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哪位圣人曾经说过,一个人要有规划地去生活。这件事情对我来说等于废话,我的生活打小就乱糟糟的,肚子饿了就去吃,脑袋乏了就去睡,天塌了还是地陷了,关我屁事,我只做动物性本能所需要做的事情。有规划地去生活,那是高端人群饱暖后思的淫欲,思完淫欲后的砸吧砸吧嘴,砸吧完嘴巴后的胡说八道。<br> 学生时代,我依然是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谈不上半点的规划和规律。那些把脑袋梳的极为平整,廉价衣裳打理的干干净净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既体面又有板有眼,看上去虚伪且荒诞。而我这个蓬头垢面又邋里邋遢的人,向来不关心自己的外表,我的欲望只是校门口那些诱人的鲁中小吃的味道。对某种食欲的冲动性消费,一周之内就能用完囊中那点需要养活我一个学期的现钞,于是接下来的整个学期,我的生活便充斥着饥饿和寒冷。 那时,鲁中平原的天空总也阴郁不晴,可也没有浪漫的阴雨连绵,只是山东铝厂的烟囱黄烟缭绕,霸道的烟雾气势汹汹,好像这个宇宙欠他的账,常年肆无忌惮地遮盖着学校上方广袤的天空。我怀疑我的嗜烟如命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空气里的微颗粒用一种肉眼看不见的方式,时时浸侵着我的肺部,那种感受传输到中枢神经,让我离开这种含有氮、硫、重金属等微颗粒的空气,便会窒息,离开这种空气,空气不再是空气,我也不再是我,我有了烟瘾。 我可以在一周之内读完新学期的所有课程,也可以几晚不眠,写完整学期的作业和报告,然后卧床大睡,不再理会教授们绘声绘色的演讲和抑扬顿挫的课堂。如果我对某本小说来了兴趣,我一夜之间可以读完郁达夫,然后在寡淡的生活中去体味他的《迷羊》,去体味失恋后的迷茫,也可以几天读完加西亚·马尔克斯,然后寻找《百年孤独》里的孤独,来品味自己的孤独。 当我每读完一部伟大的作品,最明显的效果就是在烦躁中得到片刻的宁静,宁静有瘾,我需要宁静,就像我需要香烟一样,我沉醉在我喜欢的作品中,我也麻醉在大鸡牌香烟的尼古丁中,当我连续几夜读完一部作品,头发蓬松,两眼深陷,手指发黄,就像一个饱食鸦片的烟鬼。作品之所以伟大,并不像那些体面的国文教授说的可使人思想升华,对我而言,最直接的效果是可以让我逃脱现实的窘迫,不再为尴尬的生活发愁而已。 冬季,鲁中平原是黄褐色的,大片撂荒的地面上蜷缩着冻僵的树木和枯草,即便正午新鲜的阳光也暖不过来它们半丝的生机。在同样荒凉的孝妇河河床里,河水悄无声息,潜在透明的冰层下缓缓蠕动,好像见不得人世间的光。我喜欢周末来到河边,陪伴这条同样不体面的河,我的尴尬和窘迫烟消云散,荡然无存。<br> 我在河边摸出长笛,一首接着一首吹着爱情的曲调,仿佛我的青春、我的精神、我的肉体、我的所有的所有,包括我的灵魂,此刻都可以奉献出来,奉献给美丽瘦弱,却又自卑涟涟的河水,我不知疲倦地吹着,直到腮帮肿胀唇齿出血,仿佛青春的无奈得到无限的释放,然后我泪流满面地停曲瘫坐,或到日暮西沉,或到月色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