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昨天老姐一大早就打来电话,告知今日立春,而且还告知了具体是几时几分。父亲在世时,对立春是很重视的,就像是对待一位十分重要的客人,一定会恭恭敬敬以万分的虔诚,准时迎接他的到来。我们管这叫作接春。春很调皮,有时候会趁着我们还未起床,一大早就悄悄地跑来。倘若万一真的一不小心睡过头或者是其他时间来而又忙得给错过了,父亲会很不高兴的,一整天都黑着个脸,感觉这一年好像就会运气变差似的。记得小时候,父亲会先把母亲拿红丝线系好的一大棵青菜悬挂在大门外侧,然后点起三支香,等立春的时辰一到便燃起炮仗。炮仗噼里啪啦地炸得热闹,父亲朝门外毕恭毕敬地作三个揖,这是敬天。父亲个子算是较高的,伸出双手抱拳作揖的动作幅度很大,会更加显得虔诚。平日不苟言笑的脸此刻也像是一朵桃花在盛开,好看得紧。我从小跟在父亲身后,既觉着有仪式感又觉得有趣得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立春,乃二十四节气之首。立,是“开始”之意;春,代表着温暖、生长。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故曰,一年之计在于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立春一般在公历的二月三至五日交节。今年是二月四日,刚好是周六。平时双休日爱赖床的我,因近日自上而下的高质量发展大会精神传达,于是也格外有了精神。想起“一日之计在于晨”的师训,不敢再蒙头酣睡,急急爬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春冬相争,更觉寒凉,可心湖却如洒满阳光,“一往琴深”的律动早已在那湖面上泛起了1234567的波澜。于是,匆匆洗漱,等不及拿点饼干牛奶裹腹,便披衣持琴,趿拉着双拖屐,搬只小凳端坐于楼道间。空旷的楼道,上下贯通,雷同回音壁,稍稍发声,便声如洪钟,余音袅袅。据说维也纳金色音乐大厅全无麦克风和音响之类的传声扩音设备,纯为自然音色,估计建筑设计上也是有此原理。无意间得此天然“金色音乐大厅”,常让我流连忘返,一呆就是一个晌午,连起身的动作都懒得有,屁股跟粘在了凳子上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曲热闹的《欢庆舞曲》开场,欢快地拉开了我个人口琴独奏演奏会的帷幕。楼道间虽然空空如也,但《喜洋洋》、《游击队歌》、《火车向着韶山跑》、《打起手鼓唱起歌》,几首耳熟能详的曲调,时而欢快令人雀跃;《天边》、《鸿雁》、《雁南飞》、《贝加尔湖畔》等,时而悠扬令人陶醉其中;如泣如诉的《北风吹》、《九儿》和《梦中的额吉》,却时而又让人潸然泪下。一场极为自由无边的音符跳跃,一场喜怒哀乐极尽情感的抒怀,如饮了一碗除夕夜的鲜美的糊羹汤,让人忘却了空腹之饥。我不禁疑惑,音乐岂能管饿?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精神食粮。曾记得写作文,谈及音乐的重要性,必然会生搬硬套,照抄“陶冶性情”或“陶冶情操”之类高大上的词语。然而,性情和情操,之前于我毫无切肤之感和胸中之意,只不过是一句无法达意的惯常写作罢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然,习口琴后,随着1234567的数字发音变为了“哆来咪发唆拉西”,曾经没有装过任何乐理知识的脑袋里,此刻就像雏鸟的羽翼,渐渐见丰起来。音符、节拍、律动、乐句、延音线和休止符等一下子组合串连出来的优美旋律和生命的乐章,让人心旌荡漾。忆起幼时,逢上音乐课,我便和几个顽皮,对音乐也都是不学无术的家伙,心甘情愿跑去抬脚踏风琴。我们在校园的操场上先溜达一大圈,接着又在草地上轮流来一通“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一场乱弹琴的草地音乐会过后,才想起老师还在急等着用琴。待我们返到教室,乐理知识已经教完,歌儿也唱到了一半。父亲从未上过学堂,却拉得一手好二胡。兴许是得父亲天赋异禀的音乐基因,我倒也生性喜欢唱歌。但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不懂乐理,成为了一个完全不识谱“不靠谱”的乐盲。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好想抓回幼时那个傻兮兮的自己,狠狠地给他一顿胖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好在亡羊补牢未为迟也。如今网络时代,学什么也不晚,只要有兴趣和能坚持,一切皆有可能。及至今夏五月,我习练口琴将整整两载光阴。心之所向,素履以往。在抖音上幸遇良师——知一先生,并得其技高且德的悉心教导,终在半百之年有所习得和感悟,把重重的音乐之门也硬是给它悄悄地推开一丝缝隙。时至今日,每当我的琴声响起,心中的感慨油然而生。当初为克服舌尖的愚笨和乐理知识的空白,我又拿起当年高考练体育的那股子劲头,起早贪黑,勤学苦练(其实是音乐自然而然的吸引和魅力使然)。嘴唇上磨出了颗颗血泡,口腔里流出如决堤般的口水,还有久坐电脑前一动不动反反复复的听课,这些辛苦和难堪如今在优美的旋律和轻松愉悦的心情面前,简直是麻绳绑豆腐——不值一提。当推开音乐的门窗,似乎满目都是春天的繁花,那种美,只可意会,不好言传。陶冶、性情、情操,那些曾经难以理解的词汇,此刻却像有了答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室外春寒料峭,屋内却春意正浓。心头油然响起一曲悠扬的《送别》来。词意是离别友人,自然心怀感伤。然作别三年疫情之寒冬,敞怀拥抱明媚之春光,我倒是慷慨舍得这般晦暗光阴快些离逝,不再挽留。</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