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青杏的女人

沙堰河（开心姥爷）

爱吃青杏的女人 （短篇小说） 热比古丽·依布拉音（维吾尔族）/著郭俊亮（汉族）/译（本小说出自新疆文学原创和民汉互译工程，由郭俊亮翻译、新疆人民出版社编辑出版的“新疆维吾尔中短篇小说集”《雅丹三朵花》选篇） * * * 兴冲冲地走进院子的阿依努尔汗，看到与自己情如同血缘姐妹般的杏树惨遭不幸的景况，她就像个虚弱的人儿似的有气无力了。她痛断肝肠，唰地一下瘫坐在地上。她把手按在胸上，瞪着诧异和怒气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院门右边从根部截断了的杏树。她那饱含辛酸和痛楚的眼睛，立即闪现出十几年前的那个春天里像这棵杏树一样直挺挺躺着的丈夫。丈夫面色苍黄,气息奄奄。 “这是我按照你说的做的放了青杏的饭，你就再吃上两口。” “在我生命行将结束的时候,还能吃上你做的这么可口的饭，真的是一种缘分。我死亦瞑目了……” “别说那种话，赶快把这些话给我收回去。明年春天我们还要一起吃放了青杏的饭。” “我好像要走了……只是舍不得你和孩子们……让我安心地走吧……” “我对你非常满足。当年您对我是怎么承诺的，您难道不记得了吗？!您说您不会丢下我……” “喀斯木洪!喀斯木!……” 阿依努尔汗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屋子里飞出在院子的上空回荡着。她不相信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只躺了半天的老伴，突然间就咽气去了另一个世界。 “你们要把他拉到哪里？……”起灵时阿依努尔汗哭问了一句就昏迷了过去。连续几天神志不清,被送进医院医治。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从医院出来,回到架有葡萄廊的庭院,依然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用泪汪汪的眼睛挨个儿看着院子里的花草和果树。正是这些渗透着老伴心血的树木和花卉的陪伴，才让它从突如其来的别离的痛苦中渐渐平缓了下来。她把扶着自己胳肢窝的儿媳妇的手轻轻地推开,吃力地挪动腿脚来到离瓣落泪的花儿跟前。 “你看，你的这些花儿与你竞相争艳……在我的眼里你就像这花坛子里的花儿一样漂亮……” 在这个花季里，对我这个白发老太太一向娇纵、宠爱和微笑的老伴哪里去了？…… “你看，这是我刚刚从黑杏树上摘下来的你喜欢的青杏，让我再领略一下你吃它像嚼冰糖一样甜丝丝的样子……放了青杏的饭竟然是如此的美味，我妻子的手真是巧啊……” 他说这些话时心里充满恩爱的兴奋之情，现在再也看不到了……失去老伴的痛苦让阿依努尔汗清秀的脸上突然间增添了许多皱纹，白净的面容变得像蜡黄似的，带笑的眼睛充满了悲苦。她想将自己的哀怨与花儿们对话，向果树们倾吐。她来到黑杏树跟前，情不自禁地拥抱住它的主干，呼喊着老伴的名字大哭起来。从此以后，她就把老伴亲手栽种的这棵杏树视为自己倾吐衷肠的情如血缘相同的姐妹。每次看到这棵树，就像看到亡故的老伴陪伴着自己似的豁然开朗…… “喀斯木洪，我们的最后一棵树被砍掉了，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眼泪像泉水一样从阿依努尔汗刻画着岁月痕迹的眼睛里流出。她用颤抖的手把自己身体支撑起来。在短暂的几分钟里，她似乎一下子就老了许多，她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在软塌塌的腿脚上，扎挣着挪到已经萎缩、躺倒在地上的杏树跟前。早晨，她还刚刚从这棵树上摘下三只青杏，怡然自乐地含在嘴里，用仅剩下的几棵牙齿挤压、吮吸，领略自己喜欢的青杏的滋味呀？这棵杏树怎么突然间就惨遭不幸，原因究竟是什么？她深爱着这棵杏树，孩子们也是知道的呀？…… 阿依努尔汗的心像被谁用钳子钳着一样难受，她的眼泪滴落在已经失去生命力的杏树叶面上。她用慈祥的目光眷恋地望着被夺去生命的杏树，用温暖的手抚摸着它粗糙的表皮。耷拉下来的树叶和幼杏像打躬作揖似的与她作着诀别，阿依努尔汗脸贴着树叶，亲吻着树杆。蜜色披巾从头顶的帽子上滑落了下来也没有觉察到，她瘫坐在倒下的杏树旁，头放在趴下的树干上。她脸上的一道道皱纹刻录着这棵树的见证。每年春天院子里的杏树开花时，望着看不够杏花，贪婪地嗅着杏花芳香的阿依努尔汗，慈眉善目的老伴喀斯木洪就会用“随着一年比一年增多的白发，你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像杏花。”的话来拿她寻开心。 　阿依努尔汗轻轻地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一位粗短的眉毛下闪烁着炯炯有神的黑眼睛的小伙子。 “阿依努尔，这些青杏是我从你喜欢的黑杏树、像你一样美丽的珊瑚杏树上摘来的。” “我只喜欢青杏，你怎么还把杏叶也带来了呀。” “你把杏叶与青杏放在一起储存，青杏就不容易变焉。放好几天的青杏吃起来也会像鲜青杏一样。” “喔，原来是这样……谢谢。” “你咋这么喜欢青杏，别的人吃上一、两个青杏就会被酸得龇牙咧嘴的，再吃上几个便直呼倒牙。而你吃起青杏来怎么会像吃奶糖一样津津有味呢？” “我母亲怀我的时候害喜吃青杏。所以与熟杏子相比我似乎更喜欢吃青杏，但是我们所住的坎儿井地带的杏树使不得。” “你们住的坎儿井地带属碱性土壤，不适合杏树生长，包括别的果树也不见得好，所以你们应该从所住的坎儿井的地方……” “你想说什么？坎儿井人怎么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坎儿井人？” “哎呀，看你这多愁善感的样子，怎么连一句玩笑的话也听不得？” “动不动就说我们坎儿井人，以后别总是拿坎儿井人这样的话与我开玩笑。” “好了，就别生气了，你母亲的家里有果园吗？” “我父亲是坎儿井人。我的血脉里流淌着坎儿井人的血液。坎儿井人勤劳、智慧、善良，坎儿井人靠坎儿井精神建设着自己的家园。” “我知道，坎儿井人的人家是了不起的人家，你是坎儿井人就更了不起了。所以在秋天参加婚礼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心就深深的被你吸引走了。从那之后我每天都来你们居民点，你看，这春天刚到,我马上就把你喜欢的青杏带来了。我一定要在今年秋天把你娶回家。到了冬天，我就再也不需要像去年冬天那样遭受寒冷的痛苦，来你们居民点偷偷地看你了。” “你疯了……谁说要与你结婚。我怎么会因为你几把青杏，就把自己托付给你呢？亏你想得出来。在我的心里只是把你当青杏来看待。” “只要把我当作青杏就足够了，树上的青杏终归要成为熟杏子的。” 这年秋天，黑眼睛小伙真的如愿与她结婚了。婚礼后的第一个早上当她打开洞房的窗帘时，便激动得差点喊出声来。 　　“嘿，杏树园！亲爱的喀斯木，谢谢您！”喀斯木对于阿依努尔婚后就依照长辈们的习俗，呼唤自己时便由“你”变为“您”而心里感到亲切温暖，他来到她的身后，轻轻地搂抱住她柔软的细腰。脸上放射出幸福的光芒，他把嘴贴近她的馄饨似的耳边，对正在窗前望着杏园内晨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的树叶出神的妻子轻轻耳语道： “阿依努尔，合你的心意吗？为了方便我们俩观赏这个清静的园子，我把这屋子面朝院子的窗户封住了，在面朝园子的这面墙上开了窗户。” 他们站在窗户下说着甜蜜的情话，杏树用金色的杏叶和冬天无叶却倔强耸立的姿态陪伴他们度过了婚后最甜蜜的时光，转眼间春天来到了。 “嘿，喀斯木，赶快起来，满园子的杏树一夜间全开花了。多么漂亮……” “不，与它们的漂亮相比，我的正在开花的阿依努尔要漂亮一万倍。” 喀斯木喜欢温情地轻轻地抚摸阿依努尔渐渐隆起来的肚子。 “您真是一位善于说甜言蜜语的高手啊。” “今天长辈们都不在家，我们一起上园子里去。看看究竟是园子里的杏花漂亮，还是我的花儿漂亮，让我对这些花儿们来做个鉴赏。” 他们手牵着手在园子里轻快地转悠着。空气中布满了花儿的芳香，鸟儿们叽叽喳喳啼叫，花儿在阳光照射下闪亮，他们俩宛如神话中的一对仙女童仆。沉醉在花丛中的阿依努尔对落在身后的爱人，与他牵着的手是什么时候松开的全然不知。阿依努尔虽说怀着身孕，但走起路来仍旧步态轻盈，婀娜多姿。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的喀斯木，欣赏着身着粉红色汗衫的妻子在杏树丛中像彩色蝴蝶似的飘飞的风姿，他的心都快要醉了。 发现心爱的人不在身边的阿依努尔赶忙回过头看时，发现美如冠玉的丈夫正在洁白的花的世界里满怀喜悦的欣赏着自己，便问道： “是不是正在与花儿们交谈？它们给您说了些什么？” “它们说，我们无数的花儿就是合在一起，也比不过您那朵花儿美丽。” “哪里，这话不像是花儿们的嘴里说出来的。” “我觉得怀孕期间是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光。所以正在开花的你很美丽。花儿们当然也美丽。” 　“喀斯木，我闻到青杏的气味了，我们亲手摘自己家园子里青杏吃的日子快到了。” “是的，再有10―15天，青杏就像棉籽般大小并很快就像纽扣那么大了。” “但是，喀斯木，花期是那样的短暂。为此我总是想，短暂花期只是为青杏做着准备。” “这是一条自然规律。杏花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了青杏。现在的你也是一朵花儿。但是，我们继而就会有我们自己的孩子，你该不会从此对我不理不睬吧？” “哎，没想到你还是个小心眼儿。有您这样与自己的孩子争宠的吗？” 大儿子三岁那年的杏树开花的季节，他们所住的房间需要腾出来作为喀斯木弟弟的婚房。在与长辈们分开、搬迁到位于新居民点的宅院的当天，阿依努尔汗的眼里满含着泪水。 “你是因留恋这个杏树园而哭吧？你也可以每天都去呀？” “我每天早上从窗户眺望园子，观赏那些杏树都已成了习惯。就连杏树生长中温度发生的每个变化也非常喜爱。春天里洁白的花儿，鲜嫩的叶片，钮扣般的青杏，都竞相与我眉目传情，夏天树上成熟的杏子香味，秋天渐渐变为金黄色调，甚至冬天里虽然树皮黑化却在寒风中傲然挺立的杏树，在我的眼里都是那样的漂亮。它们就像我情同手足的亲人、知己似的。我们现在这个家哪里有一棵果树，哪里有建果园所需要的场地。” “嘿，娘子，杏树园经你这样一描述,真是美极了。这是只有对树木着迷并有深厚感情的人才能发出的感想。以前我只知道让你吃果实，与树木没有多大的关系。每年晚秋时节为了让幼树安全越冬，看到你用旧棉衣把树杆裹起来的时候，我就回想起上小学时语文老师给我们所讲的‘一个能与树木和自然友好相处的人，是一个善良的人’那些话，你让我迷恋的不仅仅是您美丽的容貌，还有你善良和温柔的人格魄力。从我记事起，我们居民点的所有人家我都去过。所有人家的门前都有几棵大桑树。不管走进谁家，花池子里都有各种各样的鲜花开放，院子里都搭建有葡萄架。我们就是这样一个人与自然友好相处的人家。如今与我们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不愿意夏天门前和院子里的地面上粘上桑椹的黏液，同时也为了美观，就在新建的院落里栽种了好看的风景榆。”我爷爷说。 　与不结果实的树种相比，果树跟我们更为亲近。对果树的抚育与我们对小孩子的品格培养有着相似之处。果树幼苗时就得对其做好疏剪、浇水、施肥、抚育和管理，付出了辛勤的劳动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劳动成果的甜蜜。只有付出才有收获，只要付出就有收获’。我是从带有园子的房屋里长大的，我们的孩子也应该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这个新院子虽然没有建果园所具备的土地面积，但我可以利用现有条件在院子里尽可能多的栽些树，然后由你负责再在树的周围种各种花草，建花池子。所以我们尽量把房屋建得紧揍点,而把院子的空间留得大一些，这样我还可以在院子里搭建一个葡萄凉棚。让我们的孩子们就可以在园林一样的院子里玩乐，与树木友好相处,使他们成长为富有爱心的善良之人。 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建造房屋，辛勤劳作。为房前的葡萄凉棚精心挑选了插栽的各种葡萄藤条。在院内铺垫了两米宽的从宅门直达葡萄凉棚的小路，路的两边稍微往下挖了一些，在这几分地四周靠近院墙的内侧栽种了黑杏、白杏、蟠桃、丰水香梨等幼苗。凡是有空地的地方阿依努尔就见缝插针种植了韭菜等蔬菜，并搭配着栽培有各种花卉。他们夫妻俩人在田间和院子里连续挥汗劳作了好几个春秋。 “庭院里夏天有花儿开放,果树上结有成熟的果实,否则那该多么的沉闷啊。这些邻居们仅仅为了每个季节刮的那几场风时,害怕院子里太乱,就用高墙把院子的四周围得像铁桶般严实。那怎么能比得上我们这像园林一样的庭院。” “再说了,在田间干活不管有多累,只要走进飘着花香的院子,就顿感劳累消除了许多。” 他们为自己的庭院感到自豪。有葡萄藤遮阳的凉棚在夏日里非常凉爽。他们还为从院门口径直通向葡萄藤凉棚的小路铺设了红砖。小路两边几分地里所栽种的果树日日见长。春天一到,院子里的杏树开花，凉棚的葡萄藤抽芽，春天的美景尽收眼底,沁人肺腑。夏日里,果树周围的各种花卉散发出的芳香，再加上树上成熟了的黄杏的清香越过院子在居民点上空飘荡。秋天里，泛黄的香梨,葡萄凉棚上红宝石般透亮的克孜力沙依瓦、阿克沙依瓦、阿克哈西克尔等优质葡萄,让凡是走进这人院子的人无不为之眼馋,嘴里不由得口水直流。 “阿依努尔汗,把你院子里的奥斯曼给我女儿用上一点。” “阿依努尔汗,把你家的韭菜给我割上一把……” 　夏天，家里有女孩和喜欢韭菜、但自个儿院子里连一根花草和蔬菜也不种植的邻居们，这个刚从他们家前脚出来、那个后脚就跟着进来了。勤劳灵巧的阿依努尔汗的孩子们虽然全都是男孩，仍然在蔬菜中作为点缀种植了奥斯曼、指甲花等。有些人家即便是没有前来索取，她也人时不时地拔些凤仙花或者摘些奥斯曼主动给有闺女或者孙女的街坊邻居送去。杏子成熟后，她会选择最好的杏子送到邻居家里让大家共享。孩子们也都养成了这种习惯。摘水果、给谁家送的事情也都争着去做。 “夏日里凡是走进喀斯木家院子的人,脚上就像生了根一样不愿离开。也不知我们当初是怎么想的，就连我们院子上面都给遮盖住……” “还不是听了懒婆娘们的话，她们说什么上面盖上后，尘土就刮不进去了，院子里就可以保持干净了……” “你不管什么时候走进他们的院子，那管护有序、生长良好的各类蔬菜和花草就像一个小公园似的，葡萄凉棚下始终都是那样的干净和整洁啊。” “就是呀，阿依努尔汗真是一位非常能干的女人。虽然三个孩子全都是男孩，但是人家把田间和家里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不愧是勤劳的坎儿井人，我如果娶的是坎儿井媳妇那该多好……” “我听说阿依努尔年轻的时候非常喜欢青杏，喀斯木就是靠几把青杏打动她的芳心的。” “直到现在她吃起那么酸的青杏来,仍然是脸不皱嘴不撇，像吃糖似的津津有味。” 凡是到他们家的街坊邻居,没有不羡慕的。在盛夏闷热的下午，男人们有时会聚集到他们的院子里，一边吃着黄熟的甜津津的杏子一边闲聊，女人们有时会围拢在他们家的凉棚下一边闻着红花的清香一边刺绣。 “你可曾听过杜鹃鸣叫、夜莺唱歌吗？” “没有，你听过吗？”“我们家有园子，它们都喜欢花。每天早晨我们都是被杜鹃、夜莺的啼叫声唤醒的。你们也可以一个个轮流在我们家住上一晚，我让你们也听一听……” “为什么我们的父母没有把我们的院子搞成像你们的院子那样。” 他们的儿子们在居民点的孩子们中对自家的院子好一个赞美。居民点的孩 子们也为他们家的院子从春天到深秋水果从不间断而感到好奇。从他们院子前面经过时，看到从低矮的院墙伸出来的水果，嘴里不由得咽着唾液。于是甜蜜的假想油然而生： “要是有随时伸手就可以摘到果实的果树多好呀！院子里没有一棵树的院子就没有鸟儿的栖息之处，就连随机飞进来的麻雀都会被吓得直往外飞去呀，住在这样的院子里难怪听不到杜鹃的鸣啼呀……又怎么会听到夜莺的歌唱呢……” 年复一年，他们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长大了。果树也粗粗壮壮，根深叶茂。正如老话所说的“勤劳者不会受穷”那样，经过他们不识闲的劳作，手头也宽裕起来了。随着孩子们的长大，孩子们小的时候感到宽敞的房子如今显得有些狭小了。 “媳妇，我觉得应该把院子左边的果树砍伐掉，盖上两间大一点的房子。这样的话，孩子成家的时候也就有了招待宾客的大房子。我们搬过去住，把现在住的这两间房子腾出来作为孩子们结婚用的洞房，别的小一点的房子就能用来让孩子们静静地坐下来学习了，不知你觉得如何。” “也行，不这样做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们的大儿子也快要到结婚的年龄了。另外两个儿子也一天天地长大。他们早就拉着脸嘀咕道：我们同龄人中有的早就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了,而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我们是该将这些房子做适当的改造，把做库房的屋子维修一下，像您说的那样让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房间。这些果树不砍伐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阿依努尔汗满面愁容地说。砍伐果树的那天，阿依努尔汗像与自己亲如兄弟姐妹告别一样伤感，清澈的脸上布满了阴霾，黑黑的眼睛不停地流着泪水。 “以后不管有任何原因,右边的树木也不能砍伐了呀,”当天晚上她用含泪的眼睛盯着丈夫说。 “媳妇，伐树的事情今后坚决不去干了。我们可以为孩子们向村委会另外申请宅基地或者干脆自己出资新买一块地。我心里也为此感到难受……我也知道没有园子的房子冷清，缺少生气和活力,”知心的爱人喀斯木洪望着阿依努尔汗的眼睛说。 他们就在这个院子里为儿子们举行婚礼和许多大大小小的聚会。这些房子对他们来说也没有觉得狭小，院子里的果树再也没有采伐过 　　“我们的小儿子流露出自私自利和自我为是的苗头。如果我走了以后，我真为你有些担心，你心里要有思想准备，不要因为他的一些行为而纠结。”有一天爱人对她说。 “不要说这些不着边的话，您打算到哪里去？他不是还小嘛，等他有了一、两个孩子，当了父亲后那些不好的习性会自然而然地变过来的。” “一个人从小喜欢与什么打交道长大后似乎就会形成什么样的性情。我们的大儿子像您一样喜欢和树木打交道,所以成长为憨厚、善良、勤劳的农民。二儿子从小书本不离手,时不时的跑过来问我:‘爸爸,这些树木是怎么栽培的,这些树木是如果抚育的。’他按照自己的心愿上了大学并学的是农林专业，毕业后成为了技术人员。唯独这最小的儿子稍微有些顽劣，况且性情显得也有些暴躁,将来有一天如果我走了的话……” “您把话说到哪里了?怎么听起来像是从哪里给您发来了邀请函似的。说不定我还会走到您的前面哩。” “哎,千万别那样说，您年龄还不大,应该好好享受生活,您比我小六岁,您肯定比我要长寿。” “我们不说无中生有的话了。说这样的话让人感到很伤感……” 或许将要离开人世的人自己心里是有感觉的。他们这次对话后没有多长时间,老伴就离她而去了。 “妈妈，家里的墙壁上有时会有尘土掉落下来。房屋因为没有走廊,房门一打开就对着院子，冬天里房子不保温所以非常冷。为此，应该把这屋子设计得现代一些。我想把这房子重新加以改造。”小儿子在父亲的周年祭日过后不到一星期说道。 “好吧，孩子,你说你想改造房屋，任凭你自己。但是右边的那些果树不能动。它可是你父亲遗留下来陪伴我的宝物啊!”阿依努尔汗眼泪汪汪地说。 他们住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感觉到寒冷的这座房屋如今跟不上时代了。她也明白,旧的事物终将会被新的事物代替的道理。但是，这么快就要急着将作为已故的老伴与自己许许多多美好经历见证的这些房子拆除，这是她颇难想象到的。 房屋拆除的时候，大儿子过来说了句“妈妈，房屋改造期间房子颠颤得厉害，您就先住到我们家里，”的话后就把母亲接走了。她一来到大儿子的家就激 动得热泪盈眶：大儿子的院子简直就是老伴与她自己当年另立门户后建成的、现已消失了的像田庄似的满院果树、蔬菜、花卉的院子的重现。她不由得想起了已故老伴离世前所说的话语。正像老话所说，“一龙生九子，性格各不同，”兄弟三人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却流露出不一样的秉性。 “我对你是怎么叮咛的？怎么就只留下一棵树了？”阿依努尔汗一走进正在施工的家就怒视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质问道。 “可惜,我怎么就不动脑子呢？我连自己儿子是怎样的生性也掂量不出。他说‘行,妈妈’。我怎么会对他嘴里说的这句话深信不疑而跟着大儿子走了呢？为什么好几天也没有来这里看一看？可惜……可惜……”。 阿依努尔汗心里酸楚地望着叶子上落满尘土、孤单单地剩下的仅有的一棵杏树。 “我不是打发你到你弟弟家去,让你告诉施工人员连那些树的枝杈也不能损坏吗？你回来后不是亲口给我说‘妈妈,我们的园子都好好儿”的吗？连你也在骗我!如今我还能相信谁？” 大儿子眼睛看着地，躲避着母亲指责、嫌怨的眼睛。就是仅有的这棵树,也是因为他与弟弟和弟媳妇激烈争吵后才勉强保留下来的。这话怎么给母亲讲呢。从他记事起,每年杏花盛开的季节，母亲和已故的父亲都要带着他观赏杏花；青杏稍微大一点时,母亲都要给全家人做放有青杏的饭摆在餐布上，这时父亲会一边吃、一边由衷地感慨道：“这可口的青杏饭充满着情感的味道……”,这些他至今仍记忆犹新。他知道，对于母亲来说这些杏树不是一般的树。可是,这个小弟弟啊…… 同时,葡萄架凉棚也被混凝土结构的房屋所代替。尽管新房屋豁亮、华美、暖和，但是阿依努尔汗感到它并比不上她和已故的老伴所住的房子那样温暖。冬阴冷天，她会从暖和但且孤寂的房屋出来，在这棵杏树根下坐上好几个小时。她觉得把肩膀靠着树身上坐在这儿晒冬天的太阳，也比有暖气的房屋还要温暖。她常常望着与自己一样孤寂的杏树，深情的回想着消逝了的与已故的老伴相处的美好的日子。 “以前各个居民点被像星星一样的各家各户有果园的院子所点缀，现在那样的院子没有了。他们嫌政府所划定的宅基地离居民点和市场较远，以各种理由或者宁愿把新宅基地在那里荒芜着，也要把老宅基地的园子毁掉盖成房子。院子里要么一棵树也栽种，要么没有葡萄藤凉棚,农村已经没有 了农村的样子。葡萄藤凉棚的院子本来是这里的特色、装点啊？可是葡萄藤凉棚在秋天搞得院子里遍地落叶，如果再遇到大风满院子尘土飞扬，还会刮到屋子里。现在生活节奏快捷，连过去那种坐在干净的院子里的时间也没有了。所有的人都在为自己的懒散找借口。他的小儿媳和小儿子就是嫌秋天把凉棚上的葡萄藤抽下来掩埋在土里、第二年开春再把葡萄藤从土里挖出来搭到棚架上这样的活儿又脏又累，才把葡萄藤凉棚给毁掉的……”阿依努尔汗就是纠缠在这样的左思右想中出不来，并且最终也没有找到满意的答案。 花开的季节，她就更不愿意呆在屋子里了。她会搂着孙子和孙女坐在外面，给他们讲特别有趣的关于花儿和果实的童话故事，还有寓言。寄希望于小儿子的这些孩子们从小养成热爱自然、善待树木和花草的良好习惯。 “奶奶，我妈妈说您‘连自己高迈了也不知道，一天清早就坐在那里吃青杏子，等她肚子痛的时候，你看我怎么整治她？’。您为什么那么喜欢青杏？吃青杏肚子不痛吗？我妈妈还说是青杏鬼附在您的身了……您身上有鬼附着吗，奶奶？” “是的，是您爷爷那个鬼附在我的身上，他一直都在陪伴着我。” 自从可爱的孙女这句话后，她的心里便开始酸楚了起来。每当儿子和儿媳妇对她心存介意之时，她都会与这棵树聊天儿，从这棵树上得到安慰啊……每当看到这棵树的时候，她就像看到故去的老伴似的会泰然自若许多。春天里摘来青杏吃的时候，她会感到自己好像重新回到了年轻时代,感到浑身都会甜丝丝的……而现在老伴亲手植下的仅存下来的这棵杏树也寿终正寝了。 阿依努尔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滴落在杏树干体上。青绿底白花的衬衣看上去像是与绿色树叶合为了一处、与杏树躯干融为了一体似的。 “妈妈，您赶快回家里看看吧，我奶奶已经变成杏树了。” “你胡说什么，不准你说那些无中生有的话。” “真的，奶奶和杏树牢牢的粘连在一起了。我呼喊奶奶，她都听不到。” 只有四岁的女儿的这奇怪的话，让这年轻的少妇预感到发生了大事，他赶快朝院子里跑去。看到婆婆与被砍伐的杏树融为一体似的样子，着实让她大吃一惊。 “妈妈，妈妈！您就把眼睛睁开吧…… 儿媳妇跑到阿依努尔汗的跟前，边呼唤边轻轻地摇晃着她。阿依努尔汗的眼睛里充满着泪水，她的身体却一动不动。双手把杏树牢牢地抱在自己的怀里。“妈妈，妈妈，您这是怎么了？”这时，走进门的小儿子惊恐地来到了她们跟前。早晨，他刚把杏树砍掉就接了个电话便出门了。这些天来妻子一直与他商议着要建一间夏季用厨房，地点就选在杏树所在的位置，于是他便利用母亲不在的时候把这棵树给砍掉了。 阿依努尔汗在医院里罩着白涮涮的床单和被套病床上苏醒了过来。 “妈妈，您可把我们吓坏了。现在您感到轻一点了吗？”她忽然看了一眼小儿子，又把眼睛闭上了。 作为儿子，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为自己的母亲担心，不懂得母亲的心事。对于这样的儿子所做的事情再怎么责难还有何意义……儿子们和媳妇们每天都前来探望沉默寡言、饭量日渐减小的阿依努尔汗。她的责任医生告诉儿子们说，他们的母亲除了心功能衰弱之外没有其它大的毛病，但是对这种病也不能等闲视之。需要警惕她的胸口疼痛，以及因某些事情引导的过于激动。 “妈妈，也到我们家里住一住。我们把您领到我们家去住，”出院那天大儿子说。 “您就答应了吧，妈妈，您都好长时间没有住我们家了，我们也是您的儿子呀？”温柔孝顺的大儿媳拉着她那消瘦的手说。 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如今她自己的房屋还有什么可牵挂的？昔日与老伴一起生活时遗物――情如姐妹的杏树现今已空空如也，那样的屋子不去也罢。 “妈妈，我想带您到我曾祖母以前所住过的街道――有梧桐园子的那条街上去转一转。我觉着您好多年都没有去过那条街了。” “就按您说的做。母亲到那条街看了后一定会开心的。妈妈，您可能还不知道，政府已经按照原来的风格对那条街的房屋重新进行了装饰。阿依努尔汗和儿媳妇坐在大儿子开的三轮摩托车上，在已故的曾祖母和曾祖父先前所住过的古老的街道上转悠着。哦呵，这条街上的建筑物外观完全恢复到她小时候所见到的容貌，找回到 了儿时的感觉。她贪婪的眼睛满怀激动地观看着街景。当她从飘着泥土清香的泥墙、装饰一新的干打垒围墙围着的荫房形状的院子前经过的时候，心里简直说不出有多快活。 “妈妈，政府调拨几百万元专项资金，将位于这条街濒危的有几百年树龄的梧桐园建成了园林式游园。与此相配套,还对这条街所有的面街建筑物进行了改造。妈妈,我小的时候您经常带我上热西提舅舅家，经过改造的这条街现在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个样子。现在政府拿出专款将每条街道都恢复了原有的风貌。让每条街道重现了昔日的风格，恢复改造后的街区吸引着国内外旅客纷纷前来观光,旅游业现在已成为增加农民收入的重要途径。” “这真是太好了。我小的时候来梧桐园子玩过很多次。我的孩子喀迪尔江,在你小的时候我和您爸爸也带着你一起到梧桐园子玩过。去年我还听说梧桐园正日渐枯萎，让我心里非常难受。幸亏有现在的好政策让园子得以拯救。老话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就是提醒我们要多植树多造林。滥砍乱伐林木的人实在令人讨厌。为了建房子就亲手把前人所建的园子毁掉。我们又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换成华美的瓷片贴到墙上，以此来显摆自己的富足。你看，游客们不是偏偏喜爱古老的风格吗？我们为什么要否定自己的特色呢？孩子。多亏我们贤明的政府下力气把我们的特色保护了下来。不然的话光靠我们一己之力怎么可以有如此的创举？……尽管这些街道的外观已经恢复到以前的风貌，然而你已故的父亲所喜欢的葡萄藤凉棚却没能保持下来。孩子，我腻烦后来这个封闭得严严实实的院子，我想念我们原来那个有葡萄藤棚架院子田园般的风光，这你是知道的。” “妈妈，您说得对。如今我们在党和政府的指引下重新走上了正确的道路。妈妈，现在政府出台了扶持我们建设园子、农家乐、度假村的好政策。人们又要与大自然友好相处了。有的人将沿路的葡萄藤凉棚加以改造后，变成了休闲度假场所。每天来棚架下吃饭的人非常多。喔，妈妈，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您哩。我告诉您后，肯定会高兴的。” “孩子，什么事情呢？”“妈妈，买买提江让我先别给妈妈讲，今天我还是忍不住想给您说，我看您这么高兴，就想让您更高兴一点。买买提江在朝坎儿井湖去的路旁购买了十亩 卵石地，经过几年的努力已经改造成了旱地，栽种了杏树苗。最终要把那块地建成杏树林，打造成杏花度假村。那些杏树明年就要开花了。他本来是想在明年杏花盛开时节带您观赏杏花的时候才告诉您的。” “孩子，你说的是真的吗？这是的确是令人高兴的好消息。” “妈妈，是真的。喀迪尔也是买买提江的合伙人。几年来我们把打理葡萄藤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花费在这里了。妈妈，他还说等那里正儿八经地产生效益的时候，就让我们到那里做管理工作。我们也同意了。” “现在就带我到那里去看看。” “这样吧，妈妈，今天您已经很疲劳了，我们明天一早就去，那里还建造了房屋，是那种正儿八百的漂漂亮亮的别墅。” 看到了儿子们建造的杏树园，她激动不已。幼龄树木在金色的阳光下看上去像花容月貌的妙龄少女般美颜。植栽的一行行幼树间开辟的小路已经硬化，杏树园的头儿上建有民族风格的房舍，高昂的葡萄藤棚架长廊，再加上星罗棋布的阁楼，给人以身处皇家园林之中的感觉。阿依努尔汗知道，孩子们在这里已经花费了很大心血。 “妈妈，我让喀迪尔哥哥他们也搬到这里来。我对他们说,这个地方离居民点比较远，我们不能天天去探望妈妈。要他们抽时间和我一起做工作，好让妈妈同意和我们一起搬到这里。这里合您的心意吗？您瞧，那个房子的窗户是面朝园子开着的，站在屋子里就可欣赏园子。这个地方夏日里空气非常凉爽。来年春天这些杏树就要第一次开花了。妈妈，就让我们一起在这里迎接杏树园杏花的第一次盛开吧。” 阿依努尔汗心满意足地望着自己的儿子们，二儿子和大儿子用期待的眼神相互对望着。 “他们分明是都想让我搬到这里来住啊……” 她从遗传了故去的老伴身段的大儿子和与他们的父亲一样有着传神的黑眼睛的二儿子的眼睛里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孩子们怀着期盼深情地望着母亲的嘴唇。是的,孩子们想让母亲在这个属于自家的杏园里，好使她尽快从寂静、沉思中解脱出来,重新回到以前硬朗、健谈的状态。 “那好吧，我们就住在这里。你们用杏树园给我设了这么大的圈套，分明是想把我扣留到这里啊，我哪能逃脱得了… 儿子们、媳妇们全都大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像父亲在世时那样喜气和甜蜜。两个孩子搀扶着她在杏园里转悠着。 “看,妈妈，这几行是目前在市场上畅销和早熟的苏尔旦杏树。” “看,妈妈，这几行就是幼杏中您最喜欢的那种黑杏树。那几行是玛江杏树……” 他们跃上了幼杏树林间的一条隔离带。阿依努尔汗走起路步履就像她年轻时那么轻快。孩子们也为母亲能有这久违的笑声和神采而心花怒放。 “喀迪尔说,每年杏树开花的季节，父亲和母亲都和我们一起到园子里游玩。我常常回想起童年时代在园子里追逐蝴蝶的情景。” “买买提江也经常说,我耳边时不时地会回响起‘我们家乡的杏树园枯萎损毁了’的叹息声。我一定要建一座父母亲喜欢的杏树园,让所有的人都来我的杏园里游玩观赏。您看他做到了,终于把这个地方建成了园子。” 听到媳妇们的话，阿依努尔汗内心兴奋地笑了起来。她为自己有继承老伴遗志的这些孩子们而感到自豪。她顺从孩子们的安排搬到这里住下了。她与杏树们倾心交谈中很快度过了盛夏酷暑。这年的冬天对她来说也是美好的冬天。每天清晨，她站在窗前观察和欣赏着无叶的幼杏树在凛冽的寒风中迎来早霞的那种豪迈的气概。这天清晨，与平常一样站在窗前观赏杏树园风景的阿依努尔汗心花怒放了起来。一向少雪的家乡昨晚下了一整夜大雪。现在雪花仍然纷纷扬扬的飘落着。幼杏树的色彩像盛开着白花似的显得美丽动人。 “喀斯木洪，您快来看呀,杏树一夜间就开花了。我们有了自己的大园子。我们园子里的杏树开花了……” 在这个美丽的早晨，她又想起了已故的老伴，她喜欢在杏花盛开的园子自由自在地游玩。年轻的时候每年杏花盛开的季节，她都要穿上粉红色的汗衫。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便身着青绿白花汗衫在园子里来回穿梭。今天不知为什么她穿的是白色汗衫。穿着白汗衫、白长外套,披着白女头巾的阿依努尔汗迈步来到了园子。激情满怀的她，步子像年轻时那般婀娜多姿，轻快自如。她走进园子里的时候好像感到有人从身后跟过来似的，回头一看高兴地笑了起来。她看到了笑盈盈、对她充满情思的朝她观望着的那双黑眼睛 　　“喀斯木，您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您看,这些花儿开得多么漂亮呀!” “阿依努尔，你比所有的花儿都漂亮。” “喀斯木,在自己的园子里来迎接花开的季节是何等的美妙呀。” “是的，阿依努热姆。我也为我们有这样的园子而非常高兴。你看，就连苍穹也喜欢花儿，正在把雪白的花儿撒给你。” “也正在把雪白的花儿撒向您，就像我们婚礼仪式时那样。哦呵，您快看，地上、天上、空中、树上全都是雪白的花儿……” “喀斯木，您这是要去哪儿？是不是朝天上飞去呀？”“我想先去饱赏一下你在天上的住所，今天你就要变成天上的仙女了……” “不，我要变成花儿。喀斯木，在我们孩子们建成的园子里开放是多么的幸福啊。我想把这些花儿也一起带走。” 阿依努尔汗像公主般满含笑容地躺在了花丛中。“我也要紧挨着你躺下，让我们一起变成花儿。” 老伴朝她微笑着，从天宇向凝固的白色花丛飘落着。阿依努尔汗伸开双臂接迎他来到杏树园。黑眼睛小伙儿变成了雪花，飘落到她的嘴唇上。白色的花儿把自己含笑的眼睛微微闭上。她含着满意的微笑消失在春天里。天地间到处都是盛开的花儿。(译自《民族文学》“维吾尔文版”2018年第3期第27-41页) 译者简介 　郭俊亮，男，汉族，山西省河津市人，中共党员，大学本科学历，高级工程师职称。1979年入伍，先后在新疆军区部队及新疆军区后勤部机关服役。 先后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华社每日电讯》《新疆日报》《今日新疆》等省级以上报刊杂志发表新闻、散文、故事、学术论文、理论文章等千余篇。有的作品获省、全国奖项，被收录到“作品选”、“文库”、“文集”、“全书”中，曾连续多年被评为新疆日报和新疆人民广播电台“优秀通讯员一等奖”，新疆、兰州两级军区和全军“优秀新闻报道骨干”、“结合工作搞报道一等奖”、“军事学术研究奖”、“后勤学术研究奖”等奖项。 47岁时响应自治区党委提出的“各族人民要互相学习语言”的号召，利用业余时间自学维吾尔语言文字，开始涉足文学作品维译汉工作。翻译中篇、短篇、文学评论等维译汉译作60多篇计70余万字。所译《手机》、《玩笑》、《烦人的人》、《新来的邻居》、《楼房里的老人》、《大失所望》、《倒下的树》、《罗勒花》《朦胧人的周末》等短篇小说，《永恒的思念》等中篇小说分别被《民族文学》、《民族文汇》、《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字翻译作品选粹（维吾尔族卷）》、《伊犁晚报》等刊用，有的译作在维译汉大赛中获奖。译著有维吾尔中短篇小说集《雅丹三朵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