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大年初六,去党史馆看电影《满江红》,映前溜达到影院不远的新华书店,意外的发现这里竟有多年没有見到的“娃娃书”。</p><p class="ql-block"> “娃娃书”是用黑色<span style="font-size: 18px;">线条勾画娃娃(此处的娃娃一词是指人)适合娃娃们看的书。</span></p> <p class="ql-block"> 多年都没看到这种“娃娃书”了,我当爷爷后多次去书店为孙女找这种“娃娃书”,但所到书店充斥的都是内容浅薄,没有含量,花花绿绿,可读性很差的彩印少人书,而且书定价很贵,少儿读物成了商家获取高额利润的一个途径。当看到琳琅满目,题材多样的“娃娃书”摆满柜台,我竟激动了,我感慨不已,这并非是我有恋旧癖好,而是“娃娃书”对我们这一代人影响太大了,我眼前浮现出娃娃时期看书的许多往事。</p> <p class="ql-block"> “娃娃书”是我们当年唯一的精神食粮,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大多数的家庭<span style="font-size: 18px;">缺衣少食,一般</span>不会给钱让孩子买课外书,娃娃们有所有的书极其有限,<span style="font-size: 18px;">偶尔那个娃拥有了一本“娃娃书”,内心就很是得意,娃娃们都跟在他屁股后面,如众星捧月一样,娃们跟着溜勾子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期望能看上他手里“娃娃书”。人渴了很久,喝一口水是不能解渴的,对世界的好奇,对知识的渴望,娃们像在沙漠里渴望水一样,千方百计寻觅“娃娃书”。要基夲满足精神上的需求,就要到</span>“娃娃书”摊去看书,街道书摊成了娃们流连忘返,经常光顾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走过了五味什字,到盐店街口,有一家高、大、上的“娃娃书”摊,有一间一米多宽,五米多长的房屋,墙上绷了一道道细绳,整整齐齐挂满了“娃娃书”。打仗的,童话的,科幻的,古代的,当代的,无所不有。房间外摆了三排长板凳,夏天还用白布遮住阳光的暴晒,坐在这看书,要比摆在人行道上的小书摊蹲或坐在地上舒服多了,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娃娃书”特多,没有那个娃将这里的书全部看完过。</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8px;">坐在这个书摊窄窄的板凳上,眼睛翻看一页页图画,嘴里默默唸着图画下面文字,如同精神大会餐。有时心里觉得五味杂陈,有时头脑里风起云涌,又觉得百感交加。看了高玉宝的</span>《半夜鸡叫》,高尔基的《我的童年》, 感受到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看了《黄继光》、《董存瑞》、《雷锋》,体会到人活着,还要为国家、为社会贡献力量。看了《水浒》,有了“路见不平,抜刀相助”的嫉恶如仇思想。看了《三国演义》,为诸葛亮神机妙算,关云长、張飞、赵云勇猛和义气由衷赞叹。</p><p class="ql-block"> 坐在窄窄的板凳上,大脑沉浸在书的故事情节中,看不见路人熙熙攘攘,听不见路上汽车嘈杂,时而惊叹,时而担忧,时而激动高兴,时而气愤痛心。“娃娃书”使我知道了世界之博大,社会之多样,人世之复杂。</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看一夲“娃娃书”要付一分钱,厚的要付二分钱。这虽是人民币最小单位,但这开支对娃们来说,也是入不敷出,多数父母亲平时不给孩子零花钱,娃们偶尔得到一毛钱,觉得幸福从天而降,必然是约上小伙伴去书摊看“娃娃书”。我看“娃娃书”的钱,可以说是买醋,打酱油的跑腿钱。家里没醋了,母亲<span style="font-size: 18px;">给我一毛钱,</span>那时灌一斤白醋七分钱,剩三分钱,一般可以不上交。打<span style="font-size: 18px;">酱油偶尔可得三分钱,但一般无利可图,因一斤酱油一毛二分钱,母亲一般</span>没分分钱,就给我二毛钱,找零的八分钱,数额巨大,必须上交。问题是一家人一月吃不了多少醋,跑腿的钱不夠看“娃娃书”,娃们境遇是相同的,困惑是一样的,<span style="font-size: 18px;">怎么办呢?</span>合伙看书,是解决资金缺乏的一个基夲方法,就是两个或三个娃紧挨坐在一起,同时看一夲书,这种互济形式,书摊上夲来是不允许的,但有时看书摊的大人也睁只眼,闭只眼,不吭气,不训斥。我班有一亇娃,叫猿猴,因他姓袁,长得瘦一点,肥得像猪,瘦得像猴,因而他得外号猿猴。<span style="font-size: 18px;">经常与我一起看书,</span>我俩是关系很铁,可以说是有福共享的书友,当时<span style="font-size: 18px;">一毛钱买七颗夹心糖,他就会给我三颗,那糖心有芝麻,又甜又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尽管采用了共同看书的方式,娃们普遍都觉得看“娃娃书”的经费需求与供给的矛盾依然突出,有人探出了一个“挂坡”挣钱的路子。所谓“挂坡”就是用一根带铁勾的绳子,挂在载满贷物的人力车上,帮忙把沉重的车从坡底拉到坡上来。拉人力车的人一般会给一毛钱到两毛钱的奖赏。我觉得这倒是解决看“娃娃书”钱的好办法,跃跃欲试,但很长时间找不到一根绳子,也无人引领,终未成行,这个计划便流产了。</span></p> <p class="ql-block"> 星期三下午是老师集体学习时间,学生有足足一个下午时间可以自由支配,这是我们去书摊,享受精神会餐的最佳时间,但有时因囊中羞涩,没钱坐到书摊的窄板凳上。精力过剩的娃们便结伙去小南门城墙爬水槽子,这是一个练胆量,富有挑战性的游戏。数丈高城墙的流雨水槽子有点坡度,每层城砖沏得留有不到一厘米的棱,娃们手扒水槽子砖角,脚蹬在砖棱上,一点一点向上爬,没胆是不行的,有胆心不细也是不行的,掉下来不是粉身碎骨,也会缺胳膊断腿。最难的还不是向上爬,而是从城墙顶往下爬。<span style="font-size: 18px;">城墙顶端距地面比两层楼高,我一开始向下爬,两腿不由自主发抖</span>,脚往往蹬不到砖棱上,伙伴们在下面大声喊“胆放正,脚蹬稳”,我心里一边又一边告诫自己,人家都能下去,我一定不能怂,经过一次又一次练习,我胆大了,上下自如,如飞檐走壁。现在想起来这个练胆的游戏都后怕,如<span style="font-size: 18px;">没有定力,意志不坚定,手一松摔下来,肯定残疾。</span></p> <p class="ql-block"> 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爆发了,书摊被查封了,说是兜售封、资、修。“娃娃书”没得看了,学校也停课了,娃们闭得没事干,整日在院子里蹦弹球、拍洋片、赢烟盒。一开始兴致勃勃,比谁赢得多,攒得烟盒种类多。时间不长,都感觉到赢再多玻璃弹球和洋片又能咋?攒红牡丹、中华、大前门、海河烟盒又有啥用处?</p><p class="ql-block"> 我们走向乱哄哄的街头,到钟楼边看造反派贴在墙上的大字报,听嘴角泛着白沬的红卫兵唇抢舌剑的大辩论,看押在卡车上挂着白牌子的走资派,在动乱中渡过了一天又一天。</p> <p class="ql-block"> 在书店看着两个和我孙女年龄差不多的小女孩,坐在地台上全神贯注看小人书,我竟羡慕起她们,她们的童年是金色的,她们的未来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灿烂。<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对我们少儿时代深深感到惋惜,看书求知,是多么合理正当、单纯自然的欲望,在那个年代竟得不到满足,得不到理解,得不到支持,得不到得障。动乱年代荒废了我们读书的最好年华,是谁造成了这令人痛心的过错?</span>我们小时候如果能有现在孩子们的学习条件,我们这一代肯定会出更多为社会、为国家、为人类做出杰出贡献的人才?</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零二三年正月初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爬城墙照片系原省摄协主席胡武功先生作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