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记（二）

梅开如意

一月十八日，农历腊月二十七，我六点起床做早饭。吃过早饭天还没亮，我和先生就开车把母亲送到医院做透析。因为按照约定，必须七点之前到达。

中午十一点半左右，接母亲回家。在称体重的时候，我听到护士对她说：“回去以后记着点，可不要再长这么多了。”母亲嗯了一声。

到家后发现母亲懒洋洋的，我让母亲坐在沙发上缓了缓神，帮她擦洗了手和脸，然后给她换衣服。因为疫情，每次从医院回来，外套裤子和毛衣都要换下消毒。

那天母亲看上去特别虚弱。外套脱掉一半的时候，她坐在床沿上突然不动了，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眼神也定定的，我抱住她大喊：“妈妈，你怎么了 你哪里不舒服？”她不说话。这下可把我吓坏了，大喊先生的名字。先生过来时，妈妈说头晕，想呕吐，先生赶紧去找盆子，已经来不及了，我拿起床头的一个塑料袋塞到母亲嘴边。母亲要躺下。我拿过枕头垫在母亲头下面，让她侧卧着，她开始呕吐。先生拿来卫生纸，帮母亲擦拭。呕吐后母亲说舒服多了，想躺一会儿再吃饭。我给她盖上薄被，让她休息。

过了约十分钟，母亲就起来了，我进去看时 她正在换衣服。我想把饭端过来，让她在卧室吃。她说不用，坚持去餐厅。午饭是接母亲之前回来做好了的。都是她平时爱吃的。可是那天她的胃口明显不好。只吃了平时的一半。

事后我把母亲这次的透析反应告诉了护士长，护士长说极有可能是血糖低造成的晕。后来的透析，护士长特别关注起母亲的血糖值，不但像往常一样透析过程中让母亲吃巧克力或者糖块，有时还给她注射针剂。

一月二十日，母亲做的是血滤。血滤很温和，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因为那天是腊月二十九。我们三个一直保持着“不阳”的记录，顺利闯进年关，母亲特别开心。

大年三十和年初一正逢周末，两天不需要做透析，我们一家人都很放松。母亲斗胆也放纵起来，吃吃喝喝毫无约束，把医生和护士的叮嘱当做耳边风。有时我会提醒一句，母亲不屑道：“听医生的？那就啥也不能吃了。”

过去，母亲没做透析之前，我向来把关比较严格，限制母亲植物蛋白的摄入，对含磷含钾高的食物使用也很谨慎。姊妹之间对此意见有过分歧，对是否严格限制母亲的饮食，还产生过激烈争执。后来母亲开始透析了，我的心理上也觉得可以适当放宽了，二妹也曾多次在电话中说，母亲已经八十多岁了，想吃啥想喝啥随她的便吧。我也觉得她的意见不无道理。

看来，春节的放纵是有代价的。首先是水分摄入多，体重大，透析力度就要加码。这一加大力度，血糖就低，吃了巧克力和糖块，注射了针剂，母亲还是头晕，心慌，冒冷汗，乏力。接下来的三次透析，母亲回来都腿脚抽筋，心慌，乏力，食欲大减。

正月初七初八两天是周末，不去医院做透析。母亲提出要回自己的家住两天。可是早饭后母亲精神萎靡，没敢送她回去。午饭时母亲又头晕。下午四点多了，她说想家了，身上也有劲了，执意要回去。确认她一个人没问题，我才给她拿上一些必要的饭菜，送她回去。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好在每次跟她视频，她都说很好。

不觉到了一月三十日，正月初九，医院通知母亲中午十二点去透析。我要给母亲送午饭。她说不用，她自己能做。

我们夫妇开车去接她时，她刚吃完午饭。见她那没精打采的样子，我就觉得有问题。一盘问，果然是心慌乏力。到了医院，我就把母亲最近的各种不适对值班大夫说了。郝医生问母亲还有没有尿。午饭吃的什么，吃了多少。母亲说午饭不想吃，只吃了一个海参，一碗地瓜玉米粥。

“啊？你还敢吃地瓜？地瓜含钾高。你不能吃。地瓜土豆芸豆香蕉橘子花生瓜子你都不能吃。”

我的天。郝医生说的这一串，都是我老母亲的最爱。除了香蕉她能做到几年不碰之外，其余的可是最近没少吃。就因为她喜欢吃烤花生，二妹在家烤了，一大包一大包地给她寄。

老妈爱吃地瓜，考虑到她血糖低，最近我经常给她地瓜吃。不是地瓜玉米面粥，就是烤地瓜。

郝医生让护士给母亲做了抽血化验，结果出来了，果然血钾6.5。注射了针剂，又开了口服药。嘱咐晚上睡前喝两包，第二天再喝一包。

以后可是要好好把关了。

我去付款买药，回来发现母亲的床上多了两样东西。是各种食物含磷含钾成分的对照表。母亲说是郝大夫送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