男女老少齐上阵,有切地瓜干的、有往地上摆地瓜干的,小孩则负责看管地瓜堆,以防有人趁天黑之际行不义之举。人人都忙得是不亦乐乎,真是“关上门锁上锁,老婆孩子齐上坡”。</p><p class="ql-block"> 当时切地瓜干用的工具有:赶刀、擦刀,最先进的是公社农机厂铸造的手摇式的“地瓜机子”。 此时满坡里灯光闪烁、喊声叫声、切地瓜声,小孩的哭叫声汇成一片夜战三秋的海洋。劳力棒的户要忙到半夜,家里有老弱病残的甚至要一直忙活到天明。</p><p class="ql-block"> 晒瓜干的时候,若碰上天气好,三、四天的时间就能晒干一场子。一旦遇上阴雨天就麻烦了,半夜五更里睡的正香,一听见打雷下雨,顿时大人叫、孩子哭,打起灯笼往坡里跑,甚至摸着黑、冷雨淋,那怕是连泥带水也要把瓜干收拾起来,这可是一冬一春全家人的口粮。最尴尬最闹心的是一家人忙忙活活一阵子,收拾完后雨也就停了,第二天再逐一摆开晾晒,折折腾腾六、七天才勉强晾干。而且遇雨后的地瓜干都已发黑并极易发霉,做出来的窝头面子、煎饼,又黑又涩,味道确实不怎么好吃。</p><p class="ql-block"> 地瓜干晒完、倒出地来之后,队里还要组织劳力对“漏网”的地瓜进行复收,称为“倒地瓜”,最后归成大堆,继续分到各户。对集体倒过的瓜地,初冬时节人们抽空还要翻腾好几遍,即使是地瓜根、稍粗点的毛须也不能放过,因为瓜根、秧蔓是喂猪的上等饲料。地瓜属粗粮,瓜干一般没有上交公粮的任务,原因你懂得。</p><p class="ql-block"> 在收获和晾晒地瓜干的同时,队里安排劳力进行掰玉米、收谷子、打豆子、拾棉花、劈烤、烤烟、耕地、整地、扶垄、平畦、耩播小麦等一系列繁杂沉重的农活。</p><p class="ql-block"> 此时若遇到雨水多、墒情湿,耕地时会极易造成土壤板结,形成满地的很硬很硬的大坷垃。“麦子不怕草,就怕坷垃咬”。那时候农村的小学生要放一个多月的秋假,我们得帮着大人到坡里整平麦畦“砸坷垃”,用木榔棰把坷垃逐一砸细整平后才能播种。干这种活别说是小孩子,就连大人一天下来也都要震得手臂发麻、酸疼无比。</p><p class="ql-block"> 每年这个时候,公社里和各个工作片都要搭建“三秋会战指挥部”。在公路边的显要位置,扎起帐篷、按上高音喇叭,周围都是五颜六色的旗帜和花花绿绿的标语口号,上写“三秋生产指挥部”的大匾牌,两边是对联“大战三秋人正忙,战地黄花分外香”等,并开辟有学习、表扬、批评、进度“三栏一榜”。指挥部配备有政工组、广播组、技术组。广播喇叭与公社、县直通,公社广播站在凌晨县广播站开播之前先响起嘹亮的“起床号”,然后是每周一歌,接着就是各大队的工作进度,腾茬多少亩,耕翻土地多少亩,播种小麦多少亩,完成任务的百分之几。干部们轮流靠在坡里、地头上,催促着人们马不停蹄的劳作。若下起雨来,大喇叭喊得更急,“农业学大寨,人定能胜天,老天越捣蛋,我们越大干”!</p><p class="ql-block"> 那时倒茬整地、耕耩播种大都是靠人拉肩扛,辛劳程度可想而知。麦苗出来后要检查出苗情况,稀疏的地方要及时补种,封冻前还要拉着碌碡进行畦面压实,以防土壤透气而发生冻害。三麦不如一秋长,拖拖拉拉耗时两个月之久才能结束这场三秋大会战。</p><p class="ql-block"> 干到腊月二十九,吃了饺子再下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社员们一年到头都绑在一起,基本没什么自己支配的空闲时间,只是图个了人多热闹,虽然大家忙忙碌碌,生活上却没有大的起色。真没看到人多力量大、热气高、干劲足给社员们带来衣食无忧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庄户人一日三餐都是用黑地瓜面子做的窝头、煎饼、粥糊糊,虽填饱了肚子,也倒了好多人的胃口(吃多了会烧心),那从肚子里走了一圈的排泄物,像是吃了猪血一样黑乎乎的。</p><p class="ql-block"> 记得一次跟父母去博山城探望外公,出来玩耍时爷俩去公厕方便,听到几个当环卫工的老阿姨,一脸的鄙夷在一旁嘀咕 : 你看那傻大粗黑一大堆,黏糊糊、臭烘烘的真难冲洗,准是个庄户人作腾的!城里人整日里细米白面,肉鱼蛋奶的,拉出来的是细细的、黄灿灿的,如同年糕一般那么一点点,你还别说,单从这粪便上就能分辨出是吃国家饭的还是庄稼汉来,嘻嘻嘻...... </p><p class="ql-block"> 话虽不好听,但咱们庄户人的肚子好打发,无论粗粮细粮,只要能裹饱肚子我们就心满意足了。</p><p class="ql-block"> 至今,我等经过那个时期的人们,对现在集市、摊点上烤炉里香喷喷的“烤地瓜”不太感冒。</p><p class="ql-block"> 直到实行土地承包,分田到户,小麦、玉米成为田里的主要作物,白面馒头、杂粮煎饼成了庄户人餐桌上的主食。而地瓜和高粱、大豆、谷子等小杂粮,鲜有人种植,却又被讲究养生的城里人视为珍品,尤其是青睐那种的“紫薯”,“黑薯”,价格竟然比小麦、玉米翻了两倍还多,真乃时过境迁,此一时彼一时啊。</p><p class="ql-block"> 而过去这苦涩缠绵的三秋生产,现在全部实现了机械化作业,几天之内一晃而过便完了秋,庄户人从繁重的体力劳作中彻底解放了出来,真正过上了富足、轻松、自由的小康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