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些年，父母都健在。每到苹果熟的时候，母亲就接二连三从乡下打来电话，别人都下苹果了，你那苹果还不下？在母亲的催促下，我与妻子赶回村里。果真都开始下了，苹果一车一车地拉出果园，次果卖给了果汁厂，优果库窑储存起来，等有了好价再说。</p><p class="ql-block"> 找人帮忙已不可能，花钱雇人也找不到人，弟弟家连他的都忙不过来，只好和妻子舍身上阵了。这时母亲就跟到园里帮忙。看着年迈的老母亲，我说什么也不让她干，但执拗不过，只好依了她。我们三人分了工，我上树摘高处的苹果，妻子踩凳摘中间的，树身低处的就留给母亲了。</p><p class="ql-block"> 那几年价钱好，也舍得施肥，苹果个头大大的，脸庞红红的，枝子都压弯了，几乎挨着地。母亲站在树下，有时干脆就跪在地上，头巾被树枝挂掉了，灰白色的头发蓬散着，但摘果的速度一点也不亚于我们。我站在树的高处，看着母亲消瘦而苍老的面容，看着那双至今仍为我们操劳着粗糙的手，泪水瞬间糊住了眼睛。说服她回去已不起任何作用，我们兄弟分家后，每年下苹果她都是这家干干，那家干干，没有一回听过我们的劝。到了下晌，母亲累了，父亲来替换她，同样是在树下面摘果，我同样不对父亲任何规劝的话，那些话已经说得不能再说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忙绿了几天，苹果终于卸完，我和妻回到县城。本以为往后的日子该消停了，苹果要存到来年春上再卖掉，但没过多久，母亲的电话就连续打了过来。她说：“这些日子天天有人卖苹果，很多家苹果都卖了，价钱拍要跌了，一斤跌几分，一万斤就几百块钱哪。”她说：“今年的天气反常，气温偏高，苹果存下去会烂掉很多，早买早安生。”她说：“今天我去找村里的老李了，你若想卖，他的果商就来拉你的苹果。”母亲有很多理由。</p><p class="ql-block"> 我理解母亲的心情，不住地说宽心话，劝她莫操心。我根本没有卖掉苹果的打算。</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也是到了这当口，弟弟来电话说母亲病了，可能是胃病。我与妻连夜回乡，看见母亲躺在床上，脸色蜡黄，饭吃的很少。看我难过的样子，母亲反倒安慰我，说她这几天好多了，三句话后又提起卖苹果的事。回县城时，父跟到门外，悄声说：“你那苹果卖不了，你妈愁得总睡不好觉……”</p><p class="ql-block"> 父的话让我愣在那里，一下让我醒亮许多。多少年了，因为在外工作，自己的果园让父母操了不少心。果树该修剪了，果树该打药了，苹果该套袋了，果园该锄草了，四季轮回，这心操到何时才是头呢。</p><p class="ql-block"> 我连夜找到了老李，让他尽快把我的苹果卖了。老李惊讶之极：“现在卖太亏，再等几天，价格要涨了。”我谢了他说：“明天就卖，就这个价钱。”</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我与妻商量好了，把自己的果园交给弟弟代管代收。弟弟本就是管果园的能手，交给他，父母就放心了，也就省心了，起码也不再为我们操心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此文曾刊于《中国自然资源报》副刊，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br></p>